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砚(1)
过了一会,安诺因为在牢里呆了几天,虽然待遇不错,但是还是很累,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祝浅瓷醒了。
明显还很迷糊的少女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但是又看不清,只能一直往前凑,安诺感觉眼前有什么,睁眼就发现祝浅瓷的脸快贴上他的脸了。
安诺往后退了退,问:“阁主?”
“安诺?“祝浅瓷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坐了回去,然后她开始管不住她的思维,”你是不是跟母皇有什么交易,我明明关注的是陈爻,她为什么非说我关注的是你,我才不关注你,每次排名都比我靠前的人,才不要了解你。“
这种像是小孩子被人抢了糖果一般委屈的语气配上祝浅瓷这身十分显老的墨绿色官服居然显得有些可爱。
其实排名这事,就安诺的了解来看,不论是江湖还是各大学派本没有将易止阁主放进去的意思,但是又考虑到易止阁的藏书远超天下四大藏书阁之和,为表敬意才一般会给个第二,祝浅瓷写的东西他看过,水平可以,但是显得刻板,至于机关术,她确实极具天分。
出于好奇,安诺试探着问强撑着眼皮的祝浅瓷:“阁主为何如此在意这些无聊的排名?”
“为什么?”祝浅瓷听懂了,安诺说她无聊,“你要是长得比我丑,我才不在乎那些排名,你为什么要长得那么好看。”
这个理由惊到安诺了,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祝浅瓷,得出的结论是:营养不良,明显的熬夜过度导致的一系列从头发到皮肤的问题,可能女帝都比她看起来有精神一点。
发现没人再跟她讲话了,祝浅瓷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地软榻前,乖乖躺下还拉过一边的毛毯给自己盖上,缩成一团,没一会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迟迟就带着大夫回来了,看到自己公主如此凄凉地缩在一边,难过地问候了自己的智商,好像不是生病,是醉酒。
“大夫,你看一下我家公主什么时候能醒。“迟迟绝望地说。
“好。“
果然,结果就是醉酒,大夫嘱咐了两句怎么煮醒酒汤之后就被迟迟送走了,安诺觉得没自己的事了也回去继续看卷宗。
祝浅瓷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月上中天,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桌上有一碗凉掉的醒酒汤,暗叹自己生活不易。
几次将这碗凉掉但是味道闻起来甜甜的汤拿起放下之后,安诺端着饭菜进来了。
“谢谢。“祝浅瓷伸手去拿,然后完美错过。
“阁主,我住哪?“安诺把饭菜放下,大有吃独食的势头。
“不是给我我的?“祝浅瓷尴尬地收回手。
“当然,听说阁主会做饭,自力更生吧。“
祝浅瓷呆住了,她不会做饭,只会做糕点,而且她不会生火,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谣言说她会做饭的?
回过神,祝浅瓷冷漠地说:“易止阁不管住宿,没有相应补贴,自己解决。”
安家虽然没落,但是这个钱还是能付的吧?祝浅瓷对于安家了解不多,毕竟前世她跟安诺成婚的时候安家只来了一个她都记不清是男还是女的表亲。
“那我就住这里了。”对于安诺而言,帝都还真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些监视他的人简直就像幽灵一般难以摆脱,易止阁相对好一些。
“也行吧,你不嫌麻烦你随意。”祝浅瓷见蹭饭无望,看了看时间打算回公主府。
安诺没想到祝浅瓷就这样同意了,易止阁多少卷宗,她就不怕少点什么吗?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一个常年出于人力资源匮乏,天天需要贴钱的上司的脑回路。
“你记得做好防盗工作,没事爬起来巡逻一下,省得我再操心怎么找帝都巡卫司要人看门了,安兄,你真的是任劳任怨的小神仙。”祝浅瓷语重心长地说,“夜里还是凉的,注意保暖。”
说完,留下安诺,叫上大概背书一刻钟睡觉一下午的迟迟回了公主府,祝浅瓷离开没多久,一个黑衣探子就出现在了安诺面前,递上一封信。
“少主,女帝的消息。”
“知道了,下去吧。”
但是,探子不是他的人,自然也不听他的,继续说道:“家主让少主借机找到易止阁放前朝皇室后人名单的地方,协助女帝除掉易止阁。”
而女帝让他趁机对易止阁的卷宗动手,找到祝浅瓷的把柄。
安诺没再回答,探子也识相的走了,易止阁手握太祖所赐的十二道金令,连帝王都不得违抗,就算这一任看上去很好欺负,但是到底是什么给了她们错觉觉得易止阁主好欺负就代表易止阁是她们能撼动的?
