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秘书人格君子论

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里，人格主要是指人的道德品质，即人的品行、操守、境界、道德水准以及尊严等。然而在现代科学语境里，“人格”是指一个人与社会环境相互作用中表现出来的一种独特行为模式、思维模式和情绪反应的特征，也是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特征之一。心理学上所言的“人格”，主要是指人的性格和气质。因而同样的“人格”一词，所蕴涵的意义存在着较大的差距。心理学所指的“人格”与我国古代儒学所言的“人格”内涵有区别：心理学上所指的性格、气质等均是天性的，带有自然属性，主要是指人的血型、人种、基因等自然差异；而儒家所言的人格更多的是指向伦理学蕴涵。

（一）古代秘书人格提倡贤臣君子

儒家所推崇的理想人格是圣贤，而圣贤包括两个层次的人格追求，即圣与贤。圣指圣王，主要是最高统治者所追求的人格目标，如尧、舜、汤、文、武、周、公等；贤指道德修养水平较高的臣和吏。秘书一生所追求的高标准就是贤臣良吏，而贤臣良吏在儒家经典中通常是用“君子”一词来表示，如《论语》一书中提到“君子”达107次之多。君子必须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质和优秀的个人修养，以及对“仁义”具有内心恒定的追求与向往。“仁”是判别君子与小人的重要分水岭。君子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团结他人而不结党营私；君子不怕穷困，即使身处逆境也能固守节操；同时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为了保全自己的完美人格，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无恒产而有恒心，有恒产而无德养，是为君子与小人之分。前者的最佳注解，是颜渊的箪食陋巷而不改其乐；后者的最好说明，是石崇的金谷比富，粗俗残忍。古人所言的“君子”与“小人”不是以财富来划分的，而是以道德来分伯仲。恒心就是良心，基本的人类道德与良知。只有慎独，敬畏天地与民众，无密语室，慎独其行；而小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小人则异行，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吐莲花，高谈道义，然在密室内，则若城狐社鼠，纯粹地追求蝇头微利，背叛朋友。

人格力量的培养，有助于秘书的品德升华。中华文化传统就十分注重人格力量的作用。孔子的“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可屈”，以及要求秘书培养“浩然正气”，都是强调人格力量的巨大作用。通观中国秘书史，我们发现，古代秘书主要追求祸福相倚的辩证思想、过犹不及的中庸思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民族气节、君臣等级尽忠报国的忠君理念、科举考试光宗耀祖的功名思想、棋琴书画慎独内省的儒雅风范等。每一位秘书都自觉地从本民族优秀文化中吸取营养，培养自己的高尚人格。张养浩曾告诫后人云：“人之有死，犹昼之必夜，暑之必寒，古今常理，不足深讶。第为子死于孝，为臣死于忠，则其为死也，大身虽没，而名不没焉。太史公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非其义则不死，所谓重于泰山者，如其义则一切无所顾，所谓轻于鸿毛也。呜呼！夫人以眇焉之身，倏耳之年，使之嵩华耸而星日揭者，非节义能尔耶？况人之贵贱寿夭，天所素定，而谓附此人则得官，违此人则失官，言事则身危，不言则身无所患，此世俗无知者所见，士君子岂以是为取舍哉！然正直亦有时而被祸者，君子以为不幸；奸邪亦有时而蒙福者，君子以为幸。一以为幸，一以为不幸，则其是非荣辱，不待别而可知矣。故节义者天下之大闲，臣子之盛德，不荡于富贵，不蹙于贫贱，不摇于威武，道之所在，死生以之。彼依阿典忍，枉己徇人者，所谓不关得丧，徒缺雅道，政使获荣宠于一时，迨夫势移事易，起前日之荣，电灭风休，漠无踪迹，其昭昭在人耳目者，奸佞之名千古犹一日，其为辱也庸有既既乎！呜呼！宁为此而死，不为彼而生，以是处心，庶无愧于古人矣。”

封建贵族体制的逐步瓦解，带给秘书们某种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孔子所言“有教无类”，孟子所谓“人皆可以为尧舜”，大批自由知识分子“士”奔走列国，实现自己人生的远大抱负。民为重、君为轻，秘书强调“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把上古天、君、人的次序转变成民、天、君。然而这种民主与自由的精神是相对的、狭隘的，它与现代的民权、民有、民治、民生、民享是有一定差距的。其主要差距在于民可否治国？主体以民为先还是以君或以天为先？整个儒家强调的是贤人治国，而非是民众治国，民众作为小人利益，与作为道德利益的贤人君子们是相对立的。换言之，就是主权在王，治权在贤。“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乃道德至上论。“士当求进于己，而不可求进于人也。所谓求进于己者，道业学术之精是己；所谓求进于人者，富贵利达之荣是己。盖富贵利达，在天而不可求；道业学术在我，而不可不求也。况古之人不以富贵利达为心也，其所以从仕者，宜假此以行道也。道不行而富贵利达者，古人以为耻，而不以为荣。呜呼！非诚有致君泽民之心者，其孰能与于此？”

