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辰翁文学评点寻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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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评点溯源及促使刘辰翁专事文学评点的因素

第一节 评点溯源

“评点是一种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独特理论批评形式,它充分地发扬了中华民族的思维特色,在流传过程中逐渐扩大其影响,终于成为我国文学理论批评中的一种不可替代的重要形式。”[1]这一批评文体与其他文学批评样式不同,这是一种超越文字形式的特殊的分析方式,不但提醒读者注意诗眼、字眼,而且需要读者认真细致地加以体会,与直接的文字批评是不同的。正如姚鼐所云:“夫文章之事,有可言喻者,有不可言喻者。不可言喻者要必自可言喻者入之。……圈点启发人意,有愈于解说者也。”[2]“文家之事,大似禅悟,观人评论圈点,皆是借径。一旦豁然有得,呵佛骂祖,无不可者。”[3]

评点是用符号和文字,随文予以解析,其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前人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书尚评点,以能通作者之意,开览者之心也。得则如着毛点睛,毕露神采;失则如批颊土涂面,侮辱本来。今于一部之旨趣,一回之警策,一句一字之精神,无不拈出,使人知此为稗家史笔,有关于世道,有意于文章,与向来坊刻,迥乎不同。如按曲谱而中节,针铜人而中穴,笔头有舌有眼,使人可见可闻,斯评者所最贵者耳。[4]

古人著书为文,精神识意固在于语言文字,而其所以成文义用或在于语言文字之外,则又有识精者为之圈点,抹识批评,此所以筌蹄也。能解以意表而得古人已亡不传之心,所以可贵也。近世有肤学颛固僻士,自诩名流,矜其大雅,谓圈点抹识沿于时文伧气,丑而非之,凡刻书以不加圈点评识为大雅……试思圈点抹识批评亦顾其是非得真与否耳。岂可并其直解意表得古人已亡不传之妙者而去之哉。[5]

吴承学先生也指出:

读一般文学批评文字就如同读山水游记,而读评点文字就如同在导游的引导下徜徉于山水之间。评点虽然简短,标志的位置却是相当重要。同一个字或点抹,用在何处却是见出功力的。这就如同看戏,是否在恰当的地方喝彩足以看出观众的水平来。[6]

郭绍虞先生在论及圈点的意义时,亦有精辟的见解:

为文既别有能事,知文亦别有精诣,则评点之学,一般人视之为陋……于是圈点评识以使人识其秘妙所在,这原是不得已的办法,并不是吐己之所尝而哺人以授之甘。因为不如是,不易知古人之甘苦,不能得古人深妙之心。[7]

“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就其最有民族特点,同时又使用得最为广泛而持久者言之,有选本、摘句、论诗诗、诗格、诗话和评点。其中评点方式的形成时间最晚,因此它所吸收的因素也最为复杂。”[8]可见,对评点进行沿波溯源的探讨亦并非易事。

评点起源于何时,学界的说法有多种:章学诚《校雠通义·宗刘》云:“评点之书,其源亦始钟氏《诗品》、刘氏《文心》。然彼则有评无点,且自出心裁,发挥道妙。又且离诗与文而别自为书,信哉,其能成一家言矣!”[9]曾国藩《经史百家简编序》与章学诚说法大致相同,其云:“梁世刘勰、钟嵘之徒,品藻诗文,褒贬前哲,其后或以丹黄识别高下,于是有评点之学。”[10]这两种说法认为评点起于梁代。

也有说起于唐代的,袁枚《小仓山房文集·凡例》曰:“古人文与圈点,方望溪先生以为有之,则筋节处易于省览。按唐人刘守愚《文冢铭》云有朱墨围者,疑即圈点之滥觞,姑从之。”[11]

