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子·冲突
听了这一句，殷英整个人都呆了，这着实是一个既不讲道理又极为幼稚的逻辑。无论如何，都尉的职权与皇子的尊贵都是不可能被拿到一起相比较的两个东西。殷英的心里无语至极，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来应对。
郑启明见殷英无话可说，心下一喜，觉得是自己言辞犀利，算是问住他了。既然如此，郑启明就直接将手一推，要把殷英从自己身前推开，然后强行从这道门通过。
正处于无语中的殷英被郑启明的手这么一推，完全是出于身体的自发性反应，自己没有握剑的那一只手就这样挥出来，挡住了郑启明推来的手。
郑启明没想到这名御卫居然还胆敢出手相抗，此时若是要定他有不敬之罪，已经快有了八分。
不过明皇子也有个倔强的脾气，这人区区一个御卫，居然敢出手阻挡自己，他倒想要看看他是有什么能耐。
学艺惫懒，不肯下苦功的郑启明哪里想得到，这反应速度是殷英从军多年在校场上练出的本领，根本不用动心思就能对外部袭击作出自然的应对。
“诶哟，手劲还不小啊。”
轻佻地话语刚一出口，也不给殷英的反应机会，郑启明全身发力，在手上猛地加劲，想要趁殷英还在恍惚的时候，把他的手臂一下子推回去，借此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皇室的郑氏在执掌九鼎之前原本就是将门出身，其家传武学更是深厚广博。虽然郑氏如今已经成了皇族，不再金戈铁马，但戎马与武学已经成了郑氏家族烙在血脉里的印记。时至今日，郑氏的子弟都有自己的武学必修课。
不过就是这个将门出身的郑氏子弟，哪儿能想得到，他聚集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居然只是让这个可气的御卫的手肘晃了几晃而已，殷英的脚下依然稳稳当当，并没有一点被推动的迹象。
而殷英身体做出这一系列反应后，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自己和郑启明相抵着的手。皇子的出手速度不慢，殷英却是已经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两招，这样一来，明皇子殿下的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郑启明恼怒之下，从丹田催功起劲，将真气运转到全身，再通过经脉传到手上。二人两手还在相抵着，若是郑启明就这样在殷英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把这汹涌的内力毫无预兆地灌向殷英的挡住自己的手掌，那殷英这条手臂，多半就是废了。
郑启明一声不吭地就调用内力，更是向手臂上极速运转，很难说他不是抱着要把殷英手臂打断的心思去的。贵为皇子的他，自觉被一个小卒戏弄了，所以生出许多的不忿来。
不过人之内息起于丹田，运功使劲之时内功真气在丹田激荡，然后再流向四肢百骸与聚力的地方。所以在运功起劲之时，小腹之处会呈现微微的鼓起，真气在周身运转之时，身边的空气流动更是会受到影响而产生类似水波或风的波动，这也是为什么武人运功练功时，常常都是衣袂飘飘的原因；等到了上乘的武学境界，那时候就又有了掩盖内息波动来调用真气的方法，不过若不是情况需要，这么做也是没有必要的。
郑启明想在短时间之内，将一身的内力都走到手臂上，又尽力地掩饰它，不让殷英发现。不过从他的丹田开始运转的时候，身上佩戴着的一对璜玉就受开始波动的影响开始互相地碰撞，发出了极其悦耳的声音，这就成了是给殷英传递的信号。他也许仓促之下还察觉不到郑启明飘动的衣襟，不过这铮铮作响的玉鸣声却是极其醒耳的。殷英一听得那铮鸣入耳，便已经知道了这皇子在酝酿阴招。
于是殷英往后一个转身，也把伸着的手收回，一个圆圈转罢，他正好停在富子旁边。
他一个御卫，不可能真的和皇子动手吧？正待要说点什么。此时郑启明内力已经激发起，正在手臂上充盈着，外加他原本就极其不满二人，心中有气，更是加了三分莽撞，见殷英在他就要成功的时候及时躲开了这一掌，哪里肯放松他一点？掌力内聚，身体前扑，就把手掌往殷英身上胸口狠狠地拍去。
殷英的话憋在了嘴边，他也没空去想这位殿下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贵族的自持?怎么就好意思与他们动手?他现在想的是郑启明这一掌来得快、狠、猛，直接就往着他的胸口处袭来，他若是应对不当，轻则折断肋骨，重则震破肺腑。
正如俗语所说：“快打慢、慢打迟”，在殷英准备说话的空当，这一掌攻其不备，极其厉害，所攻之人除非是罡气极其浑厚，能够与这一掌相抗，否则是不可不防、不可不挡，实乃是生死搏杀之间克敌制胜的好招。
