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缘灭
张满来的时候起风了，落叶糊了几片在张满身上，进门的时候待秋很是热情地抬手替他扫去几片——看着是几片平常的叶子，不过是几只没什么修为的小鬼，张满目前为止没犯事，待秋没必要让人家沾这个晦气；和鬼打交道的人，周围必然阴气重，好容易来了一个干净的人，不识相的小鬼自然都要贴上来的。
张满看着这店的装潢和一身汉服的待秋，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不由得信了起来，语气也客气了：“请问徐子先生在哪？”
待秋走过去，挑起门帘儿：“恭候多时。”
张满走了进去，只见昏暗的房间只用一盏汉侍女陶俑照明，徐清照的肩膀以上都隐匿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神色。张满在案几之前跪坐下来：“徐子先生，我来了。”
徐清照点点头：“手伸出来。”
张满将双手摊开，送了过去。长期的跟人打交道，让他会为对方优先考虑——他不知道徐清照要哪只手，干脆一起过去得了，还显得自己懂事。
徐清照拿出骨刀一划，张满的双掌便多了一条血道子。张满疼得直吸气，心里骂着清照：“还真舍得下手！”
清照将他的手立起，她手上的冰寒让张满一抖，他惊恐地望着清照，因为这种冷只有死人才有可能出现。
张满的血滴落下去，落在一个微型八卦里，八卦瞬间发出红光，将血液吸食殆尽。张满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去摸脸上起的鸡皮疙瘩。
清照俯身，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火光旁，阴森的气息让张满一头冷汗地往后仰，希望远离她。清照道：“等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我会一直在旁边，不会让你的生命受到威胁，你既然要见她，就不要害怕，把该讲的讲清楚。”
张满点点头，他有点后悔来了。
清照诡异地一笑：“对了，事成之后，你记得付钱。”
张满无语，好好的恐怖气氛就被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神棍给 破坏掉了啦！
清照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但并没有持续很久，不多时，张满所坐的地下便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法阵，这个法阵不同于传统道家的法阵，很有异域风情，但又不是西方的款式，张满一时间也认不出一个所以然。
清照的声音在幽暗之中传来：“抬头。”
张满听话地抬起头，黑暗之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由远及近，但还是看不清楚，张满不由得眯起眼睛。俶尔，突然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他面前放大，张满双眸圆睁，惨叫了一声。
张满惊天动地的惨叫让小巷里还没搬走的拆迁户纷纷回头，待秋站在门口，对着他们扬扬手机：“看剧呢。”大家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屋内。
清照冰冷的手搭在张满肩上，让想逃跑的他又坐了回去。清照在张满耳边低语：“跟你说了会有恐怖的东西叫你不要叫嘛。自己说的要见她。”
张满任由汗水划过额头：“抱歉。”
清照的手离开了，不知道又隐匿到哪里去了。张满坐直，望着前方那个被长发遮得严严实实的女鬼，咽了口口水：“是… …容容吗？”
女鬼稍微挪近了些。
张满大惊，但还是耐住害怕继续问：“你… …怎么会在这？”
莫从容又近了一些，张满发现自己身下的法阵的亮度增加了不少，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开始想往后退。
莫从容血红的双眼和长长的舌头骤然出现在张满面前：“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张满惨叫一声就像逃走，莫从容的舌头一下子卷住了张满的脖子，把他往回拖。张满的脸涨得通红，莫从容血红的双眸变成了青黑色，嘴里也长出了獠牙来：“你杀我，为了钱你杀我！”
张满拼命扯着那舌头，却越勒越紧，他的舌头也给勒了出来，他伸手向黑暗里抓着，想触碰到他适才极度抗拒的那双冰冷的手，但却是徒劳。
莫从容带着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偿命… …偿命！”
张满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时，一道蓝光闪过，莫从容的舌头瞬间收回，张满也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
灯光亮了起来，是白炽灯，屋里亮堂百倍，莫从容透明的身躯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凶狠地瞪着地上的一干人等。
