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雨（1）
天色渐暗，在那个严璃长胖好几斤的走私犯据点的村庄入口处的大槐树下，两个狼狈的女子大眼瞪小眼，都恨不得看到自己一辈子最悲惨的样子的对方消失。
“你……你到这个村子里干什么？知不知道出了安诺布控的范围我们的关系很容易暴露？”严璃气急败坏地说。
“你以为我想来的？还不是吏部尚书的那个未死的妻子的名字是假的，我至于被派来这里吗？”顾步婉反驳道。
“她不叫古沁叫什么？”严璃没想到自己能出这种纰漏。
“她可能是十年前的古箐箐。”
“什么？招司国祭司派到女帝身边的卧底？”
很显然，顾步婉也被吓到了，踌躇良久，问：“你怎么知道她是那个卧底？你怎么知道安诺在暗中布控帝都？”
其实这是一件十分吓人的事情，在各方密探活跃的帝都，能够确保祝浅瓷或者她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无法精确传达到监控者那里，包括女帝，让人忍不住去猜测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关于十年前的资料太少了，这些天她和公主假借收古籍找到的记录或者道听途说的故事都没有这样恐怖的存在。
“这……”严璃一时不知应不应该告诉顾步婉她的过往，虽然她们已经是连坐灭门都必须一起的存在了，所以她选择说一部分，隐瞒一部分，“我娘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曾经派人到我身边，与安诺的人动过手，至于古箐箐的事，我弟弟在那时失踪，我们家曾经倾尽一切去查也只查到这里。”
就在两人打算乘着天黑再次进入村子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发现有几个男女举了火把到村口站岗，只能暂时放弃，毕竟两人今天就被这个村子的男女老少围殴，双拳难敌四手。
回到驿馆，严璃发现祝澄霜居然已经走了，驿站主事告诉她们是女帝急召，听到这里，严璃舒服了，这要是真的一天天的伺候一个搞不好就给自己弄点假证据出来的主是在太累了。
然后顾步婉也知道，这位皇太女怕是中招了，真的以为背靠护国将军黎家和桃李满天下的前太师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不现实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之后，恶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去梳洗，连夜赶回帝都，发现居然是巡卫司的那位章询大兄弟抱着长枪带着人在守门，于是顾步婉下马上前问候道：“你堂堂一个巡卫司千户怎么沦落到看门了？“
章询看到易止阁的人，内心升腾起一阵怨念，左右看了看，抱怨道：“五公主今天下午不知做了什么，触怒圣上，刚从易止阁出来就到了巡卫司大牢，圣上在严少卿的那几个犯人那里走了一圈，回宫之后，我们就都被罚了。“
“什么！“顾步婉慌了，古箐箐虽说容貌大变，但是以女帝这样最恨欺骗和背叛的性格，万一要是认出来，她会先把人干掉然后拿谁开刀？
“老顾，你去问问公主怎么办，我去看一眼。“严璃已经先一步轻功跳走，因为帝都夜间不许骑马，怕超速扰民。
顾步婉先去了公主府，看到迟迟还在门口坐着，昏昏欲睡，赶紧去了易止阁，推开砚憬阁大门就看到了长针眼的一幕：软榻上，祝浅瓷死死抱着疯狂地想往墙上撞去的安诺，公主殿下为数不多，估计是早上迷迷糊糊间被迟迟乱套上去的粉色外袍被扯得稀碎。
看到愣在门口的顾步婉，祝浅瓷觉得救星到了，大喊道：“老顾，他今天中午吃了大概是解药，压了一下午毒性，现在这样了，你快想办法，我拉不住了！“
“哦，来了。”顾步婉上前，看到安诺脖子上的黑痕和完全变黑的嘴唇和指甲，弱弱问了一句，“公主，那个解药的主要成分不是叫血诛果吧？”
“嗯。”
“公主，你等等，我去找根铁链。”说完赶紧奔向库房，幸亏安诺大概还存在一丝理智，知道伤自己不是伤别人，以血诛果激发人心底最暴虐一面的特性，祝浅瓷现在碎的可能不是衣服而是她自己了。
拿回铁链，祝浅瓷锁住安诺的手，顾步婉将链子扣在砚憬阁角落里放花盆的铁墩子的孔上，绕了几圈，不要问易止阁为什么会有这种设备，问就以前装暗器的。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我估计得跟安诺同归于尽了。”祝浅瓷灌了半壶茶，语气难掩感激之意。
呵，女人，分明是在心疼未来的夫婿。顾步婉在内心嘲讽，然后端正了一下态度开始讲正事。
“公主，女帝去了巡卫司大牢，大概是认出古箐箐了，接下来怎么办？而且今天我们在村子里发现，这个村子每家每户基本都有一两个买来的人，一旦有外人进村就会被群殴。”
祝浅瓷没有露出顾步婉想象中的慌乱，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安诺身上移开，她平静地分析道：“母皇最多杀了古箐箐，然后将这一切嫁祸给二皇姐，但是不排除她可能还认出其他人的可能，至于那个村子，我自有办法，先跟我去一趟巡卫司大牢……“