那么，殷英又应该如何应对?在掌风还没有刮到殷英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计较。
郑启明这一掌直而且刚，速度快、不易躲，更不可不躲。不过类似的对战殷英已经做了多次。他见了这掌袭来的路数，脑子里如条件反射一般就浮现出了应对的法子，这是他在北营校场的七百个日子里同四百个人拆招得出的最优解，只需要随着身体的记忆去做就可以了。
殷英先一把将身旁的富子一把推开，为了免得他受波及，再猛地后撤一步半，放了郑启明冲过来的同时也拉开了他的身体与这一掌的缓冲距离。在退罢了那后面的半步之后，殷英左脚只用脚尖点地，整只脚并没有完全落下地面。
郑启明见殷英后退，携掌欺身而进。而殷英一脚半在地上站稳，看准了郑启明脚下虚浮，他这一掌因为距离的拉长，气势又隐隐有些下降，当下也蓄力于两掌之上，叠在一起对着郑启明迎了上去，迎掌的同时随之把重心往前坠，用方才那点地的左脚脚尖在地上一蹬，借着反冲就使出一个冲膝，往郑启明那不稳固的的下盘压过去。两掌和冲膝原本是一前一后，但殷英却将之协调得两招像是同时发动，一招主防御，一招主反攻。
郑启明一掌正要击到殷英胸口，被殷英两手出动合力绞住，他这一股向前的气势突然受阻，又因为这一扑又一进，其实是略微急了一些。他这一掌虽然来得极快，但却只是一招，过于单调，若是依了邹鸿的打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是依有体系的快拳，招式之间互相衔接、相辅相成，不是似郑启明这样，一拳一掌打得快就有用的。
殷英先让了一步，但却是一招极其精妙的以退为进、以逸待劳了，实则是他看透了郑启明这一掌的凌厉、不可与之争锋，后退一步，既给自己留下转圜空间，又减弱了郑启明这一掌的强度。
郑启明强攻受阻，眼看殷英已经稳稳地防住，又一个左腿冲膝就要顶到自己大腿上，心下有些着急，但短时间却想不出解决办法。殷英像这样的极限反应速度乃是来自肌肉记忆，若要比起这个，他才真是差的远呢。
殷英这一手连消带打着实是妙，不妥的就是这一个冲膝势大力沉，有些狠了，不知道明皇子殿下挨不挨得住这一击。
……
御卫北营外加东营的人都不愿意在校场和殷英对练的原因，首先是因为他太强了，也不是来自一招一式的强，殷英的武学都是在军营里面练出来的，比起同袍们的手艺着实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他强就强在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无论你从哪个角度、以何种方式打过来的攻击，都是把北、东二营挑了个遍的他曾经遇到过的，能在一瞬间就找到最有效最实用的防守反击方法；所以说和他就没办法打，这小子是越练越强的。
其次就是，这小子跟人做实战对决，一但进入了状态，管你是战友还是上级，在他眼里，通通一视同仁、众生平等。他能看见的，只有向他攻过来的拳、掌、踢、爪，和对方防护、马步、空门方面的破绽。往往是一场打完之后，殷英才发现自己方才太不给对面留情面，揍得太狠了。
……
“殷哥！”
被殷英推到一旁的富子在身后，见这一招冲膝，心道不好，连忙叫了殷英一声——这一招是每次殷英面对来势汹汹的直拳、直掌、直刀剑时都会做出的反应，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最优解，富子不知道被这一记冲膝顶翻过多少次。
看殷英这模样，富子就知道他已经进入状态了，一旦是这样，那殷英可就不管对面殿下不殿下了，要是他把郑启明当成了校场上的自己那么揍还了得？这位皇子殿下哪里见过这种全营都避之不及的怪物？若是殷英不长眼把郑启明打坏了，那可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连同他也得受牵连。而且这明皇子，就看起来还不抵富子扛揍呢。
殷英被富子一声喊醒，这才发觉不妥，连忙要收力撤腿，不过他这冲膝已经顶出去了五分，大小腿都叠作了一块，不如平常的灵便，也不是那么好撤的。
不过在殷英意识的影响下，他的腿上力道也是一松，招式也就慢了下来。郑启明好歹也是从小习武，练的家传武学也不是白给的，当即就把握住了机会，看准了冲膝放慢，用另一只手成掌果决地下击，将殷英的冲膝击退。
一番碰撞以后，两人三掌也各自撒开，这短时间里过的几招，在皇子郑启明的先手优势以及身份压制下，二人算是打平了。
郑启明借着这一掌的后坐力后跳一步，气息略显散乱，身上佩戴璜玉也不住地在作响，脚下还有些虚浮，但口中却依然不软：
“好身手啊，不过，奴才，你也想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