权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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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乌衣巷

琅琊王司马岳与褚蒜子新婚燕尔,又情投意合,所以整天如胶似漆,不是研究书法,就是游园赏花,寄情于山水书法之间,这可是愁坏了小舞,跟着二人后面当大灯泡不说,还要整天跟在后面爬山涉水,辅纸磨墨,弄得好生心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行,得想个办法,这样何时才能报得了仇啊,小舞不免感伤起来。

后来,皇帝封司马岳为司徒,掌管天下民事,公务也渐渐的繁忙了起来,褚蒜子也过了新婚时的哪个劲儿,生性活泼的她,本就喜欢到处走动,新婚时的新鲜劲儿一过,也就开始厌倦了围墙里的生活,向往出去走走。

这天,天气晴朗,鸟语花香,褚蒜子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就往着墙外痴痴的发呆。

“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小舞见褚蒜子正在发呆,不失时机的说道。

褚蒜子一个激灵,对啊,我为何不出去走走呢。

说走就走,扔下书本后两个人就往外跑。

“夫人,您要去哪里“,王府的管事太监名叫冉约,看到二人正在往外边跑,便过来拦住问道。

“我想出去走走。“褚蒜子停下了脚步,回答说。

“好的,既然夫人想出去走走,那我派卫兵在后面保护夫人吧。“

“不用不用,我跟小舞两个人就行了。“

“夫人,现在不同以往了,您贵为王妃,出去后会成为很多人的目标,所以,出行必须要有卫兵保护您,不然,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啊。“冉约低头正色说道。

褚蒜子听了后,便停下了脚步,开始心生不安起来。

小舞见状,跑到褚蒜子的耳朵言语了几句,褚蒜子表情一亮,马上说道。

“哪我不出去了,你下去了。“

冉约见王妃不再坚持出门,便笑着摇了摇头,也就退下去了。

褚蒜子二人回到房中后,小舞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褚蒜子换上,又把贵重的头饰摘下来,换上侍女的头饰,一番打扮后,再也看不出是王妃本人了,二人心生欢喜,便一路小跑,跑到了后门,后门的侍卫都认得小舞,只当是小舞又要出去买东西,也就没有过问,就这样,二人一路小跑的跑出了王府。

而她们欢快离去的背影身后,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切。

没错,就是刚才哪个冉约,他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再去阻拦,但嘴角边上却扬起了一丝令人恐惧的微笑。

东晋的都城建康,始建于东吴孙权时代,刚开始时只是依据清凉山下筑石头城,在石头城旁筑台城做为皇宫,后来永嘉之乱后,中原士族大家大批南渡,建康城聚焦了大批的桥民,他们带来了中原先进的文化和饮食,所以建康城也就日渐繁华了。

褚蒜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街市,不免心旷神怡了起来,她们时而看看这边,时而看看哪边,好生欢喜,小舞也不时失机的把褚蒜子往目的地引,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就故做突然的跟褚蒜子说。

“哎,夫人你看,前面就是著名的乌衣巷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乌衣巷?“

“恩,衣冠南渡后,中原的士人大族都集中在了健康城里,这其中,又尤以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最为显赫,而王谢两家都居住在这条巷子里,这两族的子弟又喜欢穿乌衣彰显尊贵,所以,渐渐的,人们也就称这个巷子为乌衣巷了。“

“原来这样。“褚蒜子不免对乌衣巷向往了起来。

“走,我们过去看看。“二人欢快的跑了过去。

过了朱雀桥,就是乌衣巷,只见巷内高堂阔宅,青瓦白墙,秦淮河从桥下穿流而过,来往的人群也果真以穿乌衣者居多,二人不觉在巷内穿俊了一会,便来到了朱雀桥旁,忽然一阵风吹来,将褚蒜子手中的手帕吹走了。

秦淮河畔,杨柳青青,河里游船众多,其中一艘大船上。一位少年立于船头,春风佛面,衣袂飘飘,好生得意。

“安石,快进来,小心掉了河里啊。“船里的一个人喊到。

“我出来透一下气还不行嘛,真是的。“少年生气的说道。

“呵呵,来,你看,我这幅字写的怎么样。“船里的人拿出一幅字给少年看。

“恩,平和自然,笔势委婉,逸少,你的字是越来越好了啊“。少年啧啧称赞道,眼里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一阵风吹来,一只手帕落在了少年的脸上,少年取下来看,这是一个丝绸做的白色的手帕,上面用红线绣了一个大大的荷花与蜻蜓。

“出淤泥而不染。“少年呐呐自语后,赶紧走出船仓,四处张望是谁丢了手帕。

“嗨,船家,能把我的手帕还给我嘛。“岸上两个女子向这边大喊。

原来是褚蒜子她们跑的太急,不小心让手帕被风吹走了。

“船家,靠边停下。“少年吩咐道。

到岸后,少年下了船,爬上了岸。

“小姐,你的手帕。“

“谢谢。“

褚蒜子不安的取过手帕,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不免仔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位女子,感觉她端庄大方,仪态非凡,便有意想要结交为朋友。

“在下谢安,字安石,不知小姐尊姓大名啊。“

“啊,谢安?“褚蒜子吃了一惊。

少时听父亲褚霓说起过此人,名士桓彝曾称赞他“风采神态清秀明达,不会比王东海(东晋名士)差“,在东晋,凡是被名士称赞过的人,都会闻名于世,而后将会成为朝廷征召的对象。

“小女子褚蒜子,初来此地,对此地不甚了解,所以刚才有冒犯您的地方,还望您见谅。“

“安石,谁啊。”船仓里的人也出来了。

“这是我的朋友王羲之。”谢安忙回头介绍说。

“王羲之?”

