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千年往事
再次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贝齿咬着鲜红的唇，男人的气息流连在口腔和鼻下，虽然已经过了好几日，味道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郁。男人在树上吻她的样子不断在她脑海里重复循环，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旖旎让天禧不得不卧床称病，来掩护自己的春心荡漾。
天禧十分懊恼，她的脑子里除了心悸和生气，容不下其它事物，不懂为何自己会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汉族人动这种该死的心思。
扣门声已经响了很久，天禧并不想理会，随口说了一句身子不舒服、这几日莫要打扰，便套上连帽斗篷，打开窗户，从阳台跳了出去，一路踩着树叶儿在暗夜中来到温泉边。男人并不在，天禧竟然感觉有些落寞。她哼哼着坐在温泉边，将戴着银铃的雪足浸泡在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抬头一声喟叹，自己的脸映在男人的瞳孔里，错愕的表情被男人蜻蜓点水似的吻取代。
下一秒，男人被完美的一个过肩摔、摔进了水里。
男人在温泉里大笑，双手捧住她的足：“做什么恼我？”
天禧不言。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恼他，因为他自来熟对她的冒犯？还是他没事人似的？还是说自己不见这么多天他也没想法子去寨子里找她？天禧一脚一脚地蹬他的肩，他看着单薄，肉的质感倒是好，踹了好几脚都稳如泰山，反而天禧自己累。
男人游过去，抱住她的腰，轻声哄着：“好了，也不嫌脚疼。”
天禧不想理他，他却得寸进尺，将她也给拉下水，并且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将她固定在温泉池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天禧慌得手脚都软了，靠着壁也站不住，还是他揽着自己的腰才勉强站住。
“你放开本座！”天禧的抗议显得像撒娇。
“不，”他凑近，“我抓住的战俘岂有归还的？”
天禧生了气：“本座宁死也不会做你的阶下囚… …”
男人不顾天禧的挣扎，将她抱在怀里，湿热的口气让天禧没有理由继续拒绝：“那我陪你一起死。”
天禧顿了好久，鼓起勇气抱住了他细细的腰：“本座叫婷。”
男人抱她的力道加大了些儿：“龙修洁。”
天禧临时前忽然觉得，如果在听见他名字的一刹那，知道他是敌方少将军，就不应该心存侥幸，希望通过联姻来化解干戈。在历史的潮流面前，没有人能违逆天命。汉族统一是大势所趋，百越固步自封，迟早要完，这和清朝末年以及日本德川幕府统治末年闭关锁国一个道理。从一开始，她和他之间，就没有共生这个选项。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真正用心去爱她。
那个晚上，天禧没有回去，她将女子最重要的贞洁交给了龙修洁，龙修洁吻着她的鬓角：“婷女吾妻，永生不负。”
天禧一直相信他的这句承诺，直到一个女人来访。那个女人一身道家罡气，看起来便是道家很厉害的人物，实力在自己之上，天禧的一身阴气让女人压制得死死的，很不舒服，要不是有待秋和离魅以及玄武护法，自己早就吐出一口血。
女人抬手谢绝了侍女奉上的茶，天禧笑道：“这可是从崇安山上采下的岩茶，珍贵得很。”
女人道：“这种茶日后汉军入驻闽中，贡品必有龙家的份。届时我再吃不迟。”
天禧眸色一冷：“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你日后便知，”女人乜斜着眼看天禧，“今日我来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想你没有的东西、配不上的人。”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座这么说话？”天禧将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女人勾唇一笑，施施然起身，眼中的得意和轻蔑还有示威让天禧至死都觉得刺眼：“滁州段氏长女眷昔，茅山弟子，龙家嫡长子龙修洁未婚妻。”女人将“未婚妻”三个字咬得很重，天禧的脸色一下就白了。从天而降的未婚妻段眷昔的耀武扬威没有让一向强硬的天禧有任何继续战斗的动力，反而让她备受打击，在段眷昔走后没多久，天禧翻出喇嘛走前给她留的一串佛珠，上面刻着字：
“莫向人间。”
天禧没忍住，喷出一口血，病了。
百越最强战力大祭司病了，汉军自然趁机偷袭，幸好族长指挥得当，抵御住了进攻。但是由于大祭司的缘故，军心涣散，加上汉军条件实在诱人，竟然有人开始反叛，百越军队节节败退，被汉军包围的时候，已经不到五百人。族长一直守护着病怏怏的天禧，哪怕身上都是血和伤，也不挪动半分，汉军的箭下雨似的射了过来，族长挡在她的身前，被射成了刺猬。
