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张晒博士从本科、硕士到博士一直是我的学生。如今，他的博士学位论文《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研究》几经修改，将正式以专著的形式出版。他托我作序，我尽管不善此道，但为了奖掖后学，我欣然应允。基于我对他的文本的整体了解，这里我主要对这本著作的主要内容做出概述，读者可以把它作为一个粗略的导读来看。

分配正义是一个亘古常新的话题。自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降，西方思想界一直在探讨何为分配正义、为何要实现分配正义，以及如何实现分配正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罗尔斯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扛鼎之作《正义论》的问世，西方思想界对分配正义的研究和讨论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度、高度和深度，并呈现出异常繁荣的学术景象。在激烈的争论当中，哈佛大学哲学教授迈克尔·沃尔泽（Michael Walzer）独树一帜地发表了《正义诸领域——为多元主义和平等一辩》，提出了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相对于罗尔斯、诺齐克、德沃金等人的分配正义理论而言，沃尔泽及其分配正义理论受到国内学术界的关注相对较少，但它在偶然的情况下进入张晒博士的研究视野。

按照西方政治思想（史）研究的路径，产生于不同时期的思想或理论，要么是对永恒不变的根本问题的回应，要么是对具体现实问题的回应，前者是与思想家及其思想进行对话，后者是与现实问题进行对话。作者通过研读沃尔泽的著作后做出判断，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永恒不变的根本问题（分配正义问题）的回应，即是与绵延于历史中的分配正义理论家尤其是与和沃尔泽同时代的分配正义理论家（如罗尔斯、诺齐克、德沃金等）及其讨论的分配正义问题进行对话，且主要“是以罗尔斯的正义理论为其理论语境的”，基于这一判断，作者主要选择了文本中心主义的研究方法对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进行系统深入的研究，并在文本中心主义的研究方法的导引下形成了一个从思想缘起到理论根基，到逻辑前提，到核心原则，再到综合审思的清晰的研究思路。

循着这一研究思路，作者首先对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的思想缘起和理论根基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作者认为，沃尔泽对由柏拉图的朴素化分配正义、功利主义的单一化分配正义、权利政治主导的模式化分配正义（以罗尔斯的分配正义理论为典型代表）所构成的一元主义分配正义理论的批判和回应，正是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的逻辑起点。经过继续考察，作者进一步指出，与流行于当下学界的一元主义分配正义论完全不同，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拥有独特的理论根基，它是在建立以“社群”为观察对象的整体主义本体论、以“情景”为铺陈逻辑的语境主义认识论的基础之上，进而以由整体主义本体论和语境主义认识论所共同奠定的社会中的“善”和善的“社会意义”为思想内核的分配正义理论。

在对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的思想缘起和理论根基做了分析之后，作者深入地讨论了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的具体内容，即逻辑前提和核心原则。逻辑前提主要包括分配的真实场景、分配的理想目标和分配的根本法则三个方面。作者指出，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以政治共同体为真实的分配场景，以复合平等为理想的分配目标，并以独立自主为根本的分配法则。逻辑前提约束着分配原则，而分配原则是分配正义理论的核心内容。作者通过深入地剖析后认为，沃尔泽分配正义理论的由多种多样的善及其社会意义所决定的分配正义原则是多元的，并将这些多元的分配原则描述为三个核心原则，即自由交换的自愿性分配原则、归于应得的对称性分配原则和满足需要的保底性分配原则。在人类社会的分配实践当中，这三个原则运用得最广泛，即它们发挥着基础性作用。

在著作的最后部分，作者回到了自己所提的问题上，即与一元主义分配正义论相比较，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有何特色以及局限性？对于这一问题，作者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了解答：其一，作者从由整体主义本体论和语境主义认识论所构成的方法论出发，指出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具有实证主义、文化主义、相对主义的理论特质；其二，作者从分配正义理论的平等指向及其取得的实际效果方面切入，指出沃尔泽与马克思是分道扬镳的，与罗尔斯是貌合神离的，与诺齐克的是殊途同归的；其三，作者从“有多少分配领域”“共享理解可能吗”“如何控制强国家”等追问着眼，指出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在理论上和逻辑上存在不可避免的缺陷。不过，作者同时也指出，沃尔泽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在理论上和逻辑上所存在的缺陷，并不会从根本上动摇或影响其理论的整体思想效果，即沃尔泽的多元主义分配正义论在总体上能够自成一家之言。

在我国倡导共享发展和共同富裕的今天，对西方形形色色的分配正义理论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以为我所用，其意义自不待言。作为张晒博士的老师，我衷心祝愿他在此领域不断深耕和开拓，以便做出更大的学术贡献！

书不多言，谨此为序。

柳新元

2017年8月于珞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