“王羲之?”

褚蒜子和小舞不免同时的说出了声来。

“您就是王羲之?”

“正是在下”

王羲之是琅琊王氏的人,自幼喜爱书法,苦练不缀,后来皇帝在北郊祭祀之时,王羲之奉命把祝词写在一块木板上,皇帝命人在木板上雕刻时,结果雕刻之人发现把木板削了一层又一层,而王羲之的书法一直印到木材里去了,可见功夫之深,连木工都惊叹王羲之的书法高深,从此一举成名,在当时传为佳话。

王羲之见二人奴仆衣服,便以为又是谁家的女婢,便道谢安说:

“安石,走吧,把手帕还给她们就算了,几个女婢而已,我们还要研习书法呢。”

但谢安却感觉出面前之人绝非普通人家,依然微笑着看着褚蒜子,迟迟不肯离去。

褚蒜子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这身衣服的不便之处,但又不好明说,却又很想结交二位名士,一时竟不知所措。

还是小舞精明,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于是就冲着王羲之喊道:

“哼,你错啦,我家夫人可不是女婢,她可是琅琊王妃。”

这一喊可好,把周边的人都惊起来了,所有人都想来看看琅琊王妃的风采,所以人们都开始往这里挤。

这一喊也把谢安喊醒了,看到人们从四面八方的到来,连忙将二人请到船上,往前面划去。

船仓里,王羲之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是王妃殿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王妃多多包涵啊。”

“不必客气,我今天本就是想出来游玩的,穿成王妃打扮多有不便,所以才穿女婢的衣服出来,不成想能够遇到二位名士,实在是荣幸之至。”褚蒜子笑着说道。

“王妃果然非同一般人,能够穿成这样出来游玩,也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啊。”谢安以倾佩的目光笑着说。

褚蒜子感觉到不好意思,但微笑着低下了头。

“不知道王妃要去何处游玩。”

“乌衣巷。”小舞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去。

褚蒜子瞪了她一眼,小舞自知失态,便连忙低下了头。

“乌衣巷?”

谢安和王羲之也同时叫了起来。

“去哪里干嘛,哪里可只有王谢两家的府邸,并不是什么名胜之地啊。”王羲之说道。

“没……没什么”褚蒜子尴尬了起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家夫人博览群书,通古知今,喜欢结交名士,切磋文学,开阔眼界。”小舞帮忙圆到。

“小舞….”褚蒜子回头尴尬的看着小舞。

“没想到王妃还有如此雅兴,实在是难得啊”谢安拱手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家里烦闷,想出来透透气,方才听小舞说这里就是名士聚焦的乌衣巷,所以想来此看一眼而已,绝对没有想结交名士切磋文学的意思”褚蒜子尴尬人说道。

谢安和王羲之大笑了起来。

“切磋也好,交流也罢,我们也都是爱好清谈之人,即然王妃有如此雅兴,明日可来乌衣巷内,我们正好有一场清谈大会,会有许多名士前来,王妃也可参加啊。”

“清谈….”王妃厌恶的说道。

自魏晋以来,清谈之风日盛,清谈之风始于“正始之音”,针对时政无所不谈,东汉以来一直以此为选拔人才的举措,但西晋建立后,名士嵇康因为妄谈朝廷的得失而被处死,士人为了避祸,便不再碰政治,而转向玄学,而从三玄(《老子》、《庄子》、《周易》)之中任选一题,主宾双方就此进行辩论,反复分析义理,清谈结束后,再由第三者作总结性发言。而往后发展,玄学变得玄之又玄,甚至成了这些名士们论证个人放荡的生活与封建道理不相冲突的主要场合,最终放荡形骸,迂诞浮华,于国于民皆无利。

褚蒜子自始受父亲影响,对这种清谈之风甚是厌恶,她不想参加,却又很想去看看清谈大会是个什么样,所以犹豫不决。

谢安看出了王妃的疑虑。

“其实王妃也可以在边上旁听,可以不用参与其中。”

褚蒜子有些心动。

“能否不要揭露我王妃的身份,我只在旁边旁听一下就可,你们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可以不必管我。”

“王妃可以与我们在一起旁听,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安石知道就可以了”王羲之在旁边答道。

“好,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褚蒜子答道。

“船家,靠边”谢安看了一下外面,太阳确实已经下山了,便对着船家喊道。

到了岸后,众人就此别过,褚蒜子和小舞便走了,谢安望着远去的褚蒜子的背影,呐呐道。

“世间竟有如此才情的奇女子。”

“别看了,人家是琅琊王妃,你没有希望的。”王羲之从后面拍了一下谢安的肩膀,也望了一眼褚蒜子的背影,有些不舍的走回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