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返祖
“千面先生，你想去哪啊？”
有清朗却冰冷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响起，琥珀色眼瞳的少年推门而入，眼瞳深处，流淌着金红色的火光。
“嚯，有贵客大驾光临呢！”
千面伸出细长的指甲，贴在舌尖轻轻舔舐，他似乎对昊紫的到来早有预料，脸庞之上，甚至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诧。
窗外的飞蛾企望着窗内的光芒，星罗弥天，然而飞蛾只钟情屋内光亮。
不是因为飞蛾不喜普天星光，而是因为，飞蛾可以企及的，只有屋内的灯光。
“贵客？真是抱歉，此间住宅本就是我私人住宅，而你闯入我宅，屠我妻，杀我友，于情于理，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昊紫的额前，一圈圈环绕的亮金色刻纹有如几千瓦的白炽灯泡，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千面的脸庞，面部表情颇为平静，似乎不为外物所动!
“这我也要辩解一番了，那个女仆可不是我杀的，我杀掉的只有练彩尘一人罢了。”
千面微笑着瞟了瞟地上的小容，此时此刻，地上的少女最终因失血过多，变作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具尸体的始作俑者正提着镰刀，不屑一顾地注视昊紫的眼睛。
“区区一介二阶刺客，就连凝气成兵都未能成功做到，昊紫，你以为凭借你的【倍速法则】，就可以凌驾我等之上吗！”
飞头妖轻蔑地握紧镰刀，镰刃于灯光下折射出一段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他一眨不眨地盯住昊紫的眼睛，沙哑之言缓缓吐出。
“我的【困顿回廊】，可以创造出一片虚无空间，这片空间乃是一段不断重复的回廊，在这条回廊之中，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然而，就在沙哑之言话音刚落之时，昊紫，消失了！清冷的声音浮现于飞头妖的身后，语句之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如同熔岩不住翻滚。
“你以为我在和你们聊天吗？”
镰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飞头妖仅有的头颅定格不动，须臾之后，碎裂为无数纷飞的血肉。
“难道说，你以为我会是那种可以与血海仇人心平气和聊天的那种人吗？”
昊紫的身形出现在两米之外，他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继而轻轻搂起练彩尘瘦小的身体。
体表尚存些许温度，男孩的眼珠几乎脱落出眼眶，昊紫紧紧搂着练彩尘的身躯，将之抱在怀里。他就这么将练彩尘抱起身，脚步平缓地来到小容身边，俯下身子，抚了抚少女凉丝丝的脸庞。
千面看到他在颤抖，他的身体以某种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起来，他将男孩与少女抱在自己怀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可自己的心跳却感受不到，他们的心跳。
“血海仇人？抱歉了昊紫先生，我等妖族在黑暗中隐忍如此之久，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面容平凡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抓破自己的脸庞，他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眼窝，直至血液蔓延而出。可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他将手指伸进口中，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咔嚓，是手指骨节被咬断的声音，他放肆地高笑着，肆无忌惮地折磨着自己的身体，以此获得无端的愉悦！
“你知道我准备了多久吗？早在几百年前，我就在等候今天这个机会，我隐藏在人类之中，模仿人类的生活习惯，学习人类的表情动作。”
“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千面的脸孔忽地变化起来，须臾间，他变作他杀死的第一个昊家之人，谢温馨，须臾间，他又变作他在昊小璃公司杀死的女员工小范。
如同京剧脸谱变幻，却又胜过其太多太多，千面妖鬼，可化万千容颜，他曾经存在于这世间某一个国度、每一个角落，他在世间游荡，只为将这虚假的面容统统化为真实。
别人的，就是我的，我不是我，我是任何人！
然而昊紫没有回答，他依旧静静地抱着练彩尘与小容的身体，他的表情晦暗不清，额发垂下，于眼帘之前压下黑沉沉的阴影。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告诉我啊，我学得像不像！”
千面的脸孔再次变化起来，他变作陈凡，提着弯刀向昊紫恭敬敬礼，他变作昊天衡，手持书本严厉地瞪向昊紫，他变作小容，乖巧地趴在地上。
最终，他变作练彩尘的模样，银色的短发随风而动，轻轻捧起昊紫的脸庞。
“你知道吗，我等妖族在阴影之中苟且了太久太久，你们人类剥夺了我们生存的领地，我只是想夺回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你居然问我过不过分？”
回应他的，是一道骤然拓散的气场。
这是一道旷古深远的气场，从昊紫体内骤然扩散而出，剧烈的气浪如同原子弹爆炸产生的剧烈核辐射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铺展开去，将途径之物摧枯拉朽一般震出范围之外！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啊？”
昊紫说。
“你说我们人类剥夺了你们生存的领地，可我剥夺了吗？练彩尘剥夺了吗？小容剥夺了吗？”
“你说你在人类社会中隐忍了太久，是我让你隐忍的吗？是我让你学习的吗？是我让你变成别人模样的吗！”
“你说你们妖族没有生存空间，是啊，你们的生存空间就是践踏别人来获得所谓的生存空间，你们的生存之道就是杀死人类获取食物，小容甚至这辈子都不知道你们妖族的存在，可你就这么把她给杀了，极尽残忍之所能！”
“我方才问你，你闯入我家，屠我妻，杀我友，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遥远却又并不是很远之外的太昊陵墓中，力量跌宕起来，不知来源于何处，却是从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中抽丝剥茧抽筋拔骨而出，由一丝丝一缕缕一条条一根根交缠在一起，顺着某个无形的轨迹，翻越高山，跋涉河流，穿过大地，跨过天空。
仿佛有婴儿在齐声高歌，如同无数婴儿啼哭般的声音汇聚在一处，居然交汇出如同宏大交响乐一般的奇异声响，那声音忽低忽高，忽疾忽徐，若近若远，若即若离。
激昂的变奏！恰似铁蹄踏过冰河，声音突兀间便是紧凑起来，与此同时，那一丝一缕一条一根的力量，绵延成浩浩江流，尽数汇入远在数十公里外的昊紫体内。
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一股由亘古原初高升而起的威压便是切切实实地降临在众妖面前！
昊紫额前，螺旋形的金色刻纹骤然裂开，一只通体鎏金的竖眼正透发出无与伦比的金光！
“杂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