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剑和罗烨在房间里美梦正酣，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这敲门声来势汹汹，似乎若不开门，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秦剑满腔怒火地拉开房门一看，外面竟然站了一群衙役，为首一人面色黎黑，五官硬朗，尤其是一双眼睛，神光湛然，显见得内力不弱。
这人向秦剑一拱手道：“在下云山县衙门捕头苏见波，敢问阁下可是秦剑，秦公子？”
秦剑一头雾水，顺口答道：“在下正是秦剑。”
苏见波又道：“那再敢问秦公子，昨日可是带着几位朋友，去春深阁参加了花魁兰语的鹊桥会？”
“对啊，怎么啦？”秦剑更觉诧异。
“怎么啦？”苏见波冷冷一笑，道，“既然公子都承认了，那便请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说着将手一挥，后面的衙役就想上来锁人。
“慢着。”罗烨走到秦剑旁边，对苏见波道，“不知我这兄弟犯了何事，苏捕头要拿他问话？”
“我拿的可不止是他，还有你，还有你们的朋友，那位姓江的公子。”苏见波神色一凛，道，“今日一早，兰语姑娘被人发现在房间里自缢身亡。你们那位朋友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嫌疑最大，你说我该不该找他问话？你们若是识相，便趁早说出他的下落。”
秦剑和罗烨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江寒月一身男装走了出来。
江寒月走到苏见波身前，道：“我叫江熏，昨夜和兰语姑娘在一起的人正是我。不过今日一早，我就和我的朋友一起回来了，然后一直睡到现在，并不知道兰语姑娘因何寻了短见。”
“你就是江熏？”苏见波回头瞪了一眼给他们引路的店小二，斥道，“你不是说，这屋里住的是三位姑娘吗？”
店小二苦着一张脸道：“之前住的是三位姑娘啊！”
苏见波又仔细打量了江寒月几眼，突然别有深意地笑了：“三位姑娘，竟然会乔装打扮去逛窑子，要说这里面没有蹊跷，真是任谁都不信。很好，既然正主儿都在这里了，那便请五位一起跟我去县衙去做客吧！”
他话音刚落，那些衙役就又想动手。秦剑哪里把他们看在眼里？右手一抬，便要开打。不料江寒月突然朝前一步挡住了他，对苏见波道：“苏捕头，兰语姑娘生前与我甚为相得。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我也愿意协助调查，找出真相，也好让兰语姑娘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只是我们现在虽有嫌疑，却不是犯人，还请苏捕头以礼相待，不要动粗。我们可以跟你前去，但这些锁链手铐什么的，就不要了吧？”
苏见波暗自盘算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一群衙役将五人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向着县衙走去。
到得衙中，县太爷却不在家，说是到江边视察堤坝的修筑去了。五人既非罪犯，自然也不合收监，苏见波只好将他们安置在偏房等候。这一等，便等到了掌灯时分，有衙中仆妇送来了晚饭。
秦剑一看饭菜粗粝，忍不住道：“江贤弟，方才在客栈之时，你为何要阻止我出手，却来这里受这闲罪？便是现在，只要你想走，以县衙这些人的本事，想必也拦不住我们。”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以我的身份，就更不能做出这样的事了。”江寒月又恢复了之前的一本正经，正色道，“再说我本来无事，也不怕人问，只是连累二位少侠了。”
“大家一路同行，自当同甘共苦，江贤弟又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罗烨道，“只是待会儿县太爷回来过堂，我等势必要跪拜行礼，别人都还罢了，于江贤弟却是不便。万一再遇到个糊涂官儿，半天拎不清楚，要将我等收监候审，就更麻烦了。”
江寒月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再走也不迟。”
几人正说着，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苏见波提着灯笼站在门口，道：“县太爷即刻便要回府，还请五位到大堂相侯。”
众人一起走了出去，刚到半路，突然又有两个长随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迎头便道：“县太爷差我二人来提嫌犯，苏捕头却为何也在这里？你带着这些嫌犯，是想要到哪里去？”
苏见波见到来人，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惊慌，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道：“先前听报信的说，县太爷的马车已经进城，想必回来就要提审嫌犯的，所以我预先过来安排，这不正带他们去大堂吗？”
“原来如此。”那二人笑道，“苏捕头办事真是周详，难怪县太爷视你如左膀右臂。不过这桩差事原是我们的，还请苏捕头把人交给我们吧，由我们带过去便是。”
苏见波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将人交出去，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脱。对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踏上一步，伸手就想将五人拉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唐碧云和卓停云突然出手了。她们一人一个，瞬间便将那两人同时撂倒在地。秦剑和罗烨虽然大感意外，却仍然迅速地做出了反应，罗烨一掌击向苏见波，秦剑拉起江寒月，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
罗烨那一掌直击苏见波背心，本想将他暂时撂倒，以便脱身，不料苏见波的武功之高，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罗烨一掌击出，苏见波听到动静，立时便朝前一蹿，等到回转身的时候，腰间佩刀已经出鞘。他在转身的间隙顺势扬刀，一刀斩向罗烨头颈，刀锋破空而下，带起“呼呼”的风声，威势甚是惊人。
罗烨吃了一惊，连忙飞身后退，就这一下耽搁，那两名倒在地上的长随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有人越狱。”
