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前后汉中西通道之变迁
中西交通史有明确之记载,自当以张骞始。骞以其身至之国,及所传闻之附近邻国,报告于武帝,而司马迁即将此报告,录入其所撰《史记·大宛传》。中国人对于汉初西域各国之认识,实始于此时。但张骞亲身所到之地,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四国;其所传闻之国,在葱岭以西者,仅奄蔡、安息、条支、黎轩、身毒五国;在葱岭以东者,亦仅乌孙、扜宷、于阗、楼兰、姑师五国,总共十四国。然各国间之远近距离,记述欠详,仅能使吾人获得一轮廓而已。及匈奴降伏,各国信使不绝于途,关于西域之知识,中国人所知亦渐多,故班固修《汉书》,已有西域专传,西域之国,见记录者凡五十有三,而在葱岭以东者即有四十八国。及范晔作《后汉书·西域传》,乃又增七国。于是玉门关以西、地中海以东、印度以北、里海以南,所有各国之土地山川、王侯户数、道里远近,无不有确实之记载。
有两《汉书》详细之地理叙述,则汉代中西交通之路线亦更易明了。寻常谓有南北两道,皆始于汉初,并均须经罗布泊低地而西行,仅一傍南山,一沿北山而已。至后汉则别有新道,不经罗布泊。楼兰与鄯善在罗布泊北岸,适当两道之冲,故汉初必与匈奴争楼兰;后汉时,楼兰已南迁,鄯善转强,南道在中西交通上之地位,更形重要;而当时之政策,已一变而为北攻伊吾,南服鄯善;可见两汉通西域之路线,颇有变迁,更不必言魏唐以后矣。
汉初之南北道,史或言出阳关为南道,出玉门关为北道,《史学集刊》五期有《古楼兰国历史及其在中西交通上之地位》一文,作者以实地考察及研究文献所得,谓:“余疑汉时玉门、阳关相距不远,自此西行,原只一路,出玉门关者由之,出阳关者由之;至沙西井后,再分南北两路进行。”斯坦因之东土耳其斯坦与甘肃地图称沙西井为Kumkuduk,意即沙井;而陶保廉《辛卯侍行纪》卷六,所附《汉玉门阳关路考》,系根据清同治间郝永刚、贺焕湘、刘清和等实地考察,则称为沙沟。
所谓“新道”者,乃由玉门关即今大方盘城起,即折向西北行,经横坑,避三陇沙及龙河或曰龙堆,出五船北而达车师,即高昌,当今吐鲁番阿斯塔拉。自玉门关至车师,必取道罗布涸海之东北,直达鲁克沁南之得格尔。
按鱼豢《魏略》,尚有所谓“中道”者:“从玉门关西出,发都护井,回三陇沙北头,经居卢仓,从沙西井,转西北,过龙堆,到故楼兰,转西,诣龟兹,至葱岭,为中道。”中道亦开于汉初,惟西汉末年,一度封闭,至魏晋又恢复,故见于《魏略》;实则此“中道”,即西汉初年之北道也。中道亦称径道,盖北道行于噶顺戈壁之东边转西,行于库鲁克山之北麓;须绕库木什山,取道焉耆,方至尉犁,不若中道之直至尉犁也。据海尔曼著《中国与古叙利亚间之古丝路》,原书一一五页,中道七星期行程,一千七百公里;南道八星期行程,一千九百公里;北道九星期行程,二千一百公里。
以上所谓“北道”、“中道”、“新道”,时有混淆,兹说明如下:
后汉明帝时,重开新道,以新道为北道,中道废。
自魏至晋,重开径道,以径道为中道;至其所谓新道,则即唐之银山道,亦即后汉班固所记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