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山花映水红

高坡平顶上，尽是采樵翁，

人人尽怀刀斧意，不见山花映水红。

——《五灯会元》卷六《陈道婆》

有的人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似乎乐意独处，其实仅仅只是习惯了寂寞；

有的人群聚群乐，有酒且尽，总能投众所好，最终也只是惧怕孤独。

有的人总觉得不快乐，千百件细微小事如同漫山藤条缠绕自己，无法解脱，作茧自缚；

有的人小小工作，小小家事，小小理想，简单一桌饭菜，却也觉得知足且充实。

有的人曾满心欢喜地奔赴一片美景一座城市，到达时分，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的人总是期望着逃离，难得的假期，纵情远走，时日一到，还得身不由己返回蜗居。

有的人大半的时间在旅途、酒店、会场度过，换来的所有奢华享受，却敌不过家乡的温暖；

有的人一生没有离开过自己生长的小镇，终日重复着普通的生活，倒也安然自得。

有的人太过于爱一个人，爱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不如不爱，默默埋藏这段感情；

有的人似乎爱过太多的人，最后发现，就连自己本身，都没有真正爱过在乎过。

有的人用好强不屈与辛勤努力，换来了很多头衔称谓，名片满满当当，最后不知自己是谁；

有的人一辈子没有太多成就，但成为善良的母亲，忠贞的爱人，孝顺的子女。

有的人换过无数手机、皮包、衣服、首饰、化妆品，最终只能一席黑衣包裹着老去的身躯化为灰烬；

有的人多年只用一个布袋，一个旧款手机，一个玻璃杯，一盒针线，也顺手顺心恰到好处。

有的人相知相惜信誓旦旦，一路浪漫温存，最终走着走着就散了，世界大得再也找不到彼此；

有的人无求无盼，相处甚为平淡，最终在长久不厌的交谈里，聊着聊着就相守到白头。

有的人从来不曾想起，但也不曾忘怀过昔日情谊，偶尔见到了，还是昨日的彼此；

有的人时刻相见，但仅仅就是工作的伙伴，利益的互换，从来没有知心话语。

不知，你是哪一位，你在哪里，看着这些文字，对照着自己。

或许，我们都在表演，做着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曾经的鲜明个性，张扬棱角，已被现实磨平；

我们终究和所有人一样，成为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一分子，不敢有任何挣扎，不愿无畏反抗。

新品上市，新政出台，新房开盘，新人安家，千百年不变的随波逐流，让我们变得如此现实；

甚至都不再喜欢琼瑶式的浪漫，不肯再浪费时间，不再有儿时仰望星空幻想宇宙的那份傻傻的单纯。

我们都在往前走，没有停留，毫不保留；我们忘记了来时的路，更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我们总在抱怨之后一再妥协，最终模糊了理想，还在为自己的皱纹白发黯然神伤。

甚少有人洒脱清高，或许我们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羁绊，就有数不清的牵挂；

我们分不清到底何为责任，哪些尽可以舍弃，不理解什么才是真爱，如何才能两全。

听着礼堂的钟声，看着别人孩子满月，我们羡慕的仅仅只是那一时半刻的所谓幸福；

我们数着自己的年岁，吹灭日渐增多的生日蜡烛，最终和一个陌生人交换了不太满意的戒指。

我们是否有勇气暂时驻足，暂时逃离，暂时放下，向自己来一次发问；

问题其实很简单，我是谁，我幸福吗，我在做着什么，所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想要的吗？

或许，有的人，真的不敢追问太多，因为无法改变；

或许，有的人，真的不愿意问下去，因为本就不真诚。

或许，我们都在寻找，而所有找到的，又都不是我们所想要的；

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也无法抗拒死亡，亦如我们面对所有的悲欢离合，手足无措，痛彻心扉。

或许，我们真的懦弱了，复杂了，虚伪了，麻木了，无所谓了；

但要相信，有的人，还在坚持着自己应该坚持的，改变着能够改变的，他们，就在你周围。

人来人往的山顶，只要你愿意停下脚步，安然自在，便能尽赏山花映水红。

广东省佛学院 广州光孝寺 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