清照揪着张满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们俩都没跟我说实话啊。”
莫从容发出鬼吼声，张满害怕地握住清照的手：“徐子先生你救救我，我… …我当年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真不是存心的。这些年她妈妈我一直都当亲妈照顾的，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你求我没用啊，”清照朝莫从容抬了抬下巴，“人家要杀你又不是我要杀你。”
张满双手合十：“从容，从容你放过我。我把你妈接到身边养老送终，求你放过我！”
莫从容依旧悬浮在半空没用动弹。
清照有些不耐烦，她一把扯过张满丢到后头去，仰头看着莫从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虽然你凭借我这显魂阵法力大增，但只要我出手你根本就是魂飞魄散的命，还不如早点了了这些凡事，早去投胎，也避免被投入什么不好的道去。”
莫从容道：“尸骨，我的尸骨，入土为安。”
清照转身：“你把人家尸体藏哪儿了？”
清照没有等来张满的回答，而是等来了一阵熟悉的风，清照眼睛一睁，在心中暗叫不好，她反手一砍，正砍在张满的手臂上，张满也被清照一脚踏在了地上，但是张满手里的骨刀却直挺挺地飞向莫从容，莫从容虽然躲了，但没有完全躲开，她的手背还是蹭到了骨刀，一条深深的道子落在了手背上，立马就有青黑色的气体从中冒了出来。莫从容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张满狰狞地笑着：“这样你就没办法继续作恶了，你这个贱人，死了还这么不安分！”
清照无暇去管张满，她拿着几张白色的符纸奔向莫从容，刚要贴，手腕便被莫从容握住，从容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要费事了。”
清照的眼里噙着泪，她还是执意要贴，可从容的力气很大，她下不了手。清照急得哭了出来：“你让我救你！”
莫从容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消失殆尽，缓缓闭上眼睛：“如果有一天我尸体被人发现，请埋了我… …”莫从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还在张合，可她已经永远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清照缓缓起身，张满如临大敌般地退后。这个女孩看起来瘦小，但她刚刚劈自己的那一掌和踩自己的那一脚绝对是练家子，他连基本的功夫都不会，哪里会是她的对手？他本来是抱着好奇心理过来陪她跳大神，顺便给点赞助费准备走人，没想到真的有鬼，还惹上了一个不能惹的人间修罗。
张满刚要朝门口跑，便被突然冲过来的清照掐住脖子摁在墙上，张满闭着一只眼，他根本没看到这个女孩是怎么过来的，她、是人是鬼？
张满的意识逐渐涣散，清照的手却突然一痛、送了开来，张满跌落在地，一面咳嗽着一面往外爬，爬到门帘边，便在待秋的汉服裙角边停下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来杀他的。
待秋温婉地笑着，弯腰扶起他，给他扫着尘土：“不好意思，张厂长，跟鬼打交道，不免会被腐蚀心智，偶尔会发狂。我已经制住她了，您别害怕。”
张满心有余悸地看了清照一眼，清照捂着红了一片的手腕正要再上前，待秋便狠瞪了她一眼，清照的气势瞬间便蔫了。待秋扶着张满的手臂出去，请张满喝了茶，张满才喝了一口，便赞道：“龙井，好！”
待秋把机器往张满面前一推：“虽然给您造成了麻烦，但还是想请您不计前嫌地给小店一点生活费。”
张满也不吝啬，拿出卡一刷，便是五千块。张满笑笑：“够了吗？”
待秋点点头：“希望张厂长多介绍人来。”
张满起身，顺手拿了吧台上一张名片：“会的，我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来，你们这店，是真材实料。”
待秋送到门口，对着张满的背影鞠躬。等张满彻底消失在小巷中，待秋才冷着脸、气势汹汹地冲进里屋，清照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对着骨刀发呆，看样子怒气还没消下去。
待秋俯视着清照：“你不该插手的。”
清照霍然站了起来：“他杀人！还把人家弄得灰飞烟灭，这么缺德的人为什么还配活在这个世上？！”
“他配还是不配自有自己的定数，你无权插手，”待秋轻柔地将糊在她脸上的乱发勾到耳后，仿佛在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善恶到头皆有报，你既然修炼鬼术不是为了谋求力量，这些事情就要看淡一些，否则，你就要承担哪些恶报。”
清照还是放不下：“可是他… …”
待秋的手重重搭在清照肩上：“做好自己该做的，好吗？”
望着待秋清澈凛冽的眸子，清照放弃了抵抗，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