天禧震惊地看着族长伟岸的身躯，她不明白平时一直跟她唱反调的族长为什么要保护她。族长侧首，笑着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大榕树下，我同你讲，会跟你玩一辈子？”
天禧的眼泪积蓄在眼眶里。她记得，那年她刚成为祭司，很小，只有十岁，是历史上最年轻的祭司，大家都害怕她的阴力，只有族长不怕，天天来欺负她，在天禧跟他抱怨自己被人孤立的时候，他不以为然：“没有就没有呗，何必强求？我同你玩一辈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想到所有的真心话都是以玩笑话的形式出现。
天禧抱住他，拿手给他擦着嘴边的血：“那你就信守承诺，不许中途退出游戏！”
族长咳嗽着，血越涌越多，天禧一边拼命擦一边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泪水，她开始抓狂：“不许死啊！不许退出！不要再流血了！”
族长没有被她疯狂的叫喊所留住，他呢喃了一句：“下辈子我要晚点遇见你，然后再同你玩… …”
天禧哽咽。族长的夫人扑过来抓着天禧的衣襟，如同疯妇一般摇晃着生无可恋的天禧：“你不是祭司吗？为什么不保护你的子民？和汉军少将军私通，你才是百越的败类！”族长夫人拿着大义凛然的话煽动着剩下的百越人民的反动情绪，她爱的男人不爱她，甚至在夜晚缠绵在她身上的时候喊的都不是她的名字，她怎能甘心？
待秋和离魅将族长夫人拉开，族长夫人仍旧在咒骂着天禧。天禧轻轻放下族长，将自己的一个银镯子塞进族长胸前。这个镯子有灵气，能够保护他世世无忧。她含笑在族长耳边允诺：“好。”
段眷昔踩着七星罡步过来的时候，天禧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但是她没有想到，玄武会挡在她的面前，被段眷昔的三昧真火毁去了所有。天禧跪倒在地上，听着离魅凄厉的惨叫和哭声，她笑了出来。好像… …不会哭了呢… …
天禧在笑，段眷昔握着炁剑逐步靠近。天禧将目光投向军队，一身白色铠甲的龙修洁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她觉得自己很傻，送了人给他，还把整个百越送给他；敌方的少将军会这么风流每天流连在温泉这里等着她去谈情说爱？一定是来探路的。就是因为自己知情不报，才惹来这场横祸，都是自己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天禧抬头，眼里的阴寒让段眷昔惊诧，她急忙想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被牢牢地锁在忽然出现的法阵里，动弹不得。法阵之中燃烧起熊熊鬼火，段眷昔没多久就发出了惨叫。阵法不断扩大，更多的汉军被容纳进来，惨叫声此起彼伏；天禧站起，朝着龙修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仅汉人，连百越族的人民都立刻形销骨立。
汉军火速撤退，放着箭、丢着矛。中了，天禧就拔出来，但是没有停下脚步。待秋想把天禧带回来，可是天禧还没等她靠近，就把她打飞。待秋被离魅死死抱住，不哭的她流下了眼泪。
天禧终于到了龙修洁面前，他一身白铠，坐在白马上，和西方传说里白马王子一样惹人怜爱，他看着马下犹如地狱恶鬼的她，眉头轻轻皱着。天禧抬手，他骑着的马被烧化，他终于又和自己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修洁！”龙大将军叫着自己的儿子。
龙修洁没有应他，他从身后拔出骨刀递给她，刀尖儿冲着自己。天禧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他的心脏，龙修洁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捧住她的脸：“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妻子。婷女吾妻，永生不负。”
天禧大叫一声，扭转刀柄。这个时刻他还在花言巧语。他不是爱着汉族吗？不是来做奸细吗？那就让他看看，他所挚爱的一切，他追逐的一切，全部都毁灭！
龙修洁一挺身，刀柄没入身体，鲜血染红了天禧的手，让她微微颤抖。龙修洁抱住她：“求你，杀了我也好，把我做成蛊也好，诅咒我永世不得超生也好，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天禧想推开他：“你有什么资格求本座？！”
天禧长嚎一声，将龙修洁推出了阵法，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加大了火势，绿色的鬼火映衬着她灿烂的笑容，成为龙修洁永生不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