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娟

不知道是二婚的原因，还是因为何泰初的反对，何国昌终究没有摆酒席宴请全村村民见证他和王娟的婚礼。但大家都估计是因为何泰初的原因，因为冬至那天晚上，何泰初从十点开始一直在院子里骂，一直骂到十二点之后，骂得自己的喉咙哑了，骂得自己都倦了才停息下来。麻斗丽劝不住何泰初，就直接把门关了，何泰初就在院坝睡了一晚上，喝醉了的人躺在哪里哪里就是床。

何国昌带着王娟一家一定的拜访，认识一下村里的人，走了三天，才来到了周化雨家。

杨阳对命苦的人都带有同情心，见着王娟就像见着自己一般。大伙坐在一起，王娟拿出一小袋糖果递给了周围，说：“这是给你的。”

周围说：“谢谢伯娘。”拿出一颗递给曹宇说，“给你吃。”

曹宇说：“不用了，谢谢。”

杨阳说：“带着哥哥出去玩。”

王娟说：“去玩一会吧，不要走远了。”

何国昌说：“唉，好久没到过你家了，还是老样子哈。”

周化雨说：“我不也很久没到你家了嘛，这虽说一个村住着，可哪家要是没个啥事，也难得登门。”

杨阳说：“你常年在外行医，不经常登门也正常，这回嫂子过来了，以后你在外面，嫂子在家没事可以常过来坐坐，大家多接触，摆哈龙门阵。”

王娟说：“要得，一定常来。”

何国昌说：“我也是怕他一个人在村里无聊寂寞，所以带着她认识一下大家，没事的时候，坐在一起摆龙门阵，也好消磨时光。”

杨阳说：“这也是缘份，要不啷个会从四川到我们这边来，隔了这么远，莫说认识，就是打个照面都困难。这个村其他人我不敢保证，我肯定是实心实意的待你。”

王娟说：“人和人，难得的都是以诚相待，我也是个实心人。能认识老何，是因为我兄弟在这边做工，说老何是个实在人，医好了他的脚，还免了他不少药费。我真的，嫁这么远，我真的是不愿意。在四川我有两个孩子，大的个他们不让我带过来，说要给曹家留个后，只让我带了小宇过来。走的时候我真是心痛得很，母子分离的痛苦你们是没有体验过。”

何国昌说：“你别这么说，你要回去看老大，随时可以去，我何国昌不会拦着不让你走。我们也是自由婚姻，不是拐卖妇女噻。”

杨阳说：“是的，现在交通方便，走哪都容易，去四川，来回也要不了几天。实在想的时候就回去看一下，看了之后再回来，我相信你大儿子也理解你。”

王娟说：“这都是命，我认命，只要老何对我好，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我娘俩也不要求多好的生活，有个住处就行，我们自己都可以养活自己。”

杨阳说：“我听说了，你们家小宇会编斗笠、蓑衣、背篼这些，拿到街上都可以换钱的。”

王娟说：“是的，小宇这孩子从小就踏实肯干，很多时候我都不忍心他做那些工作。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安心的学习，他还要为学费而操心，有时候我也觉得对不起他。”

杨阳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走哪都是一样，只要孩子听话，啥都不是问题。”

何国昌说：“小宇这孩子不但懂事，读书成绩也不错，不像我家那个劣子，都怪我以前没有教育得好。但我现在有信心把小宇培养成一个大学生，因为他自己知道上进，懂得怎么做人。”

周化雨说：“你这话可不能当着泰初说，着他听到了不好。”

杨阳说：“他现在也是父亲了，怎么过日子就是他的事了，你也不要想太多。”

王娟说：“我觉得斗丽那孩子很好，泰初估计也是对他妈的死心里有结，得给他解开才是。都是一家人，过日子还是要和和睦睦的，不能因为一点矛盾就把关系恶化了。”

何国昌说：“你把他想太简单了，他但凡有点耳性，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你说我拼死拼活为了谁，把他养那么大，给他娶媳妇，我容易吗？可是他呢，自我放弃，不求上进，妄为人，妄来世上走一趟。活着是浪费粮食，死了也是浪费土地。”

杨阳说：“何大哥，你也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就会加深你们之间的矛盾，到时候他认为是嫂子来了挑拨你们的关系，让嫂子不好处。”

何国昌说：“放心吧，我不会在他面前说的。这么多年来，我和他也没说过几句话，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他这个人了，他也不是我何国昌的儿子。”

王娟说：“老何，你不要这么说，我还希望以后你们父子关系能缓和，你百年之后还要他来送终呢，不能这样固执，各退一步，大家都好。斗丽这人不错，我希望能把他作为一个突破口，让他多劝劝泰初，弥补一下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何国昌说：“顺其自然吧，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他想啷个安排就啷个安排，***说人定胜天，我知道，一个人怎么斗都斗不过老天爷。”

周化雨说：“哪有什么老天爷，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出来的，事在人为，相信自己。”

何国昌看着周化雨，摇了摇头。

却说周围带着曹宇来到皂荚树下，曹宇看着这巨大的树说：“这树是你家的吗？真大！”

周围说：“三个人抱不下呢，不信你试一下。”

曹宇张开手抱住大树，感觉一面都抱不完，估计最少也得三个人以上才能抱住，但这树长在院坝边上，另一面悬在空中，也不好找人来证实。曹宇问：“你家这树裁了多久了，长这么大。”

周围说：“不知道，听我妈说他小时候就有这树，后来被砍过一次，所以才会分叉长出三根树干来。以前这院子是地主家的，后来有一部分拆了，余下这一部分集体就卖给了我爸。”

曹宇说：“是吗？那你爸应该有钱啊？”

周围说：“他以前在部队当了八年兵，退伍的时候有一点钱，现在啥也没有。”

曹宇说：“钱这东西，过去没有，以后会有的，凭本事挣呗，你会什么手艺吗？”

周围说：“我吗？我不会，我啥都不会，就会放牛。”

曹宇说：“放牛可不是出路，人要有本事，必须读书，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周围说：“这我知道，我成绩还可以吧。”

曹宇说：“那就是不错了，你读几年级，我读五年级。”

周围说：“是吗，我也读五年级。”

曹宇说：“你不是比我小一岁吗，你怎么会读五年级？”

周围说：“这事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汪为峰和刘安军不比我大吗，以前和他们一起玩，他们上学前班的时候，有次带着我一起去了，到了学校和他们一起上了一天课，从那以后我就哭着闹着要上学，正好舅妈也在小学教书，我爸、妈经不住我闹腾就和她说了，也恰好有个同学转学去县城了，刚好空出来一个名额，于是就给我了，我就开始上学读书了，相当于跳了一级。”

曹宇听到这儿表示理解，说：“那好啊，你是哪班，我手续办完了，也和你一班，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了。”

周围说：“我在五一班，到时候我介绍刘安军给你认识，我们三个就在一个班了。”

曹宇说：“太好了，我就喜欢大伙在一起，互相帮助，才能共同进步。”

两个小朋友聊得正欢，几个大人却出了门来。

王娟说：“小宇，我们去下一家，下次再来玩。”

大人们互相送别，周围说：“我在学校等你。”

曹宇说：“好勒，不见不散。”

周围补充说：“见了也不散。”

命运充满了戏剧性，并不是某个人能掌握的。周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友情只能持续那么短的时间，一年不到。而离别之后再无相见，时间像魔法师一样，改变了每个人成年之后的模样，相识便格外的困难，又何谈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