他们这一喊，不但罗烨等人在心中暗叫麻烦，就连苏见波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恼怒之色。
不等苏见波再次出招，唐碧云和卓停云已经兵分两路攻了上来，左右夹击，一下子闹得苏见波左支右绌，手忙脚乱。谁知她们原是佯攻，不为伤人，只想脱身，苏见波阵脚一乱，三人便趁隙跑了。
秦剑早已带着江寒月跳到墙外，一见三人出来，他便拔脚又跑，五人会合在一处，脚不沾地地朝城外跑去。此时尚未到宵禁时候，秦剑原想趁乱出城，不料到了城门处才发现，门已经关了。想必是县太爷得到他们逃走的消息，下令提前关闭了城门。
五人赶紧藏进城门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秦剑道：“现在怎么办？凭我们的本事，倒也不怕他们追捕。只是地狱谷的事情还没了，如果又惹上官府，以后行事处处都要受到牵制，难免麻烦。更何况以江贤弟的身份，也不宜让官府牵扯进来。”
“你们看，那边有辆马车。”罗烨突然指了指巷子深处，道，“不如我们先躲进马车里面，再把车赶到城门下，只说家里有人犯了疾病，必须出城医治。只要那些看门的兵士和我们纠缠得片刻，我总能找到机会治住他们，打开城门。”
“此计甚妙，就这么办。”秦剑一锤定音。
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城门下面果然驶来一辆马车，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少年驾着车子，被守门的兵士拦了下来。
“官爷，”少年跳下马车，点头哈腰地道，“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怎么就关门了？”
那兵士道：“今日城中跑了犯人，所以提前关门。你要出城，明日再来吧。”
“不行啊，这位官爷。”那少年一听让他明天再来，顿时呼天抢地地嚎叫起来，“官爷，我连夜赶着出城，不为别的，只因我妹妹得了疾病，须得到城外的薛家医馆医治。其他事情等得，这治病却如何能等的？还请官爷高抬贵手，放我妹妹一条生路吧。”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那兵士一掌便将他推开了，不耐烦地道：“谁有空听你那些家长里短的。县太爷有令，城门关闭，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你还是把你妹妹带回去，等明日再去医馆吧，哪里那么巧就病死了？再退一步说，若你妹妹当真挨不过今晚，那也只能怪她的命不好，可不是我害的。”
“你……”
眼见那少年就要发怒，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捕快王道安奉命办差，还请大哥行个方便，开门让我出去。”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身着捕快衣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马车旁边，手上还举着一块令牌。
那兵士当即舍了少年，走过去接过令牌细看，确认无误之后，便挥手示意同伴开门，一边又对那少年道：“你快走吧，别在这和老子歪缠了，若是惹恼了大爷，管教你……”
他一语未了，那捕快突然纵身跳上了马车，缰绳一抖，就朝城外冲去。兵士和少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好在少年反应敏捷，马车刚刚一动，他便也紧跟着跃了起来，堪堪落在那捕快旁边，真是好不惊险。只是那守门的兵士却没有少年这般胆识，眼见马车朝自己直冲过来，吓得他赶紧跳到了一边，眼睁睁看着捕快和那少年连人带车地逃走了。
且不说那兵士如何向上级汇报，县太爷又如何安排人追赶，只说那捕快驾着马车冲出城门之后，也不跑远，就在城外一片居民区中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了一所小小的院落前面。
那布衣少年正是罗烨改扮的。他一路上都耐着性子没有说话，只任那捕快乱跑，一是不想耽误逃走，二也是好奇，这半路上杀出来助他们逃脱的捕快，到底是什么人。等马车一停，罗烨便跳了下去，回头望向那捕快，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赶紧向他做了一个少安毋躁的动作，道：“罗公子别急，小人是友非敌。这所院子是小人一个朋友的，眼前家中无人，正好可供大伙儿容身。还请几位先行进去，等小人找个地方处理好这辆马车，自会回来相见。”
他说完这番话，秦剑几人也下了车。捕快朝他们拱了拱手，便赶着马车走了，剩下五人面面相觑，只得先进门等候。
这是一处寻常民居，只有小小的两进，主人不在，众人也不便进屋，便只在院子中间坐下等候。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前脚步轻响，那捕快果然回来了。
他推开门一进来，也不向别人打话，一双眼睛只直直盯住了秦剑，眼框中泪光莹莹，竟自哭了。
秦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正想说话，那捕快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秦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颤声道：“少爷，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莫兰啊！”她一边说，一边回手向头上一扯，一头长发顿时如瀑布般泄下，原来竟是一名女子。
“莫兰？你是莫兰？”秦剑这一惊非同小可，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年前，他们说少爷死……”
莫兰一语未了，秦剑突然打断了她：“莫兰，现在情况紧急，这些家务事就不要说了。你先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了云山县的捕快？”
莫兰会意，当即打住了话头，转而道：“少爷走了以后，我在家里呆着发闷，也就走了，想出来四处转转，散散心。我四处流浪，有时候身边盘缠短缺，遇到做事的机会也就接着，好赚点小钱。半年之前，我来到云山县，身边的钱用完了，正好看到县衙招捕快，我就去了，没想到因缘际会，今天竟然遇到了少爷你们。我原是奉命捉拿逃犯的，初时并不知道秦剑和罗烨是谁，直到在城门口看到罗公子与人争执，我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秦剑和罗烨竟是你们的化名。可是你们却认不出莫兰。”说到最后，她话中已经微微有了埋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