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江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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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秦剑和罗烨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寒月很快也看到了他们。大大出乎二人意外的是,江寒月换装以后,人也仿似换了一个,看到他们不但没有任何惊讶和不满,反倒望着二人笑了一笑,再不似之前那般矜持。

二人见她微笑致意,连忙也含笑回礼。江寒月看看他们,又回头向唐碧云说了几句,唐碧云便抬脚朝二人走了过来。

她走到二人桌边,双手一拱,笑盈盈地道:“我家公子请二位移驾一叙,不知二位是否赏脸?”

秦剑一脸讪笑,有气无力地答道:“那是自然。承蒙你家公子不弃,愿与我二人结识,我等不胜荣幸之至。”

“那咱们这便过去吧,二位公子请。”唐碧云侧身朝两人微微一鞠躬,伸手引路。

秦剑和罗烨来到江寒月面前。江寒月赶紧站起身子,朝二人拱手道:“在下江熏,带着唐青、卓静两名家人四处游历,有幸结识二位兄台,还望多多指教!”

秦剑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江兄客气了,好说好说。”

唐碧云笑道:“春深阁这种地方,我家公子还是初次前来,正觉得一个人没意思,想结识几个朋友同乐呢,可巧就看到了二位。二位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又潇洒又风流,想必和我家公子是志趣相投的,难怪他一见二位就觉得有缘,想和二位交个朋友呢。”

秦剑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不敢,不敢,这春深阁,我们也是第一次来。”

“原来公子也是第一次来。”唐碧云笑道,“我看公子的样子,还以为是此中老手呢。不过也没关系,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人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出来玩乐,该当开开心心的才是,但为何我看公子脸上倒有些惊惶之色?莫不是心里面担着什么心事?”

“好了,唐姑娘,你就别打趣我了。”秦剑心中有事,不欲和她纠缠,干脆直接认怂,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你们三个女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干嘛?”

江寒月微微一笑,也低声道:“秦少侠既知这里是青楼,还请注意言辞,叫我小江即可,以免暴露我的身份。”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秦剑使眼色。秦剑被她那双明澈的眼睛一望,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莫名地就更慌了。

他定了定神,点点头道:“少……小江说得有理,是我唐突了。”

“无妨。”江寒月摆摆手,又道,“我们是兴致所至,随便逛逛,不知你们二位怎么也来了?”

青楼是秦剑素日去惯的所在,并向来以此风流自诩,从未觉得不好意思,但如今被江寒月这样当面一问,却突然感到窘迫起来,当下只好胡乱“嗯”了一声,根本不敢正面回答,头也微微低下了,眼睛都不敢看对面的人。

但是下一刻,他就不得不抬头了,因为他听到江寒月欣喜地道:“不管二位是怎么来的,能在这里遇到你们,都实在是太好了。古人称‘良辰美景,贤主嘉宾’为四难事,今日咱们有缘相遇,又得良辰美景如斯,我愿效陈王,斗酒十千,与客共欢,还请二位不要客气,一定尽兴!”说着,她就举起酒杯,作势要一饮而尽。

“小江!”秦剑吓了一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一把按住她的手,同时心念急转,很快有了主意,劝道,“你先别急着喝酒呀!你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其实来这种地方吧,酒只是个陪衬,主要还是看歌舞,吃点心的。你看桌上这盘樱花糕,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做得漂亮吧?想必味道也不差,不如你拿一块尝尝?”

“多谢秦兄。”江寒月微笑点头,伸手夹起一块,放在口里吃了,连连赞叹道,“嗯,甜而不腻,清香可人,好吃。”吃完,她举起杯子又想喝酒。

秦剑让她吃糕,原是为了打岔,省得她一直要喝酒的,不料她竟对酒念念不忘。眼见这招不凑效,秦剑赶紧再出新招,又引着她去看四下的陈设和歌舞。要说这春深阁再豪华再富丽,也不过是座青楼,陈设和歌舞能有什么大看头?只苦了秦剑,为了吸引住江寒月的心思,不得不搜肠刮肚地找出些谎话来哄她,把一些平平无奇的东西说得颇有来历。罗烨看着他绞尽脑汁的样子,忍不住在一旁暗暗偷笑,心里暗道:来青楼,酒只是个陪衬,乐趣倒是看陈设、看歌舞、吃点心?嗯,这秦公子的一张嘴,也真是让人不得不服了!

好在秦剑并没有为难多久,随着一声锣响,场内灯光突然大亮,六名丫鬟排成两行,缓缓从台上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每人手里提一只竹篮,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撒花瓣。一名丽人华服浓妆,踩着花瓣曳步而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身姿轻盈,宛如水仙凌波。

借着灯光,秦剑看得分明,这名女子身材纤细,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上眉如远山,眼波盈盈,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令人一见便心生怜惜,正是春深阁花魁,艳名远播的兰语姑娘。

兰语姑娘登台入座,眼光缓缓扫过台下,待转到秦剑这一桌时,突然停了下来,将几人细细打量了几眼。秦剑也是风月场中的熟手了,顿时便知自己今晚有戏,当下赶紧一个眼风,飞回给兰语姑娘。兰语姑娘微微一笑,又将眼神转开了。

杜妈妈从台侧走出来,对着台下说道:“小女兰语今日举办鹊桥会,多谢各位贵客前来捧场。今日场中所坐,多是故交,规矩都是懂的,老身也就不啰嗦了。从现在起,各位有什么技艺宝物,都尽管现出来便是,能得小女赠予春扇者,即是我杜妈妈今夜的东床。”

杜妈妈话音未落,右首一人已经站了起来,举手一挥,两名下人便从他身后抬出了一口箱子,放在台前,打开了箱盖。众人抬眼一望,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衣衫。

这人微微一笑,颇为自负的样子,道:“此衫乃天山冰蚕丝所制,夏日贴身穿着,肌肤生凉,溽暑不侵,为我在XJ花千金购得,特意带给兰语姑娘。皆因姑娘冰肌玉骨,正是花蕊夫人一流的人物,若穿了这件衣衫,任它夏日炎炎炎,也自清凉无汗,岂不是一段佳话?”

