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星与暗夜

听了这话，安亭溪的心往下一沉。齐友嘉的皮肤什么颜色她倒没意见，只不过花花这么一说，难免要拉扯上自己……她到底啥意思？

话既出口，花花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了。她向在座的安亭溪的中小学同学描述起——据说是亲眼所见的齐友嘉篮球场上的各种帅、各种酷来。可惜的是，齐学长那次不冷静的争抢，球砸到刚来到场边的安亭溪之后，就没再打过篮球。最后，花花眨着眼睛，问道：“齐学长，后来我听说，亭溪出事之后，你就发誓再也不打篮球了，是吗？”这还没完，又转过脸来对安亭溪说：“亭溪，你肯定也觉得齐学长不打篮球太可惜了，对吗？他能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这样的代价，你知道吗？我真的是又佩服又震惊又感动……”说到这里，双手十指交叉搁在下巴处，双眼望天，仿佛基督徒祷告的姿势，似乎借此表达齐友嘉的行为不仅感动了她，实在是感天动地。

安亭溪倒抽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置信，我……认识她吗？不，不认识。不对，这感动的表情我应该认识。不就因为她在自己病床前流泪而使她们成为朋友的吗？

语言与沉默，哪个更强大？这要看在什么时候。就现在而言，亭溪的沉默被朋友们解读为——和自己想的一样。一片啧啧的叹息之声过后，被感动了的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表达着自己对齐友嘉与众不同的赞许，或者说是通过赞许齐友嘉来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在目前的状况之下，要表现齐友嘉的与众不同，就不得不提到安亭溪。朋友们当然也为安亭溪面对磨难之时的坚韧所感动。她们甚至打了一个无比浪漫的比方：齐友嘉是那颗最闪亮的星，陪伴安亭溪度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总之，在安亭溪的衬托下，齐友嘉熠熠生辉。

自从失语以后，安亭溪总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能让自己选，聋了和哑了，她会选哪一个？

很多时候，亭溪都会选择——宁愿听不见。就像是现在。这大概也跟性格有关系，说不说、说什么，是自己的事，至少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现实却是，自己只能竖着耳朵听别人说，然后，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回忆纷至沓来，安亭溪却无法阻挡，任凭它们在脑海里呼啸：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安亭溪用一根长长的竹签插着一块哈密瓜边走边吃。她和花花手挽着手来到一号篮球场，慕名来看齐友嘉打比赛。刚把最后一片瓜送进嘴里。无巧不巧，球场上，比赛时间所剩无几，齐友嘉他们班领先优势明显，这无疑是胜利者们最享受的表演时刻。最佳男主角齐友嘉眼看着篮球就要飞出边线，自己无法救回之时，跑出场外忽然伸脚一个倒勾。据目击者称，齐友嘉那个倒勾姿势漂亮，赢得一片掌声。只是没料到，篮球掠过篮球场上空，飞向站在对面场边的人群，不偏不倚，撞在安亭溪抬着的肘关节上。刚刚与最后一片哈密瓜分离开的竹签，在篮球撞击手肘的力的作用下，往前一递，刺向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