然后，在顾步婉烧死情侣的目光之下，祝浅瓷找了个毛毯出来盖在已经没力气但是似乎还是本能行动一般去挣扎的安诺身上，用自己碎掉外袍的布条裹好安诺的手腕然后将水壶放在他旁边，然后对着空气说：“暗卫，好好保护他，拜托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
“老顾，我们潜进去，你拎得动我吧？“祝浅瓷拿出两套夜行衣给她们换上。
巡卫司大牢审讯室里，严璃不知是恐惧还是感激地翻看安诺派人送来的，祝浅瓷亲自伪造的证据和一张告诉她这里附近的探子他已经处理过了的字条，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倒地的声音，闪身到了柜子后面。
“严璃？“祝浅瓷抓了抓头发，困惑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审讯室。
看到是祝浅瓷，严璃走了出来，说：“公主是来找古箐箐的？我问过很多次了，威逼利诱我都用过了，她就是不开口。”
“不，我是来找那个摊贩的。”
“怎么了？”
“上次大理寺的那伙人也许已经将他掉包了。“
“他是很异常，公主怎么想到她被掉包了？“严璃想了想她可能被误导了，以为那人是被当天的架势给刺激到了。
“当天的事情，看上去像是有人劫狱但是连劫的人都没看到就被安诺截胡了，但是这里有两点：第一、对方本就是冲着安诺来的；第二、对方是来排除异己的。“
“公主觉得会是谁？”
“不知道，我们去看一眼再确认。“
于是，三人来到这个连名字都不肯说，一副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不说话你就没有呈堂证供的摊贩摊贩的牢门口，但是对方已经化作一滩血水。
“严璃，我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明天，母皇派人来问罪，你什么也不要说，就当回家休息两天，跟刑部尚书交接东西的时候顺路把大理寺的账本拿给我。“说完，转头对顾步婉说，”我们去那个村子，查那些被买来的人。“
“公主！“两人想阻止祝浅瓷，她这手无缚鸡之力，万一……
“安诺会处理好的。“祝浅瓷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样，先不说自己没有势力，就凭刚刚安诺毒发前对她说，他永远不会伤害她，不论真假，她承认，她有那么一丝丝感动，这个盟友值得她去付出信任，尽管对方让她防着她。
果然在去往村子的半路上，她们遇到了手腕上还裹着祝浅瓷外袍碎布条的安诺。
“不急这一时，公主去在下别院坐坐，换身衣服吧。“安诺虚弱地开口，刚刚的毒发和使用轻功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好……“
顾步婉发着堪比日月光芒的亮光，跟着搀扶在一起的两人到了安诺所谓的别院，谁来关心一下她今天刚刚被群殴啊？严璃下场休息，自己呢？太惨了！
当然，生活总是为你关了一扇门，会附赠把窗给钉上，她就这样看着两人进了一间屋子，然后自己被安诺的仆人请到院子里喝茶，哦，还是凉茶？
一进门，安诺就一把抓住落荒而逃的祝浅瓷拎了起来，说：“公主，有没有想过这次会招惹上什么人？”
“幕后之人已经动手，你应该猜出他是谁了吧？”祝浅瓷挣扎了两下，觉得还是乖乖保住衣服要紧。
“嗯，我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如此滋润。”安诺见祝浅瓷不再挣扎于是把她放下了。
获得自由之后，祝浅瓷向前走了两步，终于鼓起勇气盯着安诺的眼睛，问：“安诺，安枢宇！你到底是什么人？十年前根本没有安家，还有，你到底几岁了？“
“对于我的年龄，公主看出来的还是摸骨摸出来的？“安诺调戏道。
“你！“祝浅瓷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老流氓，她只是发现安诺毒发的症状与书上所写不一样，除非他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药性相克或者让他有了什么特殊的能力。
“公主，这么说吧。“安诺见对方又要生气，其实告诉她也没什么，于是收起坏笑，认真地说，”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以一人之力打败一代机关宗师洛桐仪，你刚入学的时候我已经掌控当时的武林，你接手易止阁之时，我已经走出了了人生最大的失败，公主觉得，我几岁了？“
祝浅瓷眨了眨眼睛，确认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慈爱，觉得有些害怕，于是，问出了她后悔一辈子的问题：“那你都已经那么老了，是不是永远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蠢丫头？毕竟不是一个年代的。”
“老？公主真的这么觉得吗？”安诺笑得人畜无害地问一脸期待的祝浅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