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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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行道

中州浩土距万仞山千里,有一山,名曰“天恒”,比之万仞山少了几分奇诡,却多了几分中正,此山亦高万仞,行至山顶,烟云缭绕,如仙家福地,数百年前有一游方道人在此开宗立派,如今门下徒子徒孙千余人,有道有俗,有教无类,正是当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天行道所在。

天恒山,取的乃是天道永恒之意,而天行道,则意为代天而行,替天行道。昔年,这游方道人带了门下数十弟子投奔义军领袖当今大金皇朝的龙祖皇帝,出生入死,及至金玉皇朝立国,便赐了这天恒山给他。百年之后,此山俨然已是中州五大名山之一,天行道更是跻身武林泰斗,领袖群伦。

此时,天行道天星大殿后堂之内——

一个道人打扮的男子正端坐殿中的太师椅上,此人五十余岁年纪,须发灰白,却打理的一丝不苟,他将手中的茶杯将将放下,便听得殿外弟子传报。

“启禀师叔,朝阳门祝门主已率领门人到了山门之外,正由接客的师弟带上山。”

那道人听到弟子禀报,起身道:“快快有请!且慢,我理当亲自出迎!”当即起身,快走两步出了大殿,刚刚出了宗门,远远就看见山下几个黑点。

只听得一阵爽朗嘹亮的大笑声传了上来,那笑声初时还远,几息之后,便似已到了耳畔,适才通报的弟子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人立在了众人身前。

那道人即抱拳苦笑道:“贵客临门,裴某未能远迎,恕罪则个!许日不见,祝掌门风采更胜往昔,实在可喜可贺。”

那道人面上苦笑,心中却是一凛,这祝子衍不愧为当世三大名门之一——朝阳门门主。朝阳门立派久远,更在天行道之上,历任门主都将门中绝学“烈焰罡气”修至化境,而据说此代掌门更是惊才艳艳,即使掌教师兄寥星道人也要忌惮三分,这才几年不见,他的一身修为更胜往昔,只不知掌教师兄闭关出来,二人谁高一筹。

“哈哈哈,裴兄太过客气了,朝阳门与天行道同气连枝,不分彼此,裴兄这话可是见外了。”说话之人一身紫红色衣衫,分外醒目。再看那人,大约也是五十岁左右年纪,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平素显然也很注重保养,虽不复年轻,却仍丰采绝伦,双眸之中精光流转,隐而不发,举手投足,气派非凡。

裴远心中暗赞一声,忙收了心神,略整衣冠,把祝子衍让进宗门之内,随口说道:“先前便有弟子传报,太林宗门人快要到天恒上下,倒是不想祝门主竟快人一步。”

“哦,祝某人一把年纪,偏是急性子,赶路赶的急了些,倒真是未曾留意太林宗的师兄。”祝子衍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不若我二人且不忙进去,候下方丈大师吧。”

“阿弥陀佛,老衲姗姗来迟,两位如此高抬,可是折煞敝寺了。”二人说话间,又有两人缓步上山来,带头的是一个老和尚,年纪与祝子衍等人相差无几,慈眉善目,身后尚跟着一个年轻和尚,不过二十余岁,倒是长得眉清目秀,有几分男生女相。

这二人走的并不快,可是在这山路之上,如履平地,数十丈的距离,更看似几个呼吸便到了近前。那老和尚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方丈师兄不问世事久矣,奈何祝门主信中所言此事干系重大,方丈师兄特让老衲前来,几位师兄莫怪莫怪。”

“大师,怎不让知客弟子通报一声,也好让我二人出外相迎,快快有请。”裴远急迎上前几步,微微笑道。

“适才老衲远远看见祝门主施展‘烈焰轻身诀’,一时技痒,本想与门主比比脚力,不想还是落了半程,惭愧惭愧。”那老和尚口宣佛号,告一声罪。

裴远微微一诧。祝子衍目中精芒一闪,打量了一眼那个年轻和尚,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师傅必定是大师的高足了,难怪有如此俊的轻功,果然是名师高徒啊。”

“祝师兄实在太抬举老衲了,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法号刚叶。”刚阿微微一笑,说道,“刚叶师弟是明难师叔近十年新收的弟子,年纪虽轻,已尽得师叔真传。”