（二）提出秘书人格培养途径

我们认为在当下培养健全优良的秘书人格主要有如下途径：首先，秘书应具备较高的政治素养。秘书群体属于社会管理阶层，为“劳心者”职业，具有阶级性和政治性。秘书工作直接服务于上司工作，是一项政治性很强的工作。因此，秘书要有良好的政治素养，最根本的是在政治上、思想上、行动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同时，要有远大的人生职业理想、强烈的事业心、较高的理论政策水平、较强的法制观念、高度的工作责任感和较高的纪律性。只有保持优良的政治思想品格，秘书才能自强不息，在工作实践中忠于职守，坚持原则，经受住考验；只有充分理解党和政府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秘书才能因地制宜，在工作中将宏观大局与微观实践相结合，创造性地开展工作，真正当好上司的参谋和助手。

其次，秘书应实事求是，坚持独立不迁的人格尊严。不随波逐流，不悦世媚俗，不沽名钓誉而趋炎附势，同时具有强烈的批判、反思意识，这些是铸就现代秘书人文品格的重要内容。对传统文化的叩问，对西方文化的批判，对现代文化的反省，都应成为自我修养、个人完善的重要环节。元代张养浩在《为政忠告》中开篇就说：“命下之日，则扪心自省，有何勋阀行能，膺兹异数，苟要其廪禄，假其威权，惟济己私，靡思报国，天监伊迩，将不汝容。夫受人直而怠其工，儋人爵而旷其事，己则逸矣，如公道何？如百姓何？”对于秘书人格内涵，孔子认为主要由“仁、义、礼、智、信”所构成。“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如何守住四维？只有慎独。慎独但不孤独，一重人格；不慎独而孤独，是为双重人格，故慎独是成为一名优秀秘书人文素质的重要因素。

第三，秘书要正确处理与领导的关系。秘书部门是各级领导机关的办事部门，它直接为领导机关服务。秘书部门的工作是否得力，直接关系到领导机关的指示能否正确贯彻，指挥作用能否充分发挥和各项任务能否很好地完成。秘书为领导服务的同时，应严格遵守服务规则，如不得越位与擅权、不欺上瞒下、不阳奉阴违、不计名利等。在政治上、法律上，以及秘书与领导的人格上，他们之间是平等关系，故应气节刚正，独立自主，实事求是，坚持真理。

第四，秘书要重视家风的建设。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在中华文化传统中，“家”具有独特地位，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个人到国家，“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传承祖辈文化的精神与纽带。“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有什么样的家风，就有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价值追求。“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我们都要重视家庭建设、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风。”经营好家庭、维护好家风、涵养好家教，是每一个秘书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对秘书而言，家风正，则作风淳，就能为廉洁奉公提供精神支撑；相反，家风不正，家教不严，家属亲属相互影响，恶性循环，最终会突破道德底线，走向腐败的深渊。我党领袖很重视家风家教的建设，如在长子毛岸英从苏联留学回国后，毛泽东把他送到农村和工厂接地气；又如刘少奇长女刘爱琴读大学回家时要专车接，他知道后严肃批评道：“坐电车和公共汽车不一样吗？”忠厚传家久，读书继世长。

（三）评析秘书诸错误人格观

在秘书人格上也有陈腐、落后观念，我们须加以批判与剔除。首先，依附观。依附的本质是缺乏独立的秘书人格，有人称作“影子人格”。有人把自身秘书工作看作领导的附庸品和管理工具，缺失自主，缺乏主动性，唯唯诺诺，没有自我特色和标签。有人把“秘书”一词误解为是领导的“奴仆”“拐棍”，甚至是“奴隶”，唯命是从，点头哈腰，献媚取宠，有话不敢讲，有意见不敢提，不敢越雷池一步。有的秘书人员总觉得低人一等，没大出息，自感悲观。某些领导心目中，也认为秘书工作是“唯命是从、伺候人的工作”，是“为他人作嫁衣”，因而些许秘书觉得即使混上一官半职，毕竟还是“听差”的，感到是“萤火虫的屁股——没大亮”。

