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典魔典
“属下等救驾来迟,令教主受惊,请教主责罚。”神道总坛大殿之内,三大圣使已经收到讯息,正道中人退下了山,护教弟子也多赶到山下,将整个万仞山层层围了起来。此次神道虽然大获全胜,却也是立派百年来,最为惊险的一次。
“无妨,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嘛?”项无邪淡淡一笑,示意众人起身,续道,“不知是何人出手相救,来日必当重谢。”
“教主可认得那人模样?”三大圣使道。当时场中混乱,那青衣人动作迅捷,救了项无邪,便离场而去,三大圣使也未见到他。
“那人大概四十余岁年纪,一身青衣,面容清秀,却是英气逼人,修为之高不在祝子衍之下……不过此人既然出手相救,看来对我神道并无恶意。三位圣使见多识广,可看出此人身份?”
“回禀教主,若是老夫所料不错,此人当是本教青衣使者——青炎。”紫眉上人略一沉吟,上前一步道,“青炎性喜淡薄,不愿拘于一地,平素并不留在教内,一向四海为家,在教主拜入神道之前已经离开白云巅,算起来也有十数年没有回来了……”
“青炎,这位青使似乎对我虽无敌意,也无善意啊。”项无邪忆及当时一幕,心道,他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微一思忖,笑道:“原来是青炎尊使,果然好武功!若非青叔叔身上有伤,想必定是可以与祝子衍一战的。”
“说来惭愧,老夫痴长青炎二十余岁,可是论及修为也只算得旗鼓相当,当年谢老教主对青使也是赞赏有加,更是亲自指点过他功夫。”紫眉上人哈哈一笑,说道,“只是来去匆匆,青炎看来是觅地疗伤去了”。
“如此人物,若是有缘,他日定要一见的!”项无邪笑道,“这几日应战三大门派,诸位想必都累了,既然正派已退,各位大可放松下来,好好歇息一番,都退下吧!”
项无邪面泛笑容,众人一时倒是看不出他想法,只得告退。
“仇叔叔,若无要事,无邪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项无邪留下仇海,挥手屏退所有护卫,待得大殿之中再无其他人,才缓步走下台阶。
“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仇叔叔,我发现这几日你有些异样……”项无邪目光直视仇海,语气却是极其平淡,“但是无邪绝然不信你会背叛神道,无邪相信你一定有苦衷。现在四下无人,你可否告知无邪?”
“无邪……”仇海自项无邪继任教主之位后首次直呼其名,“你有时候粗枝大叶,有时候却又心细如尘……直到今日,我还是看不透你啊……”仇海淡淡一笑,“教主,可知正道中人为何如此快便能知道老教主死讯?”
项无邪眉头一皱,却不答话。
仇海想了想说道:“其实几大门派一直在我神道安插细作,若非事关绝对机密之事,我们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日,在教主随上人出去疗伤之后,谢老宗主对我说道‘仇海,本座死后七日,你便可把我的死讯传告江湖……但是,不可将我两个弟子已死之事传出!’‘
“可是教主,如此一来无邪岂不很危险,我神道更可能会因此蒙难?’仇海道。
‘无大碍的,我神道百年基业,又岂是区区几次围攻便能覆灭。倒不如借此机会让无邪多历练历练。我神道之内不乏正派人士的细作,这个消息能瞒得了多久呢?’谢雨寒道。
‘属下有信心可以让讯息不出神道一步!’仇海道。
‘不,要传出去!本座要借此大挫正道锐气,让他们在有生之年再不敢犯我神道!一次风雨对无邪不过是小风小浪罢了……’”