难道是祝浅瓷以前塑造出来的那种懦弱的表象和和稀泥的态度?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两个十年前动乱的最终赢家膨胀了。
第二天一早,安诺煮了粥,然后给院子里快要渴死的盆栽浇了水,他想,如果没有安家和女帝,这样的老年生活他觉得也不错。
而祝浅瓷差不多也准时到了易止阁,至于顾步婉,她得知厨师请假以后,已经开始安排她往后几天可以溜出来去哪里吃饭这事了,所以她没有看到祝浅瓷上任以来的大场面。
祝浅瓷端起跟安诺谈了半天条件换来的南瓜粥,一口没喝上,女帝的贴身大宫女就来了,易止阁不是个讲究的地方,祝浅瓷也没挪地方,所以大宫女看到的是祝浅瓷在努力用花瓶挡住盛粥的碗,而安诺是在她说陛下口谕的时候才站起来的。
“请讲。”祝浅瓷依旧岿然不动地坐着,易止阁主特权,非帝王亲临,只有别人跪她的份。
大宫女深吸一口,这个规矩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五公主这么不上道:“关于昨天阁主饮酒误事一事,陛下让阁主好好思过,切莫再犯,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祝浅瓷懵了,她太久没让抓住把柄,误食而已,变成这样了吗?太过分了吧?还讲不讲道理了,最过分的是,她余光看过去,安诺在低着头笑她,那副样子,简直犯规,直接让一边的两个小宫女羞红了脸。
“行了,本阁主知道了,没事你可以走了。”一想到自己不光贴钱还要被扣钱,祝浅瓷就很气。
当然,还没有结束,送走了一脸不高兴的大宫女,祝穆晴的人就来了,不过她们就上道多了,送上了亲切的问候,以及水果,祝浅瓷也礼尚往来地送了一支毛笔,不过这支毛笔里面有张纸条。
在科场案那些不知情学子的名单这件事上,祝浅瓷清楚那些真正参与却被放走的人当中大部分是祝穆晴的卧底,所以,她可以用这个跟祝穆晴谈条件,只要能引她在短期内再次动用她的走私渠道,就可以给严璃一个解除现在被打压困境的机会。
祝浅瓷昨晚想了一夜关于前世说她走私招司国金属的这条罪证,但是从后来兵部上交的关于士兵武器质量的卷宗来看,可以在帝都发现一支不一样的小队,她们是祝穆晴的个人护军,她们的装备从祝浅瓷的角度来看绝对与普通的军备不同。
一般的金属没办法承受如此精密的机关改造,所以除非这一切是祝穆晴从女帝那里拿到的,否则那就是她一直有渠道去获得这些金属。
顾步婉去跟祝浅瓷报到的时候,看到安诺桌上的卷宗被搬了一部分到祝浅瓷桌上,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后来顾步婉在迟迟口中得知祝浅瓷跟安诺谈的条件,觉得自己也可以,只不过她不是给祝浅瓷做饭,而是祝浅瓷不同意就做饭毒死她。
这天傍晚,漫天红霞,微风拂过长廊上的铃铛,祝浅瓷准备好两份名单,一抬头,看到的是看似已经睡着很久的安诺,上去敲了敲桌子。
“安公子,你真的那么累吗?”虽然知道安诺身体不好,但是真的不至于每天花这么长时间睡觉。
安诺揉了揉靠的有些酸的手臂,茫然地望了祝浅瓷一会,真的不是他消极怠工,而是他需要表现得受蛊毒影响极大,他站起来,说:“我去做饭。”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去这两个村子走一趟。”祝浅瓷就不信她没办法让安诺发挥他的价值。
“只要阁主别给我安排什么事,那就一直有空。”安诺真诚地说。
祝浅瓷表示不想说话并挥手赶安诺去做饭,但是她不知道,对安诺来讲,这些卷宗他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问题,只是懒得写下来,所以导致跟他什么都没干一样。
吃过晚饭,祝浅瓷回了趟公主府,子时之后她一身黑衣出现在帝都外的一座深山的一处空地上,祝浅瓷也不确定祝穆晴到底看到那支毛笔里的纸条没有,这荒郊野外的她有点慌。
祝穆晴看到了,但是她不敢贸然前往,祝浅瓷在朝堂上的表现着实奇怪,她明显不想站队,也没有表现出对皇位没兴趣的超然。
而且,祝浅瓷提到的几个人,准确无误,这让祝穆晴没法不忌惮,但是现在去见祝浅瓷也成了唯一的办法,帝王也只能命令易止阁办事而不能控制易止阁的行动,现在的她更不能。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祝穆晴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沉,她调整了一下心态,对护卫说:“我自己上去,你们在这里等着。”
空地上,祝浅瓷缩在石头上,企图避开地上的虫子,她很后悔,为什么要学那些戏本子里的大侠,谈事情找这种看起来很有意境,实则全是虫子的鬼地方。
“阁主久等了。”祝穆晴一来就看到了祝浅瓷这一脸惨兮兮的样子,说,“以后阁主出来还是带个驱虫的香包,这样会好一些。”
“哦,那我们直接说正事吧,说完我就可以回去了。”祝浅瓷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说。
“请讲,阁主想开什么条件。“祝穆晴已经做好祝浅瓷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
“我那里有一副画乃第一任阁主的师尊所画,现在破损了,我找了不少相关记载,发现破损部分是那青砚石所制成的颜料,这石头是去年皇姐送给母皇的寿礼,现在可还能找到?我只要一小块,名单一切好说“
石头是真的,画也是真的,就是破损是假的,而且那不是石头,而是来自招司国的一种金属,用来辅助制作机关的一些精细的纹路非常合适,至于价格,比一样重的黄金略贵一些。
这个条件对祝穆晴来说完全可以接受,但是最近由于科场案,巡卫司加紧了巡逻,而且已经接近年中,易止阁要开始新的考核,各处港口和官道会对周边进行排查,她暂停了跟招司国国君的交易,现在有些难度。
“下个月,可以吗?“
“可以。“
即使是下个月,以这种金属开采的特殊性,祝穆晴必须现在就跟对方说这件事,根据前世祝浅瓷的罪证,她基本可以推断出她的消息是走的哪条路,据点在什么地方,剩下的就只是跟严璃谈条件抓人的问题了。
就算下了山,祝穆晴还是不敢相信一切那么顺利,祝浅瓷居然只是要一种在黑市中都非常少见的金属。
以前世的祝穆晴登基后残害手足的行径,她不是一般的多疑,过了一会,她对护卫首领说:“让戚铎去查易止阁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