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湖湘文化之经世致用思想是毛泽东群众路线的逻辑起点
湖湘文化有着经世致用的悠久传统。通经致用,即理论与实践结合以经邦济世,这是儒家文化所倡导的一种优良传统。湖湘文化中经世致用的特征更为鲜明。从屈原、贾谊伊始,经世学风在湖湘大地就广受推崇,到了宋代就已经初步形成,胡宏、胡安国、张栻等湖湘学派的重要人物就有了浓厚的经世致用意识。明末清初时期,湖湘大地经世致用的思想更为繁盛,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对知与行关系的再认识。在知与行的关系上,传统儒学大家更加强调知的统领作用,认为知重于行、知高于行,指导着行。但是明末清初湖湘大儒王夫之明确反对把知与行割裂开来,主张“知行相资以为用”[18],同时他更加强调,行是知行矛盾关系的主导方面,比知更为重要:“行焉,可以得知也;知焉,未可以收行之效也。”“行可兼知,而知不可兼行。”[19]“知有不统行,而行必统知也。”[20]
到了晚清时期,湖湘学人将经世致用思想进一步发扬光大。乾嘉时代,陶澍、贺长龄等人在全国正式首倡经世之学,使千百年来氤氲荏苒于学者著述之中的经世之学从隐学变为显学;道光年间,魏源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主张,将经世致用思想提升到“向西方学习”的更高境界;咸同年间,曾国藩在桐城派提出的“义理、考据、辞章”的基础上,加上“经济”二字,将“经济”与义理、考据、辞章并列,首倡“理学经世”之说并身体力行。此后的谭嗣同、陈宝箴、黄兴、宋教仁等志士仁人,更是将经世致用思想发挥到了极致,先后谱写了维新、革命的壮美篇章。正如学者王兴国所说:“诚然经世致用是中国传统学术的重要特征之一,但是它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域的表现是有程度不同之区别的。例如清代汉学盛行时,在某些省份经世致用思想是不被重视的,但是在湖南却是始终一贯的,到了近代则在全国处于领先的地位。”[21]
毛泽东早年即受到湖湘先贤经世致用思想的深刻影响。他回忆其师杨昌济一向强调知行统一和力行的重要性时曾说:“博学、深思、力行,三者不可偏废,博学、深思皆所以指导其力行也,而力行尤要。”[22]革命战争年代,他对知行之间逻辑关系的体会更加深刻。在《实践论》中谈到理论和实践的关系时,他用带有湖南味的话说:“世上最可笑的是那些‘知识里手’,有了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便自封为‘天下第一’,适足见其不自量而已。知识的问题是一个科学问题,来不得半点的虚伪和骄傲,决定地需要的倒是其反面——诚实和谦逊的态度。你要有知识,你就得参加变革现实的实践。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23]实际上,经世致用思想在毛泽东的群众路线当中体现得最为明显。毛泽东认为:“一切空话都是无用的,必须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福利。”[24]因此他反对空喊口号,而是对群众的物质生活和具体困难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关注,大革命时期在中央革命根据地,毛泽东就主张:“我们应该深刻地注意群众生活的问题,从土地、劳动问题,到柴米油盐问题。妇女群众要学习犁耙,找什么人去教她们呢?小孩子要求读书,小学办起了没有呢?对面的木桥太小会跌倒行人,要不要修理一下呢?许多人生疮害病,想个什么办法呢?一切这些群众生活上的问题,都应该把它提到自己的议事日程上。应该讨论,应该决定,应该实行,应该检查。要使广大群众认识我们是代表他们的利益的,是和他们呼吸相通的。”[25]他认为,只有将群众日常生活提上重要议事日程,采取实实在在的行动,他们才能够认识到共产党人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群众才能真正认可并支持共产党。到了陕北以后,他提出:“我们的第一个方面的工作并不是向人民要东西,而是给人民以东西。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予人民呢?就目前陕甘宁边区的条件说来,就是组织人民、领导人民、帮助人民发展生产,增加他们的物质福利,并在这个基础上一步一步地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与文化程度。为着这个,我们应该不惜风霜劳苦,夜以继日,勤勤恳恳,切切实实地去研究人民中间的生活问题,生产问题,耕牛、农具、种子、肥料、水利、牧草、农贷、移民、开荒、改良农作法、妇女劳动、二流子劳动、按家计划、合作社、变工队、运输队、纺织业、畜牧业、盐业等等重要问题,并帮助人民具体地而不是讲空话地去解决这些问题。”[26]从毛泽东上述讲话中所列的种种问题,我们可以看出,他对农村建设、农业生产、农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考虑得非常周密和细致的,对群众的具体利益是非常关心的。其经世致用(一切为了群众之用)的思想表达得可谓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