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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异文对比

梦稿原抄: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谏词为后世须眉浊物不想闺阁中亦此风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话了;己卯本、庚辰本: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坚辞原后世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阁中亦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敏(己卯本:灵毓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

最厌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及峨冠礼服贺吊往还之事,故认宝钗辈的劝导是“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梦稿原抄这样描写的宝玉,在众人眼里已是没有异议的“如此疯颠”。己卯本、庚辰本除此之外,再加上“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这才是成色十足的“如此疯颠”。

梦稿原抄:如今赵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多少凤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两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己卯本、庚辰本:如今赵姨娘周姨娘的月利(己卯本:月例)多少凤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两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另外四串钱。列藏本此处同梦稿原抄。

王夫人虽问的是姨娘们的月例,但除此之外还有姨娘们的丫头的月例。后一点正是姨娘们此次抱怨的焦点。梦稿原抄类型本子忽视了此点。故己卯本、庚辰本加上“另外四串钱”,这正是丫头们原来每人一串的月例钱。

梦稿原抄:前我恍惚听见有报怨说短了一吊钱凤姐道从旧年他们外头商的姨娘们每位的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百钱;己卯本、庚辰本:前我恍惚听见有报怨短了一吊钱是什么原故凤姐忙笑道姨娘们的丫头月例原是人各一吊从旧年他们外头商的姨娘们每位的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百钱。

与梦稿原抄相比,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增加王夫人对凤姐的问话“是什么原故”,威严显露,切合王夫人的身份。荣国府的内当家王夫人才是掌握关键权力者。凤姐的回答增加“姨娘们的丫头月例原是人各一吊”,更详细了。

梦稿原抄:王夫人含泪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如果有造化的能够得他伏侍一辈子也罢了;己卯本、庚辰本:王夫人含泪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一辈子也罢了。

与梦稿原抄“宝玉如果有造化的”相比,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语气显著增强。再加上“长长远远的”,都体现了王夫人对此类事项的用心与掌控。

梦稿原抄:如今才扣了丫头的钱就怨了也想一想是什么阿物儿也配使两三个丫头;己卯本、庚辰本:如今了丫头的钱就怨了咱们想一想是奴几也配使两三个丫头。列藏本此处采取拼接式,主要部分同梦稿原抄,其中用了与梦稿原抄相同或类似的“才扣了”“什么物儿”。但也用了和己卯本等本子相同的“咱们想一想”。

梦稿原抄“也想一想是什么阿物儿”,己卯本、庚辰本修改为“咱们想一想是奴几”。

梦稿原抄:果然是告诉他这话又叫他与王夫人叩头且不必见贾母去倒把不好意思的了不得;己卯本、庚辰本:果然是告诉他这话又叫他与王夫人叩头且不必见贾母倒把袭人不好意思的。

“倒把不好意思的了不得 ……”是梦稿原抄与别的本子的不同之处。按:传世庚辰本此段在“不好意思的”句子侧下加写“了不得”,此句改为“倒把袭人不好意思的了不得……”。是否来源底本就是如此,原抄手发现漏落而补写,抑或后人所加等原因,待考。

梦稿原抄:宝玉……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这被人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己卯本、庚辰本:宝玉……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这被人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列藏本此处采取拼接方式,既用成熟脂本“厌弃”,也用了梦稿原抄类型“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

龄官不理睬宝玉,是因为她痴情于贾蔷,梦稿本将此看作龄官“厌”宝玉并不确切。事实上龄官对宝玉并无“欺”的成分。己卯本、庚辰本修改为“厌”才形容准确。

梦稿原抄:手里提着雀儿笼子上面着个小戏台并一个雀儿兴头头往里走找龄官见了宝玉只得站住宝玉问他什么雀儿会衔旗串戏台贾蔷道是个亮翅梧桐;己卯本、庚辰本:手里提着雀儿笼子上面着(庚辰本:手里提着雀儿笼子上面着个)小戏台并一个雀儿兴头头往里走(己卯本:兴头头往里走)找龄官见了宝玉只得站住宝玉问他是个什么雀儿会衔旗串戏台贾蔷道(庚辰本:贾蔷笑道)是个玉顶金豆。列藏本此处拼接式。

“托着小戏台”改为“着小戏台”,雀儿名“亮翅梧桐”改为“玉顶金豆”。

梦稿原抄:一二两银子买他来原说解闷就没想到这罢罢放了生免了你的灾病说着果然放了把笼子拆了;己卯本、庚辰本:一二两银子买他来原说解闷就没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了你的灾病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笼子拆了。

做了细致修改,尤为突出的是“果然放了,把笼子拆了”修改为“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笼子拆了”。

梦稿原抄:龄官道我今日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打发人来找你你请大夫来细问问贾蔷连忙说道昨晚上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吃两剂药后再瞧谁知今又吐了这会子请他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毒日头地下你赌气请了来我也不贾蔷听如此说只得站住宝玉见了这些光景不觉痴了这才领会了深意;己卯本、庚辰本:龄官还说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叫大夫来细问问你且弄这个来取笑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说着又哭起来贾蔷忙道昨儿晚上我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他说吃两剂药后再瞧谁知今又吐了这会子请他去说着便要请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贾蔷听如此说只得站住宝玉见了这般景况不觉痴了这才领会了蔷深意。列藏本此处有梦稿类型文句“太太打发人来找你你请大夫来细问问”,同时节录更多的己卯本、庚辰本类型文句,如“那雀儿虽不如人”“弄这劳什子也忍得”“偏生我这没人理的又偏病”。

己卯本、庚辰本此处在梦稿原抄类型基础上大量修改之后,可谓极具特色的《红楼梦》描写的典型。特色在于:明明是龄官和贾蔷痴情,却成了宝玉特殊痴情的陪衬。另外,梦稿原抄“这才领会了深意”不合适,修改为“这才领会了蔷深意”才好,这是龄官和贾蔷两个人的深意。

梦稿原抄: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瞧各人的眼泪罢……黛玉见如此形象便知是那里着了魔来;己卯本、庚辰本: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不可十分妄拟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象便知是又从那里着了魔来。

梦稿原抄没有,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此处新增加的下列文句十分重要:“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这是在“领会了划蔷深意”,感慨“各人各得眼泪”基础上的更进一大步。这段话表明,贾宝玉既是真正有情者,又绝非狭隘的滥情者。这样健全的社会心理,非一般人所能达到。《红楼梦》也绝非狭隘的爱情小说。

这一回的对应段落,列藏本有近一半和梦稿原抄相同,或者采取梦稿原抄类型本子和成熟脂本拼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