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顾无言
当又是一队巡游的侍卫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孟奇闲显然有些按捺不住。
若不是这位天生就有主动屏蔽一切探视手段的能力,他都想直接搜取她的心内独白了。
很好奇怎么办?想他向来甚少有对什么事情上心成这样。可一碰到这个有点稀奇古怪的家伙时,他就总有说服自己继续关注下去的理由。
于是,忍不住地,他望着半天没有动作的人,开始斜睇起眼神询问她到底要等候到什么时候。
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些什么,想知道她下一步该怎样行动。难不成是要潜到那帝王宫寝,将他的头颅下掉?没可能吧!
疑惑地望了一下天,他发现那颗帝王星此刻正垂挂在天上,安稳得不行。
而那众星云包围着的一片虚蒙里,贵星依然好脾气地选择继续苟着,大有遮光掩芒过那一辈子风平浪静,水到渠成的生活。
再看她身上并无杀意,思绪简单纯粹,没有一点驳杂时,更是增添了几分不满意。
出外行走,如此直白到通透,怎么可以毫无防备?孟奇闲只觉那好为人师之魂在浅浅复苏,他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虽暂时不能说,但他觉得无伤大雅,认为只不过是前辈对于后辈的常规教导罢了。
就如同猛兽如何教孩子捕猎,食草动物教后代如何在自然中生活一样稀疏平常。
既意已决,他反而更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见眼神拉不回顿住不动的人,孟奇闲轻叹了一口气,不由伸手拽起她的衣袖。
蒋钦绝此刻在神游太虚之境里,她脑中的图片正丰富多彩着。且每一帧都无比清晰地映着那便宜爹和继母从暴跳如雷,转入忧心焚焚,继而涕泪交加的悔恨与慌张中。
而自己却抱着两个玉玺,躲在暗处,笑得气也不顺,但心情十分畅快。
只可惜,这唯美的画面就被外界越来越粗鲁的动作打断了。她不满意的抽回衣袖,突然对盗取玉玺的事情兴致缺缺。
可不能这样,想过不能代表发生!若是不为惹他们一下,让其不痛快。自己何故费这么大力气挤到内城来,在这将近四更天的夜色下遐想纷纷?
她硬捏起拳头,见四周悄无声息,便头也不回地飞身上顶,开始掀瓦。
孟奇闲见此,看得有些不明白。将那守殿的侍卫打晕不就行了,何必这样一块一块的搬着瓦呢?
于是他拍拍蒋钦绝的肩膀,示意手刀将守殿的人劈晕。然而她只回头将食指抵在唇旁,轻嘘了一声,便继续动作。见此,他也不再好继续说话。只能蹲下身来,同她一道翻着瓦。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走着,而两人面前的洞也足够容人跳入。等到好不容易落到殿内,却被殿内冷清的气氛惊到了。
蒋钦绝惊讶地巡视着这大得离谱的宫殿,却只能勉强找到一方矮小的旧桌。便是连那唯一的凳子,也缺了一脚。
四周俱是素色,淡得叫人心慌。此刻两人走在殿内,竟是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警戒了片刻,孟奇闲见并无影响,于是松懈了心神。他见小孩依旧不放松警惕,不由暗道孺子可教也。
瞧她那认真寻找蛛丝马迹的样子,当真细致。便叫孟奇闲忍不住打断,出声询问她为何不将殿外的守卫击晕,而是选择耗时又耗力的掀瓦时,得到的答案却仅仅只有两个字。刺激!
他呵呵一笑,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丝堵意,于是连忙运功查探自己是否中了暗招。
就在这时,那宫殿的深处,传来一阵阵咳嗽声。蒋钦绝脚步一顿,忍不住走近前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得有些离谱的旧床。那上头披盖着的红被子,显然有了年份,露出深浅不匀的细密线纹。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紧紧蜷缩在被子里,她像是有所感应,在来人靠近时勉强撑起身体,警戒地探出面来朝外看去。
蒋钦绝心中一震,没有丝毫准备地,她看见了一个本该与她极为亲密的熟悉面孔。对方是这个身体的娘亲,也是她印象中自己娘亲的样子。
她走近前去,执起女人过于苍白细弱的手,捏紧。床上的人显然也已经看见了她,眼望着与自己面庞相似的孩子立在床头,激动极了,恨不能说话。
孟奇闲来时,就看见那极为静谧和谐的场景。在昏沉的烛光下,缓缓摇曳的暗影中,无声沉默的二人相顾无言,彼此间却并不陌生。
看清女人的模样,他了然了。于是思索片刻后,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在临出屋门前,他又返身望了她一眼,暗中弹出一道不甚显眼的光,无人可见。
那道光快极,在飞速遁入颜倾雪的额头后,竟叫当事人也没有任何感知。
望着这熟悉的面容,如记忆一般苍白如雪。而那还在自己掌中的手,依旧冰凉至极。
面前的人十分消瘦,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只是她眼中刹那呈现的光亮尚未暗去,那柔和下来的嘴角牵出的笑痕不曾冰冷。却叫蒋钦绝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定是十分关注她的孩子,是以一刻也不愿分神去望其他东西。眼下见她落泪,颜倾雪慌了神色,连忙用手拭去,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佐以安慰。
蒋钦绝摇了摇头,自己用袖子使劲蹭了一下双眼,将泪收敛。她拿下女人轻拍背后的手,后退一步,眼中有些歉意。
她还要去办正事,是以暂时不能带人离开。只好将她慢慢扶倒,盖好被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撤离。
颜倾雪见她要走,竟撑起病弱多时的身体,凭毅力挪出房间外。这一看,哪还有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仿佛是在梦里,她的小钦舟如今竟也这般大了。这个梦做得好啊做的好,颜倾雪摸着尚有余温的左手,忍不住右手附着其上,低垂着头,任泪水晕湿手背。
房檐上,蒋钦绝面无表情地看着。没人知道,但凡她面无表情时便是认真了。孟奇闲倒是隐约猜出了这一点不同,是以没有出声,也同她一样,面无表情地陪同在一旁。
在望见屋内的人终于回去休息,她缓和了神情。
“我观娘亲脉络,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但她的内力倒是精纯,怎么会如此...”蒋钦绝想说什么,其实自己也不明白。因为太像了,太像前世母亲离去时的模样。
孟奇闲倒是知道一些情况,但他不会说。若没有看错,她身体内种的应该是虫。而之前弹出的那道光,正好可以抑制蛊性,好叫那虫沉眠。叫控制其蛊的人亦控制不能,活在醉生梦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