这人送的东西已巧,难得的是说话更巧,既炫了宝物,又捧了佳人,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彩声。谁知道兰语姑娘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箱子,又点了点头,便再无二话。这人大为扫兴,只得悻悻地坐下了。

在他后方随即又站起一人,捧出了一口琴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尾墨绿色的古琴,琴身翠润,莹莹生光,用手轻拨琴弦,只觉琴音清越,令人顿生飘然离尘之感。

这人用手摩挲着琴身道:“此琴名绿绮。古诗有云‘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说的便是它了。此琴为我家世代祖传,今日以赠佳人,只望名琴才女,相得益彰,方不负制琴人的一番心血。”

兰语姑娘看了看琴,点点头,仍是一言不发,这人只得也坐下了。

接下来,又有数人陆续站起,也有送古董的,也有作字画的,兰语姑娘都没有吭声。

轮到秦剑这桌的时候,兰语姑娘第一眼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一双秋波盈盈地看着秦剑,欲说还休。这其中的含义,任谁也都看得出来,场下那些寻欢客顿时便涌起一股妒意,纷纷猜测这是哪里来的外路小子,竟能一来就博得兰语姑娘的青眼,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必定是他中选了。

秦剑被这两道饱含情意的眼光看得如坐针毡。他咳嗽一声,道:“我是外路人,仓促前来,尚未能备下礼物,还望姑娘见谅。”

兰语姑娘闻言并不失望,一双妙目只管盯住了他,浅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萍踪偶过,竟能赶上小女子一年一度的集会,更是何其难得。我看公子人物俊雅,又何必流入俗套?便是客中仓促,或文才,或武功,但能一展所长,小女子都愿领教。”

秦剑眼见推脱不掉,正欲说话,旁边一个声音突然道:“秦兄没有备下礼物,我却有一样东西想送给兰语姑娘。”正是江寒月。

秦剑和罗烨大吃一惊,刚想出声阻止,江寒月已经站了起来。全场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向了她,等着看她会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秦剑脸都绿了,江寒月却是一脸的得意,一仰脖子道:“那就是我刚为兰语姑娘做的一首诗。”

“嘁!”众人一听,纷纷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江寒月却不为所动,坚持道:“不过这首诗嘛,我只能给兰语姑娘一个人看。”

兰语姑娘眼波流动,看看秦剑,又看看江寒月,最后微微颔首道:“多谢美意,那便请公子将诗呈上来吧。”

江寒月喜出望外,抬脚便走上台去,一边早有丫鬟捧来文房四宝,将笔墨伺候好了。江寒月提笔便写,只见她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转眼间便交了卷。因她有言在先,此诗只给兰语姑娘一人看,书成之后,兰语姑娘便莲步轻移,亲自过来检视。

众人看得清楚,兰语姑娘的目光刚一落到纸上,便变了脸色,显得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这小子究竟写了些什么,竟能让兰语姑娘这般动容?难不成他是曹植再世,相如重生?众人心里正如此想着,兰语姑娘已经颤声道:“公子惊才绝艳,真乃世间罕有。幸得垂青,兰语愿为康成诗婢,为公子红袖添香。”说着,她转身从侍女手中取过一柄春扇,便欲递给江寒月。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而其中最为头大的,就要数秦剑和罗烨了。没想到这江寒月深藏不露,竟然还有这样一手。如今倒好,她不但逛了青楼,甚至还要留宿,这可怎么收场?

秦剑不及细想,踏上一步便道:“且慢。”

他突然这么一喊,兰语姑娘和江寒月都被吓了一跳,递过去的扇子没接住,掉到了地上。秦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蹿上台去,俯身就把扇子拾到了手中。

台上众人顿时纷纷大叫起来:“好小子,还带抢的啊?”

秦剑站在台上,赶紧回身朝台下行礼道:“诸位少安毋躁,且听我一言。在下并非是想要动粗,更不想破坏兰语姑娘的规矩。只是适才兰语姑娘说了,或文才,或武功,只要在下能一展所长,她都愿领教。在下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被这位公子抢了先。大家都知道,兰语姑娘的规矩,是要看过所有馈赠者的礼物,再做定夺的。因此说起来,不是在下坏了规矩,倒是兰语姑娘和这位公子坏了规矩。”

“他说得有理。”也许是不想让江寒月轻易就抱得美人归,台下众人一听秦剑这话,顿时纷纷闹腾起来,都站在他的一边,说兰语姑娘不公,应该再看看他的表现。

眼见群情激愤,连杜妈妈也惊动了,连连劝兰语姑娘退让,以平息众怒。兰语姑娘无奈,只得先将江寒月请到台侧暂坐,示意秦剑展示礼物。

秦剑站在台上,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儿。一来,他必须要阻止江寒月留宿;二来,他堂堂花国老手,人称百花小郎君,如果在这种场合上竟然输给了初来乍到、女扮男装的江寒月,这面子要往哪儿搁?所以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志在必得。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自然就带出了几分挑衅,一脸斗志昂扬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秦某便斗胆献丑了。”秦剑胸有成竹地一笑,回头向罗烨使了个眼色。

罗烨和他多年搭档,焉能不知他的用意,当下回以一笑,站起来一跃上台,从先前撒花瓣的丫鬟手中接过了几只篮子。他将篮子往天上一抛,里面的花瓣便纷纷攘攘地飘洒下来,犹如天女散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