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场误会
李清筠一下子没了影,王春麟赶忙叫二人跟上。
李清筠边走边看,在一旁的铺子上拿了一个精美的玉埙,还没给钱就径直走了。店家主事的老头马上带着两个小厮边喊边追上来。一群人簇拥在一起,卢安卢勇看见人堆,已经意识到是少爷惹了什么事了。上前一看,人家拿着李清筠,李清筠见这么多人又不好直接挣脱,本想着后头卢安兄弟二人来付账,再仔细瞧瞧这店老头的嘴脸,真不想多看第二眼,便说还埙给店老板,老板却不乐意,非要十两银子。
卢安上前一把抓住店老板的手,厉声道:“放开我家少爷。”
卢勇掏出银子:“给你看看,这是十两银子,像是没见过钱似的,快给我们少爷道歉。”
那枯瘦的老头子面色铁青:“少年人,放狂也要看清地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还是先去学学规矩,再来这里说话。”
卢安喝道:“识相的拿好银子走人,若是真要闹什么事,你可占不到便宜。”
李清筠一脸不高兴:“本公子稀罕他的道歉,你们处理吧,我先走了,看着这嘴脸就有气。”说完转身就跑走。
老头子身边的两个小厮准备动手,卢安眼睛一瞪,二人有瑟瑟地停住。卢安卢勇二人立刻又追上去,却不知淘气的李清筠悄悄躲在了身后,看着二人慌张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一路走走看看,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却听一个茶馆里头有人说书,李清筠抬头看门上的匾额写着“悫声坊”三个字,左右两旁挂着“嬉笑怒骂,听书中事;温良恭俭,看世间人。”看来是个专门说书的地方,李清筠便准备进去看看热闹。
李清筠方到门口,却被门口两个人青色衣衫的男子拦住:“小兄弟,这里可不是免费进去的。”
“这里进去要给银子?”
“是的。”两位男子面色并没有很严厉,大抵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风波,这会子倒让李清筠感到一股和善,比起刚才那个见到银子眼睛发光的老头子而言,还是这两个年轻人客气不少。
李清筠一笑:“两位大哥,我身上没带银子,我就进去看看,您看方便让我进去看一看吗?就一眼。”
“小兄弟,看你衣衫华美,可不像是没带银子的人呢,我们走江湖也不容易,还望小兄弟体谅。”另一个体格稍微魁梧的男子,声音却很温和。
确实,李清筠一身天蓝色锦缎,袖边和衣襟上的花纹,都是极其精致的簇金绣,金线细腻,云纹栩栩如生。加上腰间的羊脂玉挂饰,脚上穿的羊皮靴。这身打扮,说身上没钱,叫旁人听了,除了内心一阵冷笑,只觉是敌意捣蛋。
李清筠眼睛转溜着:“那我先进去看看,待会儿叫我家随从送银子过来,二位大哥看行不行?”
“这是我们的规矩,怎么可以为你一个人破例呢,即便小兄弟是个讲诚信的人,可我们行走江湖的,规矩定了就定了,无规矩不成方圆。”黑瘦高个子的男子道。
李清筠十分不悦,喃喃道:“好吧,那我从别处进去!”
“这里没有别处可进,你还是回去找你家大人吧,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天呢,你明天来看也可以啊。”体格魁梧的男子面容敦厚,语气也比那个黑瘦的高个子说话和气些。
李清筠瞅了一眼四周,心里横生一计,不让从正门进,可以从别处进啊。于是开心的对二人道:“那好吧,我回家了,明天再来。”
两个青衣男子复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李清筠趁他们一转身,一溜烟便飞上了屋顶。从屋顶看下去,院子里挤挤杂杂好不热闹。院子中间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台子两旁挂着一幅对联,道是:“青史几番春梦,说尽天下兴亡事;红尘多少奇才,都在江湖笑谈中。”
台子旁边一株红梅在春寒中开得格外娇艳,飘香四溢。台子里头一个极其俊秀地年轻人在说书,讲的正是汉书中的故事。旁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比划,还有一个小孩披着一件羊毛衫坐在地上,像是在演绎故事中的情节。
宫中早就有说书的戏,不过这种加了几个人在旁边比划的,着实新鲜。李清筠看得入神,讲书的人道:“只见苏武向着雁群吹了一声哨,一只鸿雁飞将下来……”
李清筠细细一听,这不正是苏武牧羊的故事么?汉书里分明是汉使假借说收到苏武的书信,怎么成苏武唤来一只鸿雁呢,便直声道:“分明不是这样的,苏武根本没有唤来鸿雁……”
甫一出声,听得认真的人们立刻转身过来看着这个坐在屋顶的少年,李清筠才觉后悔莫及。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一纵身起来:“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竟敢在这里撒野。”
门口两个青衣男子也追了过来,台子上另一个年较长的人示意说书的人继续,院子中议论纷纷吵吵嚷嚷便渐渐恢复如方才那般。
李清筠见那人追过来,立刻纵身飞走。追的人见飞走的少年身手如此,追了十来丈远,便停在屋顶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只得作罢。
卢安卢勇看见远处天蓝色身影,迅速在拥挤的人群中追过来,抱怨了一番,二人左右紧紧守着李清筠回到客栈。
李清筠一脸得了胜利的喜悦挂在脸上回到客栈,还在和卢家兄弟讲着方才的精彩。
李梦天和王春麟正品茶,李清筠一见了父亲,立刻噤声。