还有说起于宋代的,如吴瑞草《瀛奎律髓重刻记言》云:“诗文之有圈点,始于南宋之季而盛于元。虽曰一人之嗜憎未免有偏着,然当时评骘诸公皆作家巨子,各具手眼。其所圈识,如与作者面稽印可,能使其精神眉目轩豁呈露于行墨之间,非若近世坊刻勉强支缀者比。学者且当从此领会参入,而后渐次展拓,即古人全体之妙,不难尽得。”[12]《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三七《苏评孟子》亦云:“宋人读书,于切要处率以笔抹,故《朱子语类》论读书法云,先以某色笔抹出,再以某色笔抹出。吕祖谦《古文关键》、楼昉《迂斋评注古文》亦皆用抹,其明例也。谢枋得《文章轨范》、方回《瀛奎律髓》、罗椅《放翁诗选》始稍稍具圈点,是盛于南宋末矣。”[13]叶德辉云:“刻本书之有圈点,始于宋中叶以后。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有圈点必校之语,此其明证也。孙记宋版《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章正宗》二十四卷,旁有句读圈点。……森志、丁志、杨志宋刻吕祖谦《古文关键》二卷,元刻谢枋得《文章轨范》七卷,又孙记元版《增订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二十五卷,庐陵须溪刘辰翁批点,皆有墨圈点注。刘辰翁,字会孟,一生评点之书甚多。同时方虚谷回,亦好评点唐宋人说部诗集,坊估刻以射利,士林靡然向风,有元以来,遂及经史。……大抵此风滥觞于南宋,流极于元明。”[14]方孝岳在《中国文学批评》中论及吕祖谦的《古文关键》时,也涉及评点的起源,他说:“祖谦这书,虽是为初学而设,但是影响很大,开了后来的‘评点之学’。他这书,在每篇文章夹行之中,旁注小批,又于文中紧要的字句旁边,画一直线(评点家所谓‘掷’或‘抹’),使人注意。初学的人看起来,确实很足以启发的。后来方回的《瀛奎律髓》有评注,有圈点,也是这一路。”[15]

但有的学者认为,评点的起源更早,是在梁代以前,钱钟书先生说:“陆云《与兄平原书》。按无意为文,家常白直,费解处不下二王诸《帖》。什九论文事,着眼不大,着语无多,词气殊肖后世之评点或批改,所谓‘作场或工房中批评’也。方回《瀛奎律髓》卷一○姚合《游春》批语为‘诗家有大判断,有小结裹’;评点、批改侧重成章之词句,而忽略造艺之本原,常以‘小结裹’为务。苟将云书中所论者,过录于机文各篇之眉或尾,称赏处示以朱围子,删削处示以墨勒帛,则俨然诗文评点之最古者矣。”[16]据此,有学者称“诗文评点的雏形最早可追及太康年间。……如此一来,章学诚所认为的文学评点源流考,当可再往前追至少二百年。”[17]

综合前人的意见和相关的文献记载,试做推论:评点是受章句、注疏、笺释影响并在它们广泛流行后兴起的一种文本解读方式。虽然它产生的具体年代难以准确地断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评点的萌芽应是很早就产生了,保守的估计是在汉代。评点这种富于传统的批评样式,它的起源是与汉民族的学术文化密切相关的,“文学评点形式是在多种学术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这主要有古代的经学、训诂句读之学、诗文选本注本、诗话等形式的综合影响。古代经学有注、疏、解、笺、章句、章指等等方式。如章句,汉代常用分章析句的方式,对经书的意义文句文字进行辨析。如《毛诗注疏》在每篇诗之后,都有分多少章,每章几句的说明。又如章指,即对经书章节主旨的阐说。汉赵岐注《孟子》最早采用此方法,于各章之末,每每概括其大旨。西汉以后,有经学家把传注附于经文下。最初,传注附录于整部经文后,两者不相掺和。后来,传注分别被附在各篇、章之后,经传合而为一。以后,又句句相附,传注一律放在相应的各句之后,如郑玄的《毛诗笺》《礼记注》。这种附注于经的阐释方式,的确便于读者的阅读理解。经注相连,为了避免相混,经用大字,注用小字,并把注文改为双行,夹注于经下。文学评点中的总评、评注、行批、眉批、夹批等方式,是在经学的评注格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至于评点的符号,是在古代读书句读标志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起来的。句读与评点当然分属语法与鉴赏两个不同的系统,但两者关系相当密切,当句读方式由语法意义扩大至鉴赏意义时,文学性质的圈点也就产生了”[18]。古书评点中的点画、点勘源于唐代,是读书人于切要处以笔点抹,如韩愈《秋怀诗》之七所说“不如觑文字,丹铅事点勘”。点勘笔抹之时,包含了作者的心得与评价,已具备了后世评点的雏形。笔抹的形式最早为长抹,后来增加了圈、逗、撇、捺等多种记号,罗根泽先生说:“抹乃抹画,疑即点画,朱子所谓‘先以某色笔抹出,再以某色笔抹出’,正是韩愈所谓‘丹铅事点勘’。大概最早的抹画止施于文章的关键之处,后来也施于警册之句,施于关键之处的是长画,施于警册之句的是短画,短画逐渐变为点,由点又扩充为圈。元刊本东坡诗及明刊本杜工部诗的点都是长画,其形为——,元刊本李长吉歌诗,王荆文公诗,则或为长画,其形与杜苏诗同;或为撇画,其形为丿;或为捺画,其形为;或为逗画,其形为';(四书皆原中央图书馆藏)元刊本王右丞集没有撇画,余三种杂用,捺画下垂,其形为亅(据四部丛刊影印本),他书亦往往如此。这些书都点于刘辰翁,而形样纷然不同,究竟原出刘辰翁或改于后人不可知,但撇画捺画显然是长画的蜕变,而逗画则当是缩抹。明刊本罗椅和刘辰翁两家放翁诗选的点大半为长画,而一句之旁,便有时为撇画、捺画或逗画(据四部丛刊影印本),亦可证撇捺点是抹的无意或有意的蜕化,意义与作用完全相同。明刊本方逢辰点的止斋奥论用圆点,其形为·(原中央图书馆藏本),想又是缩抹的圆描。后来的点止用缩抹圆描两种,所以洪武正韵为‘注也’,由是点的意义与‘画’不同,而点抹遂歧为两种。”[19]罗根泽先生进而指出:“韩魏所谓点勘之勘,并不同于今人所谓校勘,而是指以己意‘批评’。”“所以评的起源虽很早,而这种指陈关键利病的随文批评,实出于点勘标注,是唐宋人的新法。”[20]

