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问题的缘起

诺贝尔奖恐怕是当今世界上最有名的两个奖之一（另一个是奥运会的金牌）。奥运金牌被描述为是人类体力（或兼含有智慧）的极致，而诺贝尔奖则很多时候被认为是人类聪明智慧的极致。四年一度的奥运会赢得世界的瞩目，而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颁奖礼也吸引着世界的目光。在每年一度斯德哥尔摩举行的诺贝尔奖颁奖庆典上，世界各地的政界、工商界、科学界和文化界的领袖们、诺贝尔奖的获奖人与瑞典皇室一起，庆祝，欢宴。世界各地的人们则聚首在电视机前观看恢宏庄重的盛典，听诺贝尔奖的获奖人——这些人类的精英高谈阔论。

自从1984年获得第一块奥运金牌，从此不再是“东亚病夫”，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金牌第一，可以说，我们已经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2008年后，人们开始关注体育本身，开始关注奥运金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通过举国体制来赢取更多的金牌是否比弘扬群众体育更有价值？诺贝尔奖于中国，正如这些年来的奥运金牌于中国。有学者认为赵鑫珊大概是改革开放后国内第一个提出中国诺贝尔奖的人。^[5]自那时起，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关注诺贝尔奖，开始呼吁中国人应该向诺贝尔奖进军，开始期盼当年开奖的名单中有中国人的名字，当名单中没有中国人的名字时开始遗憾、抱怨、反思，甚至指责。这样的故事在近些年的每一年都在上演，直至2012年。

与奥运会的金牌相比，中国在诺贝尔奖项上的斩获乏善可陈。莫言在2012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自李政道和杨振宁后，中国科学家还没有获得过诺贝尔科学奖。与我们在诺贝尔奖上的稀缺和弱小相比，我国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后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第一大贸易进出口国，年度科研论文发表数量也居世界第二。这不由让人产生疑问：为什么中国的经济可以在很短的时间迅猛发展，但新中国成立已经60余年，中国的科学家就不能摘下诺贝尔科学奖的桂冠（在2012年莫言获奖以前，人们也对诺贝尔文学奖提出同样的疑问）？何况有人曾经总结过规律，认为一个国家成立三十年左右就开始获得诺贝尔奖。更令人疑惑的是，在13亿人口的中国大陆没有诺贝尔科学奖进账的同时，外籍华人却斩获了不少的诺贝尔科学奖，这又如何解释呢？这正是在我国近些年来影响甚大的诺贝尔奖情结。

诺贝尔奖情结由于牵涉到主观情感，因此很少被人去理性地关注和分析。诺贝尔奖情结如此浓郁，以至于诺贝尔奖，尤其是诺贝尔科学奖被我们赋予科学、天才、优异、公正的完美形象。在社会诚信度不高、一些公共部门公信力下降的今天，很多人一边严厉批评甚至批判国内的教育、科研体制、评奖制度，一边毫无怀疑地完全信赖诺贝尔奖的公正和卓越。但是，我们对于诺贝尔奖本身，又知道多少呢？有人分析研究过诺贝尔奖吗？

坊间关于诺贝尔奖的书籍和文字很多，在中国知网搜索题名中含有“诺贝尔奖”的文章，1979年至今，共计有近2900篇。再看书籍，国内出版的有关诺贝尔奖的书籍大约也已过千种。这些书籍大致分为诺贝尔奖获得者的传记类，获奖者的文集（尤以诺贝尔文学奖最多）、诺贝尔科学奖的科普读物、青少年励志读物、相关专业诺贝尔奖的专业介绍类等。已有的文章大多集中在媒体上，且在发表时间上多集中于每一年诺贝尔奖颁奖典礼前后。其讨论的主题基本上就是为什么中国距离诺贝尔奖如此之远，中国何时能够获得诺贝尔奖，中国为什么没有诺贝尔科学奖等，字里行间往往充斥着焦虑、期待、疑惑、不平、责备、批判、悲愤、无奈。可以说，大多数媒体上有关诺贝尔奖的文章都属于情感胜于理智的类型。媒体文章的批判性，对于促进我国科学技术和教育的健康发展是有正面作用的。但是媒体文章确有弱点，正如一些自然科学家所说的，媒体频繁地对中国本土科学家何时才能获得诺贝尔奖的提问，实属新闻炒作，只是更多地撩拨了人们脆弱的神经。当然也有对中国在近期就能获得诺贝尔奖的预言甚至承诺，但这种预言由于内在肯定了中国的科研、教育，往往招致一些学人，特别是一些媒体的反感，也就没有多少出镜的机会。

在已有的涉及诺贝尔奖的书籍中，多数是诺贝尔奖的逸闻趣事、获奖者的艺术性很强的传记、获奖领域的介绍等，也有一些以诺贝尔奖作为典范来批评或反思中国的教育、科研制度，或者就是一些简单地对诺贝尔奖获奖者的数据统计。^[6]

因此，在国内已有的关于诺贝尔奖的文字中，我们看到两种一边倒的局面：一种是对诺贝尔奖的肯定和期盼的一边倒，我们甚少能够看到心平气和地分析讨论诺贝尔奖的文字，更少有对诺贝尔奖进行批判的言辞；另一种是对中国现状一边倒的批判，诺贝尔奖的桂冠如此崇高和圣洁，我们却100多年来一无所获，当然是我们的方方面面出了问题。

这两种一边倒非常符合我们惯常的非此即彼的二元思维模式，对于诺贝尔科学奖，我们完全信任甚至崇拜，而对于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古代有灿烂的科技文明，现在我们没有获得诺贝尔奖，所以我们一定是存在太多的问题，需要去解决。这种态度和观点如果是一些媒体的观点也罢，但一些相对专业的书籍也未跳出窠臼，就有些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