陈良几人也正巧回来,禀道:“老爷,在镇上问了一下,没有看到种梅花卖梅花。”
李清筠方才想起听书的那个院子,不就有株梅花么。刚才一心在玩耍上,居然忘了给父亲折梅花。不过想想书院的那阵势,要不是跑的快,指不定还要闹到客栈来呢,到时候少不了又是父亲的一番训斥和王春麟的一番絮叨。
李清筠想想心里还是一阵侥幸的。方听说梅花的事,李清筠顿时生出待会儿天色暗下来,偷偷去折一支。不过这样的话,被爹爹知道了,肯定要挨骂的。
左思右想,李清筠仍道:“我知道哪里有梅花,街南有个悫声坊,里面据说是说书的,我路过那里,闻到了梅花的香味。不过刚才贪玩,竟忘了给爹爹采摘一支梅花。”
王春麟笑道:“这好办,让十三和亦真去讨两枝来。”
贺连贾亦真得了吩咐,笑道:“好,我们这就去。”
李梦天看了眼李清筠,不善掩饰的李清筠忙把脸转过去。哪逃得过李梦天的法眼,便向贺连贾亦真道:“若是讨得到就罢,讨不到就算了,切莫在外头引起龃龉。”
李清筠不由得脸一红,父亲就是父亲。哎,自己还是太贪玩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默默垂下头去。
贾亦真贺连二人到了悫声坊,听书的人群已经散去。门口站的二位青衣男子也不再守门,贾亦真上前甚是有礼的问道:“打扰一下~”
里头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胖男孩走出来,“二位公子,这里说书现在已经结束了,您要听书,明天再来吧。”
贺连看眼前的小男孩白白胖胖圆圆滚滚,每挪一步,整个身上的肉便随着身体行动的幅度很有节奏的荡漾,看着着实喜感,笑道:“我们不是来听说书的,我们是来讨一支梅花的。”
“啊……这样,我去问问二叔。”小胖孩半癫半跑地进去了。
少顷,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出来,身材略瘦,身姿笔挺,一股清劲之气迎风而来。看着眼前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声音沉沉:“你们是来讨梅花的?”
贾贺二人点头揖手,贺连道:“还望先生成人之美。”
“这梅花不是我们的,我们也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这屋子的主人这几日不在,明天坊主回来,你们再来讨吧。”
贾亦真贺连这下犯难了,明天谁还留在这里,央道:“大叔,您就行个方便,我们家老爷十分喜爱梅花,我们已经找了好一阵呢,到这里才看到一树梅花。”
“爱梅花是文人骚客的事,你们家老爷既然喜欢想当个风雅之人,就让他自己过来,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二人哪里想到讨个梅花竟被这般为难,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贾亦真冷静道:“我们还是罢了,多有打扰,实在抱歉。”
老者见贾亦真如此斯文识礼,便道:“年轻人,你这个态度我很喜欢,我就自作主张,允你一枝梅,不过想要得到梅花,须作诗一首才行。”
二人霎时脸色犯难,这平日里虽然跟在老爷左右,耳濡目染的会吟几句诗,可到底没诗才,强硬作诗只怕叫人笑话。
老者看出了二人的为难,不过细看二人的形容,料定其主人不是等闲俗客,只笑道:“你们老爷既是个风雅人物,随从也不会差的。”说着便捻起胡须。
贺连正在抓耳挠腮,贾亦真却从容吟道:“常年腊月半,已觉梅花阑。不信今春晚,俱来雪里看。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早知觅不见,真悔著衣单。”
老者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庾子山的这首,正是我最喜欢的,今天就便宜你了,你们去折一支梅吧。昨夜下了雪,今天梅花开的更好,梅花过了这一茬,只怕又要等一年了。”
二人万分欣喜,便轻身去折了梅花,细细挑了一支,老者点头赞赏二人的眼光。
贺连笑道:“先生这般清劲,一如这梅花傲骨于风雪,晚辈拜服。”
“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江湖广大,怕是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
贾亦真道:“有缘自会相见的,多谢您的梅花,我们还是先回去了。告辞。”
老者颔首点头,作了个请的动作,目送二人出去,转身进屋了。
贺贾二人正边走边赞叹着梅花,高兴道:“这会老爷可要高兴呢。”
正说着,贺连余光扫到一旁两个人,二人一眼便看了出来是女扮男装的,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个不正是今晨在雪地里救的那个姑娘么。
贺连一把抓住:“真的是狭路相逢啊。”
随行的另一个女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放肆。”
贺连明明看出来了是个女子,故意道:“兄台,现在天已经黑了,不是光天化日。”
被抓住的姑娘满脸不好意思,跟旁边的女子小声道:“燕儿,赶紧想办法脱身。”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贺连贾亦真二人都懂唇语,自是知道二人交头接耳的内容了。
叫做燕儿的姑娘眼神一横,厉声道:“识相的赶紧松手,我们绝不是好惹的。”手正欲提剑,贾亦真迅速止住并点了穴道。
街上人来人往,被抓住的姑娘喝道:“你再不住手我就喊人了。”
贺连得意一笑:“一个大男人,难道喊我们非礼嘛?”
