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鬼诺
一卷尘封多年的竹简被打开,上头记载的汉代隶书,墨迹已经淡化,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字迹。扎着冲天辫、眉心用狗血点着一点红辟邪的幼女坐在爷爷的膝头上,将长长的竹简展开,稚嫩的手指着竹简卷末的那些人像:“爷爷,这些是谁呀?”
爷爷没有回答她,轻轻将竹简合上,摸着她的头:“那些是恶魔。”
幼女长大之后成为家族继承人,通过家族至宝才了解了那竹简之中的奥秘。前些时日,不明身份的喇嘛来袭,她救了昏迷不醒的舒友临就觉得有些眼熟,今日金光乍现,他又离得近,恍惚如故人归,又如恶鬼来。
舒友临不明所以,他跟房东太太也算见过吧?至于这么害怕?
清照在前头打了半天没打着那鬼,小少年身手可是灵活,竟然还和气急败坏的清照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趁着清照不备跳到她身后,一脚踢在清渣屁股上给她蹬墙上去了。清照感觉自己的鼻子和菊花遭受了双重伤害,怒发冲冠,转身怒吼着打出一拳,拳风化为一只白色的苍狼,张着长着长獠牙的口,扑向少年鬼,少年鬼被打在地下,本已残败的石板路又多了一个凹陷的大坑。
舒友临一脸便秘。
天哪,好可怖… …这以后清照要是生起气来,自己很可能会直接成为肉饼啊!
舒友临在心中给清照供奉了最高规格的牌位:无量天尊,感谢清照不杀之恩。
少年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半透明的身体趋于透明化,随时准备消失殆尽。清照扑过去,骑在他身上,这个姿势让舒友临莫名的不爽。清照提着拳头,喝问道:“说,做什么害人?”
少年鬼并不理她,只含恨看向房东太太,气若游丝的声音充满了无尽怨念:“你会遭报应的,你敢毁我家的道场,你一定会惨死的!”
房东太太震惊地看着那少年鬼完全透明化,健硕的身躯抖如筛糠。舒友临扶住房东太太,不让她摔倒,房东太太显然还沉浸在恐惧之中,不肯挪动半分,把自己深深地抱着。清照用了无尘的力量将她抱上楼,翻出她的香炉给她点了安息香,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她觉得房东太太肯定有来头,但她不说,自己也不会去问。舒友临也是如此,房东太太好像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事,或许跟成为孤儿的事情有关,但师父和房东太太都选择不说,他也就不问,冥冥之中自有天命,该来之时总会到来。
清照在店里又围了一间小房间给侯耀杰住,被收入麾下的舒友临很自然地接替侯耀杰的位置成为沙发的新一任使用者,平时帮忙给清照跑腿、打下手,还要在清照没空教侯耀杰的时候教他法术,生活没有一个人住的时候那么无聊了。但他偶尔也会神秘失踪,去忙他自己的事情,清照也不管。
这天店里没生意,清照坐在门口的闽南地区特有的靠背竹椅上,翘腿嗑瓜子,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她看着老巷子里新搬进来的一户人家,那手肘捅了捅旁边认真绣花、针都快戳到她脸上去的离魅:“这破地方都要拆迁了,谁还搬进来啊?”
离魅不屑一顾:“你是现代人我是现代人呀?当然是快拆迁才搬进来,这样政府来的时候才好闹事多要钱呀。”
清照白了她一眼,吐过去一口瓜子壳:“你这‘小灵通’可不灵通了,人家那是匆忙租进来的,一个小时前才谈成,现在马上就来了。看样子最近经常搬家,气运不顺,财气外泄,夫妻不睦。还有他家那小女孩儿,印堂发黑,最近必定鬼物缠身,不过不是厉鬼,估计是有心愿没了。”
离魅将剪下的放在笸箩里的线头泼了清照满身:“都知道还问我,打扰我完成伟大的双面绣。知道吗?现在市场上一幅绣品卖多少钱?《清明上河图》就可以要价几千,何况我背面还有《兰亭序》呢。”
她可是见过真迹的人,就不信这样的作品不能卖个几十万。
清照不想在搭理这个一心想靠女红赚钱的妖精,她本人连线穿进针眼都办不到,还是乖乖用暴力赚钱吧。
清照吃完手里最后一颗瓜子,扫去身上的线头,走向那家人。那家人倒是热情,跟清照打招呼打得清照以为自己和他们很熟。从跟他们的谈话里清照了解到:这家人的爸爸刚从国企被开除,因为人老了跟不上时代技术落后又不突出而且没后台;这家的妈妈在洗车店打工,女儿在附近上高中,不是很好的学校,治安和作风都不太好,经常有打架闹事的绯闻。最近女儿一直做噩梦,老梦见一股浑身是血的女鬼披头散发地站在学校宿舍三楼的灯下,要么就睡不着,睡不着又能听见有人唱歌,满屋子都是歌声,歌声单调难听,让人觉得很狂躁。不止她一个人听见,同宿舍晚睡的学妹也听见了,一躺着就能听见,下去之后就听不见,很渗人。所以他们干脆把家搬到这附近,离学校近点,方便走读。
清照主动去兜售生意,那家人却说原先得到过一个游方喇嘛的符咒,倒好过一段时间,那喇嘛嘱咐他们要是符咒失效就搬到这里来找徐先生。
清照十分惊奇,连忙追问:“那个喇嘛是不是一个瘦高的西藏喇嘛,白胡子一大把?”
