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版本源流和文采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三回异文对比

卞藏本:作别回至馆中寻邸报看真确了次日面如海;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作别回至馆中-(己卯本:馆中)寻邸报看真确了次日面谋-之如海。

此处文字,修改后的“-”字和“-”字至关重要。

卞藏本:若论舍亲与尊兄同谱……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恭厚道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同谱……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恭厚道-(己卯本:厚道)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己卯本:仕宦)。

卞藏本没有,别的本子增加的“犹-系”“大-”“之-流”,使文字大为增色。

卞藏本:雨村先整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门前了;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雨村先整-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庚辰本:荣府-)门前-了。

贾雨村至荣府递上名帖称为“投-了”,适当;卞藏本称为“了”,不够贴切。

卞藏本:那一年我才三岁时来了一个癞头和尚;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那一年我才(庚辰本: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

新插入“听得说”,因事情发生于黛玉三岁(按:应是虚岁算法,实仅二周岁)时,黛玉是自己记事后才听说此事。这样描写更完善了。程甲本、程乙本、甲辰本此处作“我才三岁,记得来了一个癞头和尚”,是后人不理解或不管原作细致用心而又妄改。这种出自程刻本系统的另一种类型文句,在本文所举引文与甲辰本的比对中,也可以观察到,其他脂抄本有的旁改文字也受程刻本影响。程刻本系统的删改文字与本书所关注的主题无关。

卞藏本: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来迟了不曾接得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的是何人这样放诞无礼;甲戌本、庚辰本:只听-(庚辰本: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己卯本: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这-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来是-谁这样放诞无礼。

从这一回描写的具体情节看,凤姐或荣国府别的有身份者,并未出荣国府去接黛玉。所以,卞藏本“我来迟了,不曾接得远客”的说法有瑕疵,“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才对景。

卞藏本:熙凤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笑点头不语;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熙凤道这(甲戌本:熙凤道)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日-(己卯本:这-日-)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笑点头不语。

笑”改为“-笑”,“这”改为“这-日到-的”,可称精确修改的标本。

卞藏本: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之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门果正房厢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之(庚辰本: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果-正房厢-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己卯本:方才那)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甲戌本:皆-)。

卞藏本“进入三门,果正房,厢游廊悉皆小巧别致”,其他本子修改为“进入三层-仪门,果-正房,厢-游廊悉皆小巧别致”。这是黛玉眼中的邢夫人、贾赦夫妇居住的房宇和花木山石景观。另外,卞藏本之所以指出“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与邢夫人居处的格局明显不同于王夫人等居处相关联。因其小巧别致,所以树木山石也要适合整体格局,与之匹配协调。这样的格局自然是由内行人设计制作的。卞藏本用词“皆在”优于别的本子,这是卞藏本可以替换现有脂抄本文字的极个别例子。

卞藏本: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同家里一样姊妹们最多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闷烦;甲戌本、己卯本: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庚辰本:跟着老太太-舅母-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

卞藏本“姊妹们最多”,别的本子修改为适当的人情客套话语“姊妹们虽-拙”。

卞藏本: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亦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是了;甲戌本、庚辰本: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赐去(甲戌本: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是了;己卯本:只是还要拜见二舅舅恐领赐了饭去不恭异日再领亦未为不可望舅母容邢夫人听说笑道这是。

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的此段文字各有特色,将卞藏本的“这是了”改为“这是了”或“这是”是作者着眼的关键处。

卞藏本:纵然他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使的两三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会子就完了若姊妹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纵然他-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的两(庚辰本:他两)三个小幺儿(己卯本:小幺儿-)出气咕唧-会子就完了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

增插“这一日”,描写更准确了。

卞藏本:黛玉心中疑惑着这个宝玉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下正着;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黛玉心中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己卯本:宝玉)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甲戌本:顽劣之)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己卯本:心下正,甲戌本:心正)想着。

卞藏本“心下正着”,这个疑字用得不够适当,与前面的“疑惑”也不是一个含义。改“”字为“想”字,形容贴切。

卞藏本:贾母笑道外客未见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看见多了一个姊妹;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贾母-笑道外客未见-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

与卞藏本相比,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增加“-”“早-已”,语气相差不小。

卞藏本:宝玉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道名黛玉;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宝玉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甲戌本:便说了名字)。

卞藏本“黛玉道,名黛玉”,明显不如别的本子“黛玉便说了名名字)”。

卞藏本:还不好生慎重带上说着便向丫环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说着便向丫环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

甲戌本等本子增加“仔细你娘知道了”。荣国府的最高决定者或干预者是贾母,但贾母如此说并非是场面话,而是荣国府的家庭和家族关系的真实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