“哦?!失敬失敬。两位大师请。”裴远和祝子衍俱是一惊。这太林宗如今硕果仅存的”刚“字辈僧人不过六人,除却太林宗刚正方丈,其余均是一院首座,这小和尚不过二十出头,不想竟是神僧明难的关门弟子,且不说辈分,单单能随在刚阿身后,未被落下,这身轻功便让人不敢轻视。

几人在宗门外又叙旧一番,这才一起入了大殿,屏退了门下弟子,此时大殿之中只余下刚阿、刚叶、祝子衍和裴远四人。刚叶辈分虽高,可是比起另三位武林名秀尚还不足,另三人却是为这座次问题起了烦恼。

“裴师兄是主人,祝某人不过是客人,又岂可喧宾夺主,这个位置还是裴师兄坐吧。”祝子衍嘿嘿一笑,谦让道。

“哎,祝门主此言差矣,此次会商本就是朝阳门发起,不过借用我天行道些许地方,图谋大事,若非掌教师兄正在闭关,裴某又安敢造次,让门主屈身来此。”裴远笑道。

祝子衍摇了摇头,说道:“昔年‘天恒三剑’享誉江湖,祝某神往已久,裴兄过谦了。”祝子衍说了天恒三剑之后,见裴远神色略变,当即哈哈一笑,道,“祝某失言。不然,这位子还是留给刚阿大师吧。”

裴远一笑,也说道:“太林宗源远流长,大师更是武林泰山北斗,德高望重,这位子自然是坐得。理应上座,大师请。”

那个刚叶小和尚面对当世三大高人,仍气定神闲,淡定从容,随意捡了个地方站着,颇有几分无趣的看着几人在那谦让,全然没有受宠若惊的恐慌,反倒是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几人好不容易分了主次坐下,裴远待得几人都坐定,方才说道:“不知祝门主此次邀约我三大门派齐聚天行道所为何事?”

祝子衍见众人脸上都有疑问,笑了一下,道:“敢问诸位,当今武林,谁人堪称天下第一?”

裴远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嘿嘿一笑道:“太林宗明难神僧佛法武功俱是天下一品,堪称天下第一。”

祝子衍笑了笑,不置可否,淡淡说道:“明难神僧功参造化,既精研太林宗传承千年的佛法经藏,也精通宗内绝技武功,天下武林,实无几人能与其比肩。”

刚阿似已入定,微闭双目,此刻却是轻咳一声,说道:“祝门主谬赞,敝宗受之有愧。师叔近些年隐居后山,已不问世事,武林之中英才辈出,安敢夜郎自大。”

“阿弥陀佛,小僧不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站在他身旁的刚叶却是双手合十,上前一步。他见众人都不反对,续道:“师傅他老人家虽久不出山门,然弟子偶听家师谈及当今武林典故,依然如数家珍,前方丈师伯修为功参造化,已达化境,家师武功也已返璞归真,可是师傅常言,武林百年来第一人首推神道宗主谢雨寒,再无其他。”

祝子衍微微一笑,轻轻拍掌,道:“不错,虽然吾等不愿意承认,却又不能不承认,这百十年武林腥风血雨,俱是那魔门神道所为,先是叶宇,再之后是谢雨寒,我正派武林,万马齐喑,委实可恨!”

“不过,如今好了,我正派武林总有出头之日。”祝子衍起身笑道。

“祝门主的意思是?”裴远眉头一皱,疑道。

“本座收到消息,谢老魔十日前已谢世。”祝子衍冷冷一笑道。

裴远却是一惊,道:“啊?!此事当真?”也无怪乎裴远如此激动,难掩城府,这消息于整个武林而言,无异于石破天惊,正魔两派争斗数百年,各有胜场,可是自从百年前神道异军突起,几乎搅乱了整个江湖,若非正派人数占优,邪门又内斗不休,只怕今日这三大名门也要断了道统。

祝子衍面容一肃,稍稍抬高了声调,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若非我已再三确认,又怎敢轻言胡说?想那谢雨寒如今已有八十余岁,再是有何神功护体,焉能长生不死?”