那家的爸爸点头:“您怎么知道?”
清照诧异不已,她跟喇嘛打过一架,应该算是死敌了,没想到这老和尚还给她介绍生意,看来自己的实力颇得认可。清照得意洋洋,便打了个哈哈:“故交。”
那家爸爸满脸崇拜,据他所说,那喇嘛给女儿做了一场法事,之后女儿便没在做噩梦,戴着符纸也没再听见歌声。可惜好景不长,女儿在一次下雨天时没带伞,被淋湿了,符咒也因此失效,所有的不幸再度卷土重来。
清照跟他们表明了身份,又极力揽客,最终那家爸爸决定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让徐清照来解除他女儿的厄运。
清照将那女孩带进工作室,点燃烛火,问了女孩:“姓名,年龄,生辰八字。”
女孩有些忐忑,长期睡眠不足给她造成了眼睛浮肿、眼袋很大以及黑眼圈浓厚:“万淡窗,18岁,生于98年11月18日早上11点。”
清照可喜欢这种诗情画意的名字了:“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女孩很是奇异有人知道她名字的出处,清照没有多言,止拿出鬼面具合成的签筒,摇了摇,一枚金币滚了出来。清照又倒了倒,发现还是只有一枚,清照把女孩的手拉过来,拿着小银簪在她末指上一扎,滴了一滴血在金币上,又递给她一块卡通止血布。金币将血滴缓缓吸收,呈现出璀璨的光彩。
清照笑而不语。
只出现一枚金币说明这个女孩是答应了鬼的要求没有照办被鬼缠上,金币发出彩光证明这个女孩是处女… …咳咳,一个女生不该这么猥琐的哈,打住,打住。
清照拿绢布擦了擦金币,将金币又放入签筒之中:“曾经答应了谁什么事没有做到吗?”
万淡窗摇摇头。
清照掐指一算,侧耳听着无尘给她的汇报,敦促着女孩:“再想想,比如,曾经说过想要什么,然后你就得到了什么特殊的技能?”
万淡窗这下变了脸色,她抚摸着咽喉,眼睛不自然地左右挪动:“不会吧… …”
“怎么回事?”清照看见有猫腻,急忙追问。
万淡窗踟蹰着,捏着衣角不肯说,只怯怯地问了一句:“我要是说了,您能帮我保密吗?”
清照点点头:“当然,做这种生意的头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为顾客保守秘密,除非迫不得已。”
蒽,所以自己每次大嘴巴一不小心说出去的时候都是迫不得已的情况,蒽。
万淡窗放下心,这才吐露实情:原来万淡窗很喜欢唱歌,但几年前咽喉里长了一个瘤子,做了手术之后就声音嘶哑,再也不能唱歌。有一回学校要人去参加省级的赛事,万淡窗就凭空感慨了一句:
“我要是能重新唱歌,我一定就朝唱歌这条路走下去。绝不浪费嗓子。”
很神奇,第二天万淡窗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好听了,而且是比自己没做手术之前好听十倍,说话都能引来鸟儿瞩目;淡窗急忙去厕所高歌了一曲,发现各种曲目应对自如。淡窗很高兴,立刻报名了,当然,她也在省级赛事里拿了第一。可接下来的赛事她都没有参加,因为家里的变故,她决定放弃唱歌这条路,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学金融类专业,出来好好赚钱养家。不幸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开始的。
万淡窗抚着咽喉,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她把自己的嗓子给我,让我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吗?可是很遗憾,我还有家庭。对不起,浪费你的嗓子了。”
清照抬眼,看着万淡窗身后那个浑身是血的女鬼,对万淡窗道:“她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