“这便是谢老宗主的临终之言,属下擅作主张,请教主责罚。”仇海一拱手施礼道。
“看来师傅下一句就是,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如何能做我神道宗主。其若不才,彼可取而代之。不过仇叔叔总不会说出口。”项无邪微一思量,叹了一句,“师傅当世奇人,为他人所不能为,行事出人意表,我所不及。仇叔叔已经尽释无邪心中疑惑,打斗了一天,仇叔叔想必也是很累,不妨下去休息吧。”
“教主以后大可不必再叫属下‘叔叔’,唤一声‘赤使’便是大大的尊敬了。”仇海道。
“哈哈,这点礼节自是要守,无人之时倒也无妨。”项无邪笑了一句。
“对了,教主,谢老宗主还有一句话。”仇海本待退下,想了想,又回身说道,“老教主说,在他的札记之中,存有唯历代教主可以翻阅之物,教主务必翻看,看后若是有何想法,尽管去做便是。”
“嗯?!”项无邪眉头微微一皱,对着仇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看的。”
仇海告一声罪,退了下去。
待得仇海退下,项无邪这才起身折入了另一条甬道,这里除了有教中的亲信弟子把守,便是四大圣使也不能轻易接近这里,而这些亲信弟子更是身份超然,在神道之中只尊教主圣令,便是紫眉上人等也不能调遣,而他们平常除却练武之外,也只有一项事务,便是镇守此处,只因这里乃是神道历代宗主卷宗所在,甚至里面藏有神道武学经藏——《神典》。
《神典》由谁所创已无从查考,自开山祖师叶宇传下,其中所载,乃是不世绝学。叶宇凭此开山立派,成就神道,谢雨寒承继叶宇衣钵,五十年间先后灭除邪门十派,独领风骚。
这一处地方乃是昔年楚帝选来作为自己石棺存放之处,甬道颇长,其中还有数道机关,项无邪一路小心翼翼,回忆着先前谢雨寒讲解过的机关设置之学,生怕不小心触发了禁制,越往内走便越觉寒冷,外面尚还是盛夏天气,里面却是寒气逼人,待走到甬道尽头,便见到一个石门。
项无邪从怀中取出神道天令,慢慢插入内里机关之上,转动机括,石门应声而开。
这神道天道乃是紫金乌钢所铸,既是历代教主的令箭信物,也是开启神道禁地的钥匙,若无此令,贸然开启,只会让甬道之内落下重逾万斤的绝世石,将来人困死其中。
甫一踏入,项无邪便觉寒气袭来,放眼四顾,四周墙面之上竟是结了层厚厚的冰壁。这间石室规模颇大,显是当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得以完成,若非是处于山体之内,倒是与寻常屋舍无异。
项无邪潜运内力,体内真气流转,自行御寒,他再向里走去,石室之中另有洞天,尚还有多间石室,项无邪逐一查看,最终留在习武房,这间房中摆设简单,只在石室中央放置一张冰床,通体光莹,宛如白玉,触手之下,只觉寒冷刺骨,便收回了手。
项无邪环身四顾,只见四面墙壁,除去进来方向,每面墙壁上都刻有文字图画,便是《神典》所载武学。项无邪近前一摸,墙面之上也是层冰,冰面极为平整,成了一面镜子,将石壁上的字放大了许多。
项无邪看那石壁上文字,笔走龙蛇,行云流水,每一笔画都是劲力雄浑,几欲破壁而出。项无邪近前从第一面墙看到第三面墙,只觉壁上文字迎面扑来,汇入脑海,竟然有几分目眩神迷,浑浑噩噩。
项无邪压制住脏腑之内的不适之感,只单独看其中一字一句,方才感觉好受许多,适才的烦闷燥热慢慢被冰室内的寒气消解。项无邪又调息片刻,才再去看石壁中的字句,却决然不敢一目十行,尽览全篇了。
据神典所载,共有天道、神道、人道三重境界,每重境界之中又复有三重,合为九重,取天道无穷无尽之意,其中武功功参造化,妙悟天地至理,纵是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尽数领会。谢雨寒天纵之资,也仅仅修炼到天道一重境界,已能独步武林,大败天下。
