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哈耶克与卢卡斯论均衡与知识

一 导言：哈耶克与新古典经济学

人们经常会发现，在经济学理论的创新者中存在一种倾向，即他们会将他们的新思想与一些所谓的先辈联系起来。众所周知的例子包括凯恩斯将其思想与马尔萨斯联系起来，弗里德曼将其思想与休谟联系起来，巴罗（Barro）则将其思想与李嘉图联系起来。讨论这些学说的返祖现象可能的正当性，它们的修辞功能（参照McCloskey，1985），或者它们是否有其他的社会作用，而不仅仅是为学说史家的磨坊提供谷物，是一件有趣的、值得一做的事，尽管任务艰巨。本章的目的并不是要承担起这个任务。笔者会仅限于谈论罗伯特·卢卡斯——过去20年来最具有创新性的经济学家之一——忠实地遵循前面提到的古老的和已经建立的传统，并且会检验他这么做的适当性。

在20世纪70年代，出现了对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模型的强烈的批判，相关的经济学家包括诸如卢卡斯，托马斯·萨金特，罗伯特·巴罗和尼尔·华莱士等人。尽管在政策结论中体现的一般都是货币主义，然而这一组新古典文献从精确度、形式化的程度和分析内容来看都是不同的。^[1]它不仅仅是在基本的货币主义框架中加入著名的“理性预期”；新古典经济学的研究风格不太一样，更加偏向于确切的瓦尔拉斯主义。鉴于货币主义经济学家例如弗里德曼把休谟、英国货币学派和美国经济学家如克拉克·沃伯顿（Clark Warburton）看作他们的思想先驱，新古典经济学家则从别处寻找理论渊源。在卢卡斯认为他能够识别他自己的商业周期的货币理论和凯恩斯之前的货币商业周期理论家的理论之间显著的相似性之前，新古典的研究纲领几乎都没有确立（Lucas，1975：202）。特别地，卢卡斯（Lucas，1977）——在对新古典宏观经济学一个纲领性的和方法论的探讨中——以赞赏的口吻引用了哈耶克^[2]早期对商业周期研究的主要问题的分析：

将周期现象整合到与之有明显矛盾的经济均衡理论体系之中，仍然是商业周期理论的关键问题。（Hayek，1933a：33）

卢卡斯认为，现代商业周期理论家发现这一理解“大致与他们自己的理解相同”有着貌似的合理性（1977：216）。据此，菲图斯和维卢皮莱（Fitoussi and Velupillai，1987：122）注意到卢卡斯采用了“哈耶克的方法论诉求”，货币主义者大卫·莱德勒（David Laidler）评论说哈耶克和他的导师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应该被认为是“卢卡斯、萨金特以及他们同伴真正的先辈”（1981：12）。

所有这些引起了一系列问题；例如，（1）卢卡斯称哈耶克为其理论前辈之一是否适当？（2）哈耶克的所有研究——并不仅仅是他早期对商业周期理论的研究——与新古典经济学和方法论有怎样的关系？这些是笔者将在本章中考察的两个基本问题。在第二部分，笔者将新古典的方法论立场和哈耶克早期对商业周期研究的范围和方法的反思做了一个对比。这个讨论的一个结果是使我们认识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卢卡斯称哈耶克为其理论前辈之一是适当的。然而，有一点不能忽略，即哈耶克越来越对均衡理论产生怀疑，而理由与现代理性预期方法紧密相关（第三部分）。在第四部分，笔者将把哈耶克早期对技术经济学的研究，他后期广泛的跨学科贡献和现代新制度理论放在一起讨论。很大程度上，这与哈耶克五十多年前在均衡理论中强调的问题是同样的问题，它们解释了为什么近年来经济学越来越多地“制度转向”——并且以形式化的和主流的形式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