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高水平大学与高等教育强省建设:理论研究与规划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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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研究篇

地方高水平大学:概念沿演与内涵指谓原载《中国高等教育》2016年第21期,第25-27页。

陈杰 徐吉洪

地方高水平大学是在高等教育地方化与高等教育大众化双重背景下发展起来的。

地方高水平大学具有浓郁的地方情结或区域情怀,烙有深深的“地方”印记。

地方高校所要追求的“高水平”并不是全面的,而是“有限卓越”。


站在“十三五”新的发展起点上,我国高校开始编制以“办学定位”为核心内容的发展规划工作。一般来讲,高校的办学定位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立“地位”,即确立高校在区域经济社会和高等教育体系中的位置与身份,解决“是什么”的问题;二是定“方位”,即指明高校未来的发展方向,回答“要去哪儿”的问题;三是显“品位”,即彰显高校的个性与品格,解决与其他高校相比“有什么”的问题。一些地方“排头兵”高校对学校发展形势进行了认真的审视,提出了诸如建设“区域特色研究型大学”“西部边疆一流大学”“区域特色领军型大学”“中原知名大学”“高水平民族大学”“具有地方示范作用的研究型大学”等目标。从大学定位的本质上来讲,这些都是“地方高水平大学”在不同地区、不同层次、不同类型高校的具体阐述。那么,什么是“地方高水平大学”?“地方高水平大学”具有怎样的逻辑演绎过程?本文尝试从历史纵切面和现实横切面两个视角对这两个问题进行深入的学理研究,为地方高校科学定位提供理论支撑。

一、概念沿演:从高水平大学的提出到地方高水平大学的兴起

纵观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历程,高水平大学建设与发展遵循着“明”“暗”两条线索。“明线”为国家高水平大学(如世界一流大学或高水平研究型大学),体现为自上而下的国家制度安排与政府政策推动。“暗线”为地方高水平大学,如在高等教育大众化初期,在经济发达的广东、浙江、江苏等地,一些综合实力较强的地方高校在审时度势之后,将建设地方(区域)高水平大学作为办学目标,体现为自下而上的质量自觉与使命担当。

新中国成立六十多年的高等教育发展历史表明:我国高水平大学的发展历程经历了从“重点大学”到“高水平大学”的过渡与发展。“重点大学”作为我国早期大学的治理方式,具有两个显著的特征:一是通过顶层设计对大学进行分级、分层、分类的区别对待;二是以身份认定为杠杆。从1954年《关于重点高等学校和专家工作范围的决议》,到1993年《关于重点建设一批高等学校和重点学科点的若干意见》,从“985工程”到“211工程”,“重点大学”建设都体现着“国家精英”情结,在遴选方式上一般以“指定”或“确认”为主;在支持方式上,集中国家有限的优质资源进行重点建设;在发展愿景上,以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为目标。实践表明,我国早期的“重点大学”“是在一轮又一轮项目认定的基础上,通过‘资源配置的剪刀差’形成的”[1]

带有学术意味的“高水平大学”出现在20世纪末。事实上,“高水平大学”这个概念最早是在实施“985工程”和“211工程”过程中逐步形成的。“211工程”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要争取有若干所高校在21世纪初接近或达到国际一流大学的学术水平”。这一时期虽然没有明确提出“高水平大学”的概念,但已经有“国际一流大学”的提法了,隐含着“高水平大学”的意涵。1998年5月,教育部在《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中明确提出国家要重点支持国内部分重点高校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和高水平大学,并且强调“高水平大学不仅是一个国家高等教育发展水平的主要标志,也是一个国家综合竞争力的重要体现”。这是我国政府重要文件中首次明确提出“高水平大学”的语汇。由此可见,“高水平大学”是将世界一流大学作为参照的。因此,“高水平”就是接近或达到世界一流水平。