两人脸一红,喝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贺连抱臂而立,想起今晨救了这姑娘居然还没点穴道,便气愤道:“跟我们道歉!”
名叫燕儿的姑娘很是恼火:“你们有病吧,我们为什么要给你们道歉。”
“你问你的同伴才是。”
燕儿问道:“羽灵,到底怎么回事?”
羽灵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晌才道:“今天我去山上采松针上的雪水,不小心滑下山坡,被枯藤缠住好一会儿,就一直喊人,结果他们刚好路过,救了我。我想着他们两个男的,又是荒山野岭的,考虑到自己的安全,就点了他们穴道。再说他们有同伴,这不也没什么影响么。”
燕儿又向贾贺道:“二位,这之中也是有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何必如此刁难?”
贺连看她那态度,很是不爽,道:“既是误会,就该向我们道歉。要知道,我们救了人还被人怀疑,怀疑是小,还被人在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点了穴道,这不是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嘛。害得最终还被我们老爷骂,你想想,我们心中多委屈。”
贺连心中一想到清晨的事,就来气,特地强调又强调了自己的委屈。
“你们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人,这手里的梅花,是偷的吧?这个镇上就没有什么梅花。”羽灵强辩道。
“哎我说,你这满脑子把人往坏里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把你交官了才行。”贺连更气了。
“二位大爷,我错了还不行,赶紧松开啊,不然我真喊的。”
“你喊呀,谁怕谁?”
贾亦真见如此,劝贺连道:“还是算了吧,我们赶紧回去,出来久了老爷怕是不放心的。”
贺连满脸不高兴,“罢了罢了,今天遇见你们算是爷的晦气,好男不跟女斗,今天大爷我就放过你们,下次别让我碰见。”
贺连解开二人穴道,转身准备走,没想到这叫羽灵的姑娘竟一个转身欲点两人的穴道。贾贺二人吃过一回亏,这次警惕了许多。纵然女子手法极快,可贺连贾亦真终究是江湖老手,二人手一挡,四人便当街动起手来。
性子一向平静的贾亦真也觉得这两位姑娘有些不可理喻,一手护着梅花,一手跟其中一个姑娘交战。
贺连向贾亦真道:“你先送花回去,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我今天非得把他们送官才知道厉害。”
贾亦真忙飞身往客栈方向去了。
两位姑娘联手,武功上跟贺连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周围的人看热闹似的自觉围了一圈,留下大片空地看中间的打斗。
贺连虽然武功优势明显,可又怕动真格的伤了人被老爷责备,只好使出十分之一的功夫,权当叫她们长长见识。
贺连游刃有余,忽然间,一个女子女子从远处飞来,两个姑娘眼神一亮,齐声道:“谢幽寻。”
谢幽寻的武功很好,贺连和她对手,竟然占不到什么优势。这倒更挑起贺连的好胜心,越发认真起来。三个姑娘对贺连一人,形势胶着。
正斗的激烈,刚才赠梅花的老者和那小胖墩带着两个青衣男子过来,喝道:“都住手。”
贺连见是赠花的老者,忙停了下来,在山中被救的女子正欲动手,老者眼神一凛,女子又悻悻的收回手。
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过错确在自己这边。三位姑娘不好意思,尤其是半路出手的谢幽寻,本以为姐妹受了欺负,哪知道自己错了。也是,安羽灵这,没什么人能占到便宜。
谢幽寻顿觉无趣,挥袖道:“你们也真是……无聊,走了……”
一个女子正喊道:“幽寻,别走啊,我们就在这镇上说书呢。”
谢幽寻并不理会,径直飞身离开。
老者甚是歉意,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最是不叫人省心的,还望二位包涵。”又向两位姑娘道:“如燕,羽灵,赶紧给公子道歉。”
正说着,贾亦真和王春麟从人群中挤过来。
王春麟不由得被眼前这两位姑娘吸引。细细打量,一个杏脸桃腮,朱唇榴齿,动若脱兔;一个眉黛轻颦,莲脸生春,静若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