评点在发展演进的过程中有几个突出的影响因素。首先是科举取士和试场考评风气。“唐宋以后的科举制度,有利于打破魏晋六朝的士族门阀制度。出身于中下层的士人,也有了仕进的机会。由唐及宋,每科进士从二、三十名发展到二、三百人,规模越来越大,人们对于科举的热衷也与日俱增。因此,科场的一举一动,颇为引人注目。而科场考试,考官非一,他们总要确立一定的标准来衡诗裁文,并且时加评语,以便取信于人。”“受科场考评优劣的影响,唐宋时代评文衡诗风气甚盛。”[21]王谠《唐语林》卷三《赏誉》记载:贞元间,唐德宗亲自“试制科于宣德殿。或下等者,即以笔抹至尾。其称旨者,必吟诵嗟叹。……公卿无不服上精鉴”。[22]在科举制度的推动下,南宋到元初这一时期出现了几部重要的评点著作,如吕祖谦《古文关键》、楼昉《崇古文诀》、真德秀《文章正宗》、王霆震编《新刻诸儒批点古文集成前集》、刘震孙编《新编诸儒批点古今文章正印》以及魏天应编、林子长注的《论学绳尺》等。这些都是实用性很强的科举考试论策的参考书,同时在文学批评史上,亦有重要的成就和影响,如《古文关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说其“标抹注释,以教初学”。[23]“吕祖谦在一些文章的夹行之中,旁注小批,又于文中关键的字句旁边,进行标抹,以引起读者的重视,他还在书中详细批点了文章的命意、布局、用笔、句法、字法等等,示学者以门径,所以谓之‘关键’。《古文关键》卷首有题为《看古文要法》,分‘总论看文字法’‘看韩文法’‘看柳文法’‘看苏文法’‘看诸家文法’‘论作文法’和‘论文字病’八节,对古文的欣赏和写作,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法则。如其‘总论看文字法’:第一看大概主张。第二看文势规模。第三看纲目关键:如何是主意首尾相应;如何是一篇铺叙次第;如何是抑扬开合处。第四看警策句法:如何是一篇警策;如何是下句下字有力处;如何是起头换头佳处;如何是缴结有力处;如何是融化屈折剪裁有力处;如何是实体贴题目处。在‘总论看文字法’之后,紧接着是‘论作文法’。‘看文’是手段,‘作文’才是目的。在此之前,文集、选本首要功能是鉴赏,是文人提高艺术修养的必要手段,故往往只注释字句,标明典故,疏通文意,从来不详论文章的作法。而《古文关键》则实用性很强,使读者通过‘四看’,既领会名著的精华,也学会了实际的写作技巧;指导写作,成为最直接的目的。这可以说是一种创举,也是文学批评向实用目的、功利目的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24]

其次,受《古文关键》影响的是楼昉的《崇古文诀》(《迂斋古今文标注》),也是当时颇有代表性的评点著作,陈振孙说:“大略如吕氏《关键》,而所取自史、汉以下至于本朝,篇目增多,发明尤精,学者便之。”[25]与《古文关键》只选唐宋文不同,《崇古文诀》选录了秦汉至宋代古文,而且评语精当,正如刘克庄所说:“迂斋标注者一百六十有八篇,千变万态,不主一体,逐章逐句,原其意脉,发其秘藏,尊先秦而不陋汉唐,尚欧曾而并取伊洛。”[26]从前人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此书对当时的考生揣摩举业起了一定的作用,陆心源云:“闲尝采集先□□以来迄于今时之文,得一百六十有八篇,为之标注以谂学者,凡其用意之精深,立言之警拔,皆探索而表章之,盖昔人所以为文之法备矣。”[27]《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亦云:“宋人多讲古文,而当时选本存于今者不过三四家。……世所传诵,惟吕祖谦之《古文关键》,谢枋得《文章轨范》及昉此书而已。而此书篇目较备。繁简得中,尤有裨于学者。”[28]真德秀之《文章正宗》也是这一时期重要的选集评点著作,它不仅收古文,也收诗歌,虽然其内容是以“明义理切实用为主”,体现了理学家的观念和标准,但在评点历史上具有非同一般的规范作用,《南雷文定·凡例》云:“文章行世,从来有批评而无圈点,自《正宗》《轨范》肇其端,相沿以至荆川《文编》、鹿门《八家》。一篇之中,其精神筋骨所在,点出以便读者,非以为优劣也。”[29]

