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局势变换
北齐国皇城。
国君李天明舒舒服服的枕在王后的一双玉腿上，后者正轻轻替他揉捏头颅两侧的穴位。床榻四周挂着垂下的明黄色丝帐，帐外正跪着一名内侍。
“算一算时间，镇南城贡院已经开考了吧？”
听到国君的问话，内侍应声答道，“回禀陛下，已经开考一刻钟了。”
李天明阖上的眼皮未曾睁开，心中暗自忖度了起来，乡试已经开始一刻钟了吗？就凭镇南城里的那群老倔驴的脾气，只怕慕莲的这场试考的不容易啊！
不过以她先前显露出来的种种手段，那群人未必能难得倒她。若是最后真让她通过了乡试，恐怕朝堂之上又是要不得安宁了。
国君又接着问道，“天海城里可有消息传来？”
内侍微顿了一下，开口道，“回禀陛下，最新的信隼传讯来，说是天海城的天边出现了大片的红云，百姓开始争相逃出城……”，后面的内容，他有些不敢接着说了。
国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当即从王后的腿上起身，下令道，“速去将信件拿来！”
“是，陛下！”内侍连忙退下。
不多时，他便取了从天海城传来的那封信件，呈交给国君。
就在国君一目十行看信的时候，王后安安静静的守在一边。
这封密信乃是以天海城太守严涛以自己的鲜血写就的，言昨日天色渐晚的时候，天海城东边的天际出现了大量血色的红云，城中百姓惊慌出逃，造成大量死伤。
还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趁机在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幸而昨日有一名身穿蓝袍的盲眼公子，已先行除去来城中许多心怀不轨的潜伏之人，否则此时城内必定已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大地开裂，风云变色，火球天降，城中百姓死伤无数。陛下，天海城亦是君之王土！满城百姓亦是君之子民！微臣大逆不道，今以血书冒死进谏，恳求陛下派兵来救救这满城的百姓吧！臣虽九死，其犹未悔啊！”
这封以血写就的信可谓字字泣血，看得李天明双手微颤。
然而他在看完信后，却是将其叠了起来，置于身旁的软榻上，仿佛并不为其所动。
“寡人听闻，城中的三才书坊被人抢了？”
那跪伏的内侍，心中不解陛下为何不接着问天海城的事情，反而问了皇城里发生的事情。然君上之意，不是他一个奴仆可以揣度的。
“回禀陛下，是有这么一回事。就在昨日，武将军的女儿带人前去三才书坊，将里面的书籍全部用麻袋带走，并且还带走了里面的一位掌柜。”
“那些书籍现在何处？”
“听说，听说是毕丞相出面，言三才书坊挣的是不义之财，便将那些书籍分别赠送给了城中的各大书坊……”，这名内侍在将说出毕丞相的名字时，稍稍犹豫了一下。
不等他为此告罪，国君已是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暴起，口中怒喝一声，“混账！”
王后连忙从床榻上挪到地上跪下，拉着国君的衣袍道，“请陛下息怒！”
殿内的其他女侍也惶恐跪下，口中喊着同样的话语。
国君看着眼前抱住自己双腿的发妻，冷声道问，“玉容，我记得你们家在皇城中也有十多间书坊吧？毕丞相好心为大家赠书，你们家是不是也收到了不少？”
王后闻言，面色顿时一白，松开抱住国君腿的手后，低下螓首道，“回陛下，臣妾不知……”。
“三才跌倒，正好让你们这些皇城里的其他书坊吃饱。如此看来，毕丞相对你们都有了恩情啊！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要联起手来，要推翻寡人的王位啊？！”国君脸色青紫，怒气显然已是升到了极点。
王后不敢抬头看他，弯腰叩首道，“陛下，臣妾不敢啊！陛下，您误会臣妾了，臣妾对您一直是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背叛的念头！”
然而这番话里诚实恭敬的意味到底有多少，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毕竟王后所出的东宫太子，如今年岁已满二十，至今尚未被自己的父王允许干政。王后便是嘴上说是不急，心里到底是急的。
对于王后的解释，国君仿若未闻。
他径直站起身，兀自穿戴整齐后，离开了王后所在的宫殿。他并没有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往太上皇的住处走去。
自从多日前，太上皇与慕莲月下一战，反被后者重伤送回王宫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太上皇了。虽然国君每日还是晨昏定省的去看太上皇，但是宫中还是传出了一个可怕的谣言：太上皇，因为那一夜的伤势过重，其实已经驾崩了。
