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赖
狭小的茅草屋里,油灯拨得亮堂堂的,一家子外加陆凌风团团围坐在炕头上,桌上摆满碗碟,人人脸上都有喜色。
顾仲书率先端起面前的粗瓷碗,笑看众人,“来来来,难得这么高兴,今儿以水代酒,干!”
大家都举起碗,和顾仲书碰了碰,顾仲书当先一干而尽。
顾蕊朝咏梅晃晃碗,正要喝,忽见陆凌风伸出碗来,对着她的碗就是“咣当”一碰,笑道,“干!”
顾蕊被他璀璨夺目的笑容差点闪瞎眼,愣了愣,才挤出一抹笑来,“干!”
顾仲书若有所思地望着陆凌风,十分客气,“今儿多亏壮士,才有我家的安宁。往后,仰仗壮士的地方还多得很,还望壮士多多帮衬。”
这话说的实在,顾蕊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陆凌风谦逊地放下碗,拱手道,“老丈客气了,在下陆凌风,都是令公子施手相救,才有在下今日。在下感激不尽,自是尽心尽力。”
顾蕊差点被这男人的话给惊掉下巴,这文邹邹的不很会说话吗?怎么跟她一起时都痞里痞气的,像个江洋大盗一样?
顾仲书哈哈笑着让咏梅给倒水,又举起粗瓷碗敬陆凌风,“壮士爽快。我就托大把你当子侄辈了。”
“那是自然,小侄先干为敬!”陆凌风甚是乖觉,当即就改了口。
顾蕊暗暗好笑,她爹倒是没乱,辈分捋得好。
“如此一来,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小弟了。”正偷着乐的顾蕊,忽然被陆凌风一句话给打乱了思维,转脸一看,就见他脸上挂着得意狡黠的笑。
“该当的该当的。”顾仲书今晚精神头很好,十分高兴,命顾蕊,“还不给你大哥敬一杯?”
顾蕊哭笑不得,没想到前一刻跟这男人还有点冤家路窄的意思,这后一刻就成了兄弟了。
她很是不情愿地端起碗,对着陆凌风的碗碰了一下,嘴里说着,“小弟敬大哥!”
“好,干!”陆凌风笑得十分开怀,一扬脖子喝干。
顾蕊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扬起的脖子上,核桃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她可没有这个啊,哪天露馅就麻烦了。
拉了拉半高的领口,她也豪爽地一干而尽。
四个人吃吃喝喝的,十分愉快。
等收拾碗筷服侍顾仲书安歇了,那夜已到了三更时分。
顾蕊也不觉得累,吃饱喝足肚子里有了油水,干劲十足,她先烧一锅热水洗个澡再睡,反正家里有米有面还有二十两银子,一时不愁吃喝,她明儿打算睡到自然醒。
陆凌风躺在草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老弟啊,大哥问你个事。”
“啥事?”顾蕊既跟人家成了兄弟,自然语气也客气许多。
“我就纳闷,大热天的,你把脖子捂得那么严实作甚?”陆凌风指指顾蕊特意高出来的一圈领子,问道。
顾蕊语结,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好在她脑子转得快,一会儿就有了主意,“这个嘛,是因为我有喉疾,怕风怕凉。”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女扮男装,怕别人看出来呢。”也不知陆凌风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一石激起千层浪,顾蕊差点被他看穿,一时吓得魂都没了。
好半天,她才艰涩一笑,故作生气道,“大哥扯什么呢,说话能正经点儿吗?”
陆凌风陪笑,“哈哈,逗你玩呢,看把你气的?你这豆芽菜似的,就算是个女的,也平的跟块板一样。”
“啊呸。”刚才还故作生气的顾蕊,这会子是真气了。奶奶的,她好歹也是一女人,怎么就平的跟块板一样?她哪儿平了,哪儿平了?
这货,不损人能死是不是?
她刷地扔过一根烧火棍,也不管上面还带着红彤彤的火苗。要不是陆凌风闪得快,就扔他胸口了。
饶是这样,还是把他身底的干草给烧着了。
陆凌风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去,摸着缸里的水瓢舀了一瓢水才把那火给灭了,却被冒出的一股青烟给呛到咳嗽起来,愣是把胸口的伤给震疼了。
看着他攒眉拧目疼得都变形的脸,顾蕊哈哈大笑,“看你还嘴臭?”
“哼,最毒妇人心。你这样小心眼,还真跟个妇人一样!”陆凌风虽然没占到便宜,但嘴巴却不肯闲着,非要扳回一局。
顾蕊看看已经冒了热气的锅,慢条斯理地把灶里的火灭了,才腾出空来怼他,“你倒是堂堂男子汉,有本事别窝在这里,跟我斗嘴啊。”
一句话,噎得陆凌风不吭声了,就见他面色似乎苍白了下,也不知是不是明明灭灭的油灯晃的。
顾蕊自去舀水洗澡去了,等洗完出来倒水时,忽见一个黑影从灶房里冲出来,直奔她的屋子而去。
她吓了一大跳,旋即又反应过来是那该死的男人,不由压低嗓门骂他,“这么晚不挺尸要干嘛?”
陆凌风嬉笑着,“草都被你烧着我怎么睡?”
顾蕊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家伙觊觎她的屋子不是一时半会儿了,竟然等在这里。
她撂下木盆去推陆凌风,“草烧着你不会再扯去?”篱笆门外就是草垛,这货也曾经躲在里头的,不过才几日就忘了?
“我有伤,疼!”一个‘疼’字被他扯长了腔,听上去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顾蕊的心,一下子被击中。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女人拿孩子是毫无办法的。
陆凌风趁顾蕊一愣神的功夫就往里闯,顾蕊反应过来,拼命去关门。妈呀,这简直就是个土匪呀,撒娇暴力双管齐下。
不过事涉原则、关乎清誉的事儿,顾蕊是抵死不能退步的。
两个人一个堵一个进,隔着一扇破旧的木板门,在寂寥无边的暗夜里,上演着一出好戏。
“开不开?”一个恶声恶气问。
“不开,就不开!”一个咬牙切齿答。
也不知动静太大,还是时间太长,隔壁堂屋的顾仲书听见了,隔着窗子问,“蕊儿,怎么了?”
顾蕊忙答,“没事,爹,陆大哥伤口疼,让我想想办法。”
顾仲书咳嗽几声,嘱咐道,“那快些治,早点睡。”
“知道了,爹。”顾蕊赶紧答应着,不敢让顾仲书知道家里收留了个泼皮无赖,而这一切,还都是她贪财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