项无邪只看得头疼欲裂,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凡高深武功,莫不是集数代大家合力方能完成,其中精妙,远非一朝一夕能成就,即使后人参模修习,也不过是少走弯路,断不能三五天便能修成神功。常人习武,必是先由简化繁,每一招每一式后都藏有万般变化,可是修到化境,却是返璞归真,大巧至拙,往往寥寥数字便能总括一篇。项无邪揉揉发酸的太阳穴,长叹口气。
“师傅他老人家那样的绝顶人物,练到八十岁也才到天道第一重,我今年才二十岁,还有六十年时间……唉,算了,还是记下心法口诀,慢慢来吧……”项无邪抖擞精神,对这些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文字熟读数遍,强记于心,不觉腹中已经饥肠辘辘,想必已是一夜光景,不得不感叹,神典武学果然博大精深,以他目今的经历阅历即使从第一重修炼,也是千难万难,看来要一夜之间成为武林领袖,实是难如登天。
如此数日,项无邪每每有闲暇便进入石室参详神典,默诵其中精要,以免遗忘,可是数日下来除了感觉头都大了一圈,竟是毫无所获,他天性乐观,虽然风云际会被推上神道教主宝座,可是一向胸无大志,倒也不多在意。偶尔离开密室,去收拾谢雨寒的遗物,却是翻出不少谢雨寒的练功心得,其中虽鲜有涉及神典武学,但是也不乏奇功妙武,已着实让项无邪乐了一阵子。
谢雨寒文武全才,一生所学,涉猎颇杂,教中四大圣使武学皆出自他手,每人以此绝技成名江湖,各有建业。项无邪倒是不愿再去密室禁地,反而常常翻阅师傅遗物,武功没什么进境,江湖秘辛、阅历见闻倒是增长不少。
这一日,项无邪正在翻看一本有几分泛黄的册子,内中一页竟掉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这纸张显然是特殊材质而成,项无邪伸手夹住,见到是谢雨寒的字迹,便细细读了一遍,心头倒是震动不小。
原来这《神典》武学乃是脱胎自《魔典》,不知几百年前,世间出一奇人,此人以天为姓,以道为名,穷极智慧,耗费无数心力,当真创出一套震天撼地的绝世武功,却是强夺天地造化以为己用,以人道强修天道。这套功法霸道强横,他以之纵横宇内,威名赫赫,其后不知所踪,而当年的叶宇祖师便是寻到了他的埋骨之地,从魔典之中悟出神典,创下了神道一脉……
“师傅说,叶宇祖师虽悟出神典,却未得魔典之最终奥义。神典之中的最高境界不过是混沌,因为盘古生于混沌,并从混沌中开天辟地,而魔典却道最高境界乃是虚无,所谓无名天地之始,万事万物,无中生有,而万万年之后万事万物也必将再归于虚无。‘无’才是这天地之中最高境界。”
“昔年,在师傅看来真正悟通魔典的不是祖师,而是另一个人,一个武林禁忌,哪怕神道之内也不愿再提及的人,莫非便是师傅口中不及的那人吗?”忆及谢雨寒临终自语,项无邪忖道。
“凡我神道宗主,必知悉此事,也需立誓,必严守此事,有生之年,为吾寻访其所在,如若他还幸存于世,如若他有血脉后人……”
“寻访此人?!师尊的意思莫非是要我下山?”项无邪眉头皱了皱,想想,自己年少时候便到了万仞山,每日里便是习武练功,一晃十数年,若非机缘之下成为神道宗主,只怕也要像两个师兄一样,长眠万仞山下了。
想及外面的红尘世界,项无邪脑海之中竟不自禁的浮现出那个天行道女弟子的容颜。他毕竟少年心性,竟也有几分神往。
只是想到自己毕竟初登高位,根基浅薄,若是如今便冒冒然离开神道,恐生变故,是以也有几分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