其次，越位观。明明秘书自身是一员“僚”，一名普通的没有权势的职员，一位领导近身综合辅助的助手和参谋，由于得到了领导的授权，就把自己俨然当成自然领导。然而授权具有时效性，尤其是以临时性居多；且在权力消失了后，有些秘书仍然把自己当成“二首长”，自我感觉良好，甚至对下属部门指手画脚，打起官腔、端起架子。有时为领导代言，他们甚至擅自作主。越位行为属于权势膨胀的超前发育，是一种缺乏自知之明的行为。工作有成绩，群众称颂领导，而最辛苦的秘书被晾在一边。在这种情形下，秘书如果不甘寂寞，较真，不服气，到处宣扬自己的成绩，显示自己的才能，与领导争功，最后只能落个“被辞退”的结果。故秘书不能过多表现自我，要谨小慎微。

第三，界限观。秘书把自己工作的界限分得异常清楚，认为分内的事要认真地去做，分外之事，就看自己的精力与能力了，而在大多数情形下却是不闻不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熟视无睹。如我们秘书常言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可以理解的，也是被允许的。但秘书还要“不在其位，亦谋其政”。秘书虽然不处在领导的岗位、没有领导的地位，但是秘书要时刻具有领导地位的思维、谋略与思考；同时还要超越领导岗位，如从受众角度考虑、从民众角度考虑、从上级领导角度考虑等。秘书要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善于分析并预测事物的发展趋势，当好“未雨绸缪”工作，及时向领导提出防患于未然的对策建议，做好“事前诸葛亮”。秘书也要始终摆正自己的位置与身份，处处维护领导的权威与形象，恪守本分，自尊而不自傲，大胆而不狂妄，顺从而不盲从，主动而不越权。

第四，膨胀观。自以为是、自我吹嘘、自我膨胀、目中无人，这样俨然把自己列入高人一等的行列。“你的身份是领导决策的服务员，一旦你受权接受某项任务或处理某个问题时，你的身份马上发生了变化，你不再是秘书，而是领导的代言人或代理人，是秘书身份的化身，此时应自觉地离开我，否定自我。比如为领导撰拟讲话稿，你是厂长的秘书，就应站在全厂的高度来看问题、讲措施和提要求，以至下命令。但是你要知道，你不是领导者，不能有领导者的幻觉。秘书人员应该对这种心境保持警惕性，一旦完成某项任务或某一件事干得很出色，也可能滋生出居功自傲的情绪，由此导致自我膨胀，必须进行自我批判。”秘书由于常常处在行政枢纽之中，这种独特环境容易使其产生“唯我聪明”的自我良好感觉，环顾四周，会冒出“领导昏聩”“群众愚昧”，而“我聪慧”的念头，目中无人、目空一切，成为自大狂和偏执狂。

第五，共奸观。有的秘书借着接近领导的良机，攀附领导，争名夺利，事事不问是非曲直，看领导的脸色行事，应和讨好，胁肩谄笑；即使领导说错了，也要捧场，惯于给领导唱赞歌；领导讨厌哪个人，便向哪个人使坏水，攻击诬蔑；领导有缺点也不敢提出，随着领导指鹿为马。他们截流上传与下达，扣压和随意增减上行与下行的意见，挟天子以令诸侯，借领导压群众，逼宫就范，借群众围攻领导；甚至结党营私，谋取私利。如原河北省委书记程某两任秘书李某、吴某狼狈为奸并为虎作伥。李某利用秘书这个特殊岗位进行违法乱纪，释放了远远大于他职务的能量。他曾毫不掩饰地说：“权力就是金钱，给我1000万元，我也不换秘书这个位置。”还有，曾经轰动全国的原洛阳市委书记武某因受贿罪锒铛入狱的背后，就有他的那个秘书牛某，两人共同参与了以权谋私的罪行。

秘书事实上是在政府、企事业部门中最具有文化素养的职业群体。做一名称职的秘书不仅要有文才、有较强的现代意识和较高的办事能力，更重要的还要具有良好的政治文化素质。这种素质素养主要体现在政治信念、知识结构、文化蕴涵、道德理念及思维方式等人文精神上，既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又融合了当今时代精神与核心价值观。远大的志向需要高尚的人格和道德作保障，要实现人生价值，就必须保持自己的人格，具有高远的道德修养，以实现弘道行仁的志向。在秘书工作中，灵魂必须获得净化，才能形成其厚重的人格。拉丁语曾有谚语曰：“比完成活儿更重要的是完善干活人的人格。”办公室是磨练秘书意志的场所，日常秘书工作就是最好的修行方式。认真工作带来的果实，不只是成熟感和充实感，还能磨练人格、陶冶性情，起到修行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