“真正显示自吕祖谦开始的评点本古文选集实为科举考试参考书的,是谢枋得的《文章轨范》。”[30]书中所选的各文都有详细的批评圈点,中肯细致,辨析入微。全书按“王侯将相有种乎”分为七卷,意在告诉读者,无论出身如何,只要中举,就能出将入相,所选的文章都是取“古文之有资于场屋者”,且“标揭其篇、章、句、字之法”[31],全书以士子学习场屋程文的进度来进行安排,七卷分为两大部分,前两卷为“放胆文”,后五卷为“小心文”,编者通过批评圈点的方式,旨在详细地说明写文章时应注意的具体问题,试图指导读者怎样才能写出合格的文章来。

因此,《四库提要》说:“凡吕祖谦之《古文关键》,真德秀之《文章正宗》,楼昉之《迂斋古文标注》,一圈一点,无不具载。”[32]可见,评点已经于此时基本形成,但评点的主要是文,而尚未广泛地扩展到诗歌与小说,这是与科举考试科目的变化和改革密切相关,《宋史》做了这样的记载:

(王安石)曰:“……今以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科法败坏人材,致不如古。”既而中书门下又言:“……宜先除去声病偶对之文,使学者得专意于经术……”熙宁三年,亲试进士,始专以策,定著限以千字。旧特奏名人试论一道,至是亦制策焉。帝谓执政曰:对策亦何足以实尽人材,然愈以诗赋取人尔。[33]

于是罢诗赋试,“每试四场,初大经,次兼经,大义凡十道,次论一首,次策三道”。[34]

因此马端临说:宋代科举“变声律为议论,变墨义为大义”。[35]元人倪士毅亦有相关的记载:

按宋初因唐制,取士试诗赋。至神宗朝王安石为相,熙宁四年辛亥议更科举法,罢诗赋,以经义论策试士,各占治《诗》《书》《易》《周礼》《礼记》一经,此经义之始也。宋之盛时,如张公才书《自靖义》,正今日作经义者所当以为标准。至宋季则其篇甚长,有定格律。首有破题,破题之下有接题,有小讲,有缴结,以上谓之冒子。然后入官题,官题之下有原题,有大讲,有余意,有原经,有结尾。篇篇按此次序,其文多拘于捉对,大抵冗长繁复可厌。[36]

可见,“宋代的科举科目繁多,但为人重视者仍然是进士科,进士科的考试,自王安石立经义而废诗赋,至元祐年间又有所变化,终宋之世,兴废分合,几经反复。但从总体上说,在进士科的考试中,诗赋的地位下降,经义、策论的地位上升是大趋势”。[37]故这一时期的评点著作,多涉及文而较少涉及诗歌,对文的评点又多讲究文法、格式、文脉、字眼、结构等为文的具体作法。可见,这一时期的评点是为科举服务的工具,而不是纯粹的学术著作,直到刘辰翁的出现,才使诗文评点摆脱了为科举而设的目的,而专以文学批评的标准来进行审视和判断。正如罗根泽先生所言:“吕谢诸家的评语,也是‘以时文之法行之’。评点的作用,当时本来是‘取便科举’……但同是宋末元初的刘辰翁,以全副精神,从事评点,则逐渐摆脱科举,专以文学论工拙。”[38]从这层意义上说,刘辰翁在中国文学评点史上处于重要的转捩地位,他使评点从实用功利的局限中转向了艺术的广阔天地,也回归了文学的本位。因此“评点之作,并非刘辰翁首创,宋时早已诞生了若干种诗文评点之作。但是,因其数量少,质量又不高,加以流传不广,几乎嗣响无闻。因此,严格说来,刘辰翁的诸多评点,仍然属于开创阶段的代表作。其诗文评点,在当日文坛首屈一指”。[39]在他之前,没人像他那样能对诗歌、散文、小说进行广泛而深入的评点,“他的评点出现于文坛时,才使中国的评点文学充实丰富起来,形成了坚实广大的基础”。[40]他无疑在文学评点历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是“中国第一位杰出的评点大师”。[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