地方高水平大学是在高等教育地方化与高等教育大众化双重背景下发展起来的。从政府层面来看,国家在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同时,也开始关注“量大面广”的地方高校,出台了一系列重要政策以推动地方高校提高办学质量、提炼办学特色、提升办学水平。如《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第二十二条提出:“发挥政策指导和资源配置的作用,引导高校合理定位,克服同质化倾向,形成各自的办学理念和风格,在不同层次、不同领域办出特色,争创一流。”这为地方高水平大学的成长与发展提供了很好的政策保障。《中西部高等教育振兴计划(2012—2020年)》提出:“到2020年,中西部高等教育结构更加合理,特色更加鲜明,办学质量显著提升,建成一批有特色、高水平的高等学校。”这些重要政策文件表明:建设一批地方高水平大学已成为国家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地方高校层面来看,地方高校“处于高等教育扩充的中心”,是“建设人力资源强国和高等教育强国的强大基石”[2]。2012年《全国地方高水平大学发展峰会宣言》强调:地方高水平大学在建设创新型国家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宏伟目标的进程中责无旁贷,承担着不可替代的历史使命。2013年《全国地方高水平大学发展峰会宣言》再次重申:建设创新型国家和高等教育强国,地方高水平大学责无旁贷。随着“985工程”“211工程”政策的调整,一些无望进入国家重点建设行列的大学(主要是地方高校)抓住国家开始重视本科教学质量,筹划对高校进行分类管理、分类评估之机,确立了建设“地方高水平大学”的办学定位,并赋予“高水平大学”以新内涵,即比较的对象并不是世界一流大学,而是聚焦于某一个特定区域空间、特定类型的大学范围内,如一些地方高校提出建设成为“区域高水平大学”“行业特色知名大学”等,这里的“高水平”就不是“世界一流”,而是区域(行业)特色与国内一流的统一体。

从我国高等教育发展进程来看,“地方高水平大学的崛起,既是我国高等教育层次类型分化的结果,也是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求长期孕育和厚积薄发的结果”[3]。由此可见,地方高水平大学是在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互动过程中逐步形成与发展的。与“重点大学”相比,地方高水平大学具有较好的包容性与融合性,不存在身份固化的问题,任何类型的地方高校都具有建设成为地域特色或行业特色高水平大学的可能。2013年,在教育部公布的首批“2011计划”高校入选名单中,浙江工业大学、南京工业大学、河南农业大学三所非“211工程”地方高校牵头建设的协同创新中心(区域类)名列其中,成为首批入选的14所高校之一。这标志着这些地方高校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高水平大学,在培养高素质、复合型、技能型人才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4]

二、内涵指谓:“地方性”的办学特色

从本质上讲,地方高水平大学“兼具地方性和高水平两大特点”[5],是特色与质量的统一体。“地方性”代表着地方高校的办学特色。

“因地设立”的发展定向。与那些以创建世界一流大学为使命的部属大学相比,地方高水平大学具有浓郁的地方情结或区域情怀,在其发展过程中烙有深深的“地方”印记。换言之,“地方性”是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标签”。在创建的缘由或背景方面基本上都是“由地方创建”或“为地方创建”,即基本上都是出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以及满足人民群众对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的需求,由地方政府“一手”创建起来的。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是地方高水平大学建设与发展的主要动因。从这个意义上讲,地方高水平大学需要有“立足地方”“扎根地方”“面向地方”的发展定力,通过开展区域战略研究、服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等方式与部属大学等一流大学实现“错位竞争”,避免进入“自古华山一条道”的竞争误区,从而彰显地方特色。

“受地支持”的资源导向。在管理体制上,地方高水平大学一般都是省属“排头兵”高校,接受地方政府的领导与管理,是地方政府的“掌上明珠”;在办学经费上,地方政府是地方高水平大学投资主体,地方高水平大学的办学资金主要来源于省级地方政府的财政预算与政府拨款,在办学资源方面对地方政府有较大的依赖性。从这个意义上说,地方高水平大学“喝”地方的“水”,“吃”地方的“饭”。在“大学的成本一直处于上升的通道中”的当下,向地方政府、社会组织、企业、校友等筹集更多的办学经费已成为了地方高水平大学内涵发展的头等大事。