要知道，如今十六国之间呈逐鹿之势，拥有大宗师实力的太上皇无异于是北齐国皇室的定海神针。
如果这根神针真的倒了，且不说其他诸侯国会对北齐国虎视眈眈甚至是出兵攻打，尤其是不久前与北齐国一战过的宋国。便是国中的那些魑魅魍魉的势力，也会跟着冒出来，搅乱朝纲。
国君在与王后吵过一架，前往太上皇住处后不久，一只羽毛翠黄的小云雀便从宫内飞出，一路上弯弯绕绕飞飞停停，最终飞进了丞相府中。
丞相府的书房里，毕英将刚收到的这封密信扫视一遍后，又将它传给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五个儿子。
这五兄弟看完密信后，皆是一言不发。
毕英整个身子靠在铺了冰蚕丝椅面的太师椅上，以指扣了扣桌子道，“宫里有传闻流出，说是太上皇已经仙去了。震儿，不妨你来推断一下，太上皇到底还在不在世？”
毕震是丞相毕英的长子，时年三十二岁，却已坐上皇城城卫最高统帅的位子，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只见他拧着浓眉，思索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我猜，太上皇还活着。”
毕震此言一出，其他四子皆是一惊，尤其是年岁最小的毕温，看向自己的兄长道，“大哥何出此言？”
毕震道，“我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一种感觉。我感觉太上皇，其实并没有死。兴许宫内的消息就是陛下有意令人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钓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上钩。”
“啪啪啪……”，毕英面带笑容的带头鼓起了掌，他看着五子道，“震儿说的不错，我得到确凿的消息，太上皇其实并没有死，甚至是毫发无伤。此事确是陛下故布疑阵。”
如果国君能听到丞相的这一番话，很可能会吐出一口血来。他自以为隐藏的滴水不漏的消息，自以为布置的天衣无缝的迷局，其实早已被对手识破了。
毕英又接着问道，“那你们可知，我又为何要从武穆手上截下三才书坊道那一大批书籍，还分文不取的把它们送给了城中的各大书坊？就连王后娘家的书坊，也没有落下？”
这一次，次子毕翰站了出来，开口答道，“父亲，翰儿有一些想法，不知可对。这三才书坊原本生意兴旺，早已被城中诸多书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随着各大书坊购其书请人抄之、又以低价出售之，三才书坊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紧接着，武穆又带人一鼓作气的将三才书坊彻底清扫一空，此举可谓是彻底绝了书坊的根子。而这些抢来的书籍又都被分发给了城中的各大书铺，便是王后的娘家也分到了一杯羹，即使陛下知道此事，即便那慕莲日后要来找人算账，却也无计可施，无人可罚，毕竟法不责众嘛。至于父亲大人您，只是在其中做了个中间人，既不会收到牵连，而皇城书坊和城中诸多受惠的读书人也只会感念您的好！可谓一举多得。”
毕翰此番话里，却是漏算了一个人，镇国大将军武空侯的女儿——武穆。也许是他认为，以慕莲的实力和背景，根本无法与镇国将军府相抗衡。
毕英点了点头道，“翰儿睿智，猜出了为父一半的意图。”
正想要自夸一翻的毕翰，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及绽放就熄灭了下去，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时，毕英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目光犀利如鹰的看向眼前的五个儿子，沉声道，“你们都知道，远在北面的大秦国，乃是当今十六国中最强的那一个。两日前，我收到秘密消息，大秦国很快就要南下了。秦王想要扫平南方诸国，一统天下，重现千年前大唐皇朝时代的疆域辽阔、繁荣鼎盛。暴风雨就要来了，为父已经没有时间同宫中那位继续君友臣恭的游戏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即刻起，我毕家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积蓄自身力量，等待破茧之日的到来！”
毕家五子闻言皆是心中一震，父亲的话让他们心中隐隐有了某些猜测，同时又多出了某种期待。也许，毕氏家族将会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达到无与伦比的辉煌！
天下大势已经开始风云变幻了，最终会鹿死谁手、花落谁家，又有谁能够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