更多的,祝子衍自然不会提及,其实莫说是他朝阳门,便是太林宗、天行道也必然有细作探子潜伏在魔门之内,而他们这些门派纵然收徒甚严,也难保没有魔教的奸细。他探及的消息自然更多,只是此事涉及了当年武林秘辛,更是轻易不能提及。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言尽于此,他们也足以明白。

“阿弥陀佛,人生七苦,生老病死,谁人可免。谢老尊主能脱离人间苦海,早登极乐,当是可喜可贺之事。只是天纵之才,实在可惜,可惜。”太林宗二人双手合十道。

祝子衍眉头微微一皱,迅疾又回复正常,沉声说道:“两位大师心存慈悲,实乃武林之福。只是,他神道终究乃是魔门邪派,谢雨寒虽乃一代宗师,所作所为也与我等大不相同。这数十、上百年来,正魔争斗不休,门下弟子更是死伤难计。祝某此来,愿为天下苍生,向二位道兄求取门中精锐,直上魔教白云巅总坛,除魔卫道,只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万仞山白云巅神道总坛,此处乃是兵家之要地,易守难攻,闻说这些许年,神道招兵买马,聚众万人,哪怕皇朝之内也有声音,欲灭之而后快。”裴远拈须说道,“只是即便谢雨寒辞世,神道尚有四大圣使,每一人都身怀绝技,恐难易与。”

“裴兄老成谋国,只是当此良机,千载难逢,祝某探听得谢雨寒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关门弟子,此人不过弱冠小儿,根基浅薄,莫说是教内四大圣使,便是他两位师兄都心存不服。吾等若不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等他坐稳教主之位,只怕又是一个谢雨寒。”

“不错,神道圣典武学奇诡,给他个十数年喘息,只怕就会养虎遗患。既然如此,容许老夫去禀报掌教真人,请他定夺。”裴远叹了口气说道。

“如此甚好,那不知太林宗意下如何?”祝子衍看向刚阿问道。他问的是太林宗,而非刚阿的态度,太林宗中武僧五百,俱能以一敌百,若能得此助力,则此事成矣。

“阿弥陀佛,我佛如来以大慈悲之心度世,曰佛无不可度之人,但凡能放下屠刀者,可立地成佛。然而我佛亦有金刚怒目,用大神通除魔卫道,祝门主心怀苍生,宅心仁厚,老衲愚钝,愿以门主马首是瞻,略尽微薄之力,化解武林百年恩怨。”刚阿目中精光闪现,一整手中念珠肃道。

“好,大师快人快语!只是此事牵扯甚大,需得速速决定,听闻廖星道兄正在闭关,祝某人本不欲叨扰,只是……”祝子衍看向裴远,说道。

“这除魔卫道之事,想必掌教师兄也是不会推辞的。正魔之战,自古有之,若能在我等一辈手中终结,也可流芳万古了。”裴远笑了笑,说道,“只是内中详情还请祝门主不吝告知,我也好向掌教师兄禀报。”

“裴兄所言极是,若能毕其功于一役,终结正魔之战,祝某也是心甚慰之,只是魔道门人狡诈诡变,想要斩草除根,委实太难,若能一举歼之,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祝某所求,便是换武林数十年和平罢了。”

“不错,纵不能一举歼灭神道,他邪派之内有万伏门虎视眈眈,想必神道元气大伤之下,也难再对我正派武林有所威胁。”裴远笑道。

“正是如此。”刚阿说道,“只是……”

祝子衍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众人的担心,他理了理思路,说道:“实不相瞒,我朝阳门花费了偌大心血,在神道内培养了一个内门弟子,这谢雨寒的死讯他若非机缘也是不能获得。近一个多月,谢雨寒已甚少在人前露面,起初他也只以为谢雨寒在闭关,后来,亲见了谢雨寒本人,又得到秘信,才知道谢雨寒已经死了。那谢老魔担心自己身死之后,正邪两派趁机攻打,故而才遗命压住自己死讯。”

“祝门主的意思是,莫非现在神道内部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谢宗主已然离世?”裴远心思一转,笑道,“裴某听闻谢雨寒有三个弟子,如今纵是遗命指定了教主之位,也未必能令另二人心服,谢雨寒又秘不发丧,另二人只怕会很快聚集教众亲信,趁机作乱,如此之下,我们倒是真可以趁此大有可为!“

“启禀师叔,慈云师叔在外求见。”众人正在谈论,一名道童远远的站住,对着殿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