“为地服务”的价值取向。由于地方高水平大学自诞生之日起就具有了良好的“地方”基因,因此其肩负着“为地服务”的天然使命。为地方经济社会服务也就成为了地方高水平大学的文化自觉。在人才培养上,主要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培养急需的复合型、应用型、技能型人才;在科学研究上,注重研究成果的转化,将学术生产力转化为解决实际问题的科技生产力;在研究方向上,以区域战略为研究方向,主要做应用研究或应用基础研究,将课题研究中更多的“对策”转变成为地方党委与政府的“政策”;在师资队伍上,地方高水平大学需要学术大师,但更需要产业教授,牢固树立“鞋子上沾满牛粪的教授才是最好的教授”的人才理念;在文化传承创新上,地方高水平大学要建立地域文化研究团队,构建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教学体系,主动对接地方文化产业建设;在社会服务的方式上,从响应式服务向引领式服务转变。因此,地方高水平大学要与区域经济社会同向努力、同频共振,从而引领地方高等教育发展。

三、内涵指谓:“高水平”的质量追求

地方高水平大学的“高水平”,则代表着地方高校的办学质量。

从词源学的视角来看,地方高水平大学绝不仅仅是一个“号召性的词汇”和静态的阐释,更是有着具体的历史内容和时代价值指向,是一个富于实践意向的概念。地方高水平大学“既强调各类人群对其所属文化及其他文化进行独立的精神探索和深刻反思,也充满着进行文化改造和创新的行动意志”[6]。这种“实践意向”就是“社会服务”。因为,“高水平”不只是一个静态的学术概念,更多地表现为实践意蕴。也就是说,地方高水平大学更多地是遵循“为社会而学术”的高等教育哲学。“高水平”主要表现在地方高校解决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问题的能力上。

从办学要素的视角来看,地方高水平大学主要体现在办学资源的核心质点上。一是要有一支规模宏大的高端人才特别是青年英才队伍(主要包括两院院士、长江学者、国家杰青、千人计划等);二是要建有一批高端平台(如为数不少的优势学科、省部级重点实验室、工程研究中心、充裕的办学经费、先进的仪器设备、丰富的图书馆藏等);三是要产出高端的应用性科研成果(如为地方政府提供高质量、前瞻性的政策咨询报告,申请发明专利,获得政府领导的批示等)。当然,地方高水平大学的这些核心质点绝不应该是“有无”的问题,而应是一个“数量级”的概念,即必须拥有“相当数量”的核心质点。从办学要素的视角来看,地方高校所要追求的“高水平”并不是“全面”的,而是“有限卓越”的,即追求“单项冠军”而非“全能冠军”或“团体冠军”,实现在某个方面或某个领域异军突起。

建设地方高水平大学需要有“久久为功”的发展定力,犹如“罗马之城非一日建成”。在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的高等教育发展态势中,地方高水平大学需要在战略层面做到:既要定向,又要定位,即坚定不移地将提高质量、彰显特色作为未来的发展方向,合理确定学校的发展方位、地位和品位。既要取势,又要取实,“取势”就是要分析高等教育的发展形势,顺应区域经济社会的发展趋势,遵循高等教育发展规律,登高望远,扬长补短;“取实”就是要在推动区域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过程中脚踏实地,大胆实践,为建设创新型省份多出新招、高招和实招。既要韧劲,又要猛劲。建设高水平大学是一场持久战,需要有燕子垒窝那样坚韧的耐力;“猛劲”就是要在特色发展上精准发力,集中用力,使“地方性”的特色化与“高水平”的卓越化协同并进,和谐发展,从而不断提高地方高水平大学综合实力。


参考文献

[1]徐永.区域高等教育非均衡发展的形成机制及其检视[J].教育发展研究,2013(19):23-26.

[2]陈希.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 推进中西部地方高校改革与发展[J].中国高等教育,2010(2):4-8.

[3]张立彬.“区域特色,全国一流”:地方高水平大学办学目标定位及其路径选择[J].中国高教研究,2013(5):68-73.

[4]唐景莉.2011计划对于地方高校意味着什么[N].中国教育报,2013-1-3(7).

[5]朱恪孝.经费结构的视角:地方高水平大学面临的挑战及发展机遇[J].中国高教研究,2008(7):36-39.

[6]王卓君.文化自觉与高水平大学建设[J].中国高等教育,2010(1):8-11.

[本文为2013年度浙江省高校重大人文社科项目攻关计划规划重点项目“基于高水平大学群建设的高教强省战略研究——以浙江为例”(2013GH02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