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研究背景
一 问题:人性善是虚幻的谎言,人性恶是不争的事实
《礼记·礼运第九》中记载了孔子与言偃的一段对话,“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这是孔子所提出的“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景。近代洪秀全在《原道醒世训》中讲道:“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又讲道:“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智不诈愚、勇不苦怯”,这是洪秀全所勾勒出的人间极乐图。这些都是先贤哲达为我们所构设的人性善良、人际和谐、人民幸福的人间天堂,但天堂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从孔子到孙中山,从“天下大同”到“天下为公”,但天下至今既未达到“同”,也未实现“公”,尽管人们为之奋斗不止,但终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从未真正得到过实现。相反,时间在它漫长的轨迹上却讽刺性地印记着人性歹毒、人际倾轧、人民苦难,这不仅阻止着天下大同,人间极乐的胜景,更为这个奢侈的美梦抹上浓浓的灰色。
尽管我们是文明礼仪之邦,自汉以来,儒家立国,虽然“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规范着社会的行为准则和伦理关系,但道德层面的约束不可能保证人人都是谦谦君子,人们在社会交往中都恭谦礼让。相反,揭开文明礼仪的画皮,上至王室贵胄,下到平民百姓,借孔孟之道,行曹刘之术,我们看到了诸如见利忘义、尔虞我诈、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人间厚黑剧。[1]这是人性恶,是人性中阴暗讳言的一面,是人性的灾难。在西方的意大利,描述上述内容的专有名词叫马基雅弗利主义,而在中国本土,我们称之为厚黑学,是在中国土生土长,与马基雅弗利主义里同表异、是一种与人为恶的价值观。民国初年由李宗吾先生创立,宣扬脸皮要厚如城墙,心要黑如煤炭,这样才能成为史上的“英雄豪杰”。李宗吾戏封自己为厚黑教主,为佐证其厚黑学,他列举了历史上曹操、刘备、孙权、司马懿、项羽、刘邦等历史人物和他们的历史故事,评点各人之厚薄与黑白如何影响他们各自的成败。此后,厚黑学在民间一直辗转相传、酝酿发酵,20世纪80年代,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加快,利益诱惑日趋增多,价值取向日益多元,彼时中国兴起了阵阵厚黑学热,厚黑学成为纵横名利场的必读圣经,一时洛阳纸贵,蔚然成风,人人研习,都唯恐自己薄白有余,而厚黑不足。在中国文化中影响至深的《三国演义》,现实中的人们也多有误学误用,多数人学的不是谋划形势、应对艰难,学的不是料敌于先,学的不是横云断岭、横桥锁溪,学的不是近山浓抹、远树轻描,总之,学的不是“谋事”,学的是“谋人”,忽而曹操,忽而吕布,一瞬间又变孟达,转眼处又装赵子龙,内心有时自比卧龙、凤雏,另外还得加上刘关张。更令人生畏的是,中国人不仅是本土厚黑学的传承者,也是外来马基雅弗利主义的传播者,在实践中,更是集“中外智慧”于一身的践行者。于是,当今现实社会中我们看到了街边小贩的掺假使杂,江中渔民的挟尸要价,行政官员的敲诈勒索,一线明星的诈捐善款,不良富豪的股市操纵,知名教授的雇凶伤人。从文娱明星到政商要人,从草根市侩到名流精英,现实中的人们终跳不出私和利,也舍不了厚和黑,厚黑学在中国方兴未艾,而人性所遭遇的创伤则是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