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散之筵席（八）

见鹰儿忽然叹起气来，话又说得那么蹊跷，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张老根的缘故。而且，鹰儿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亭溪不由想起李妈妈来，她今天话不多，也没有因为李清照终于可以出狱回家而有多高兴，好像正在为什么事发愁。是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反正她就快要离开这里了，索性问问，看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安亭溪拉住了鹰儿，把放在桌上的包又背回到身上，顺手从里面取了本子出来，写道：

鹰儿姐姐你有心事

李妈妈也和你一样

鹰儿看了，道：“其实也用不着瞒你，原本吃完这顿饭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在你和贵叔还没回来之前，夫人对我和王姐姐说的。”

哦？亭溪急忙又写道：此话怎讲？

鹰儿道：“贵叔刚走没一会儿，迒公子家娘子就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迒公子写给夫人。正在发愁如何把信带到牢里去，偏巧今天得了消息说夫人已经出狱，就把信送过来了。要说这位迒公子的大娘子……算了，不说了。看完信，夫人就把我和王姐姐叫到跟前，说迒公子告诉她，前方得了消息，金人知道圣上现下在临安，已经知会伪齐出兵，要他们分道和金兵一起进犯临安。估计这会儿朝廷已得到消息，会有所准备。迒公子正在赶回临安的路上，先把消息送过来，希望家里人能早做准备——哼，迒公子大概根本不知道咱们夫人下狱的事情。”鹰儿愤愤不平地加了一句“夫人说之所以要告诉我和王姐姐，是因为张汝臣手上沾着小宝儿的血，而清清白白地离开钟复皓也关系到我下半辈子的生活。可现在局势紧迫，当今圣上就是从会稽驾临杭州的，如果金人真要进犯杭州，也绝对不会放过会稽。所以想找我们来商量一下，如果我们认为现在就去会稽，那就去。如果觉得应该暂避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也可以去金华。不用马上决定，王姐姐和贵叔商量一下，我也再仔细思量一番，晚饭的时候再说。另外，老傅和胖嫂的家在这里，不会和我们一同走。今天大家吃的既是团圆饭，也是散伙饭了。没想到还没开始吃，又来了个张老根，把好好一顿饭搅和了。”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不论你身处何时何地……亭溪一时想得入了神。

“这么晚了，我还是去前院看看吧，夫人真的该休息了，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啊。”鹰儿朝门那里看了看，扭头看着铜镜中的亭溪，道：“你把房间收拾一下，我到前院去看看夫人。”说罢，冲着镜子里的亭溪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亭溪一边收拾房间一边想，如果她跟着李清照他们一起离开杭州，算不算履行了綦夫人的诺言？可金兵既然要来——话说金兵到底来没来历史书上应该有啊，可自己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又和綦府逃到一路去怎么办？这事既然自己能想到，綦夫人岂能想不到？她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永远也不要再见到綦友嘉的。可这么兵荒马乱，该往哪儿逃这个问题连赵皇帝都很头疼，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可笑的是，自己当时居然一言不合就要独闯归安，若不是綦友嘉……哎，算了，来到南宋第一大生存法则——如果是为自己考虑，那就不用想了，从来就没想明白过。好像只有在为别人打算时，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吃也吃了，洗也洗了……睡吧。

刚把地上的水渍抹干，就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安亭溪丢开了自己的心事从房间里出来迎了上去。反正来都来了，走也终归是要走的，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