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五部曲3:卡迭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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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位于三角洲中心处的拉美西斯城,是由拉美西斯新兴建的都城。目前,这里的居民已经超过十万人。瑞河和阿瓦瑞斯河这两条尼罗河的支流将城市围绕起来,因此即便到了夏天,这里的气候也并不炎热难耐。另外,这里还有多条运河流经,一个可供乘船游玩的湖,几个鱼虾富饶的鱼塘——足可以让那些以钓鱼为乐的人逮几条大鱼。城里的食品由一个丰产的乡村供应,种类非常丰富。

在拉美西斯城内,屋舍门脸装饰着蓝色的琉璃瓦,呈现出一片超然、脱俗的明亮,因此拉美西斯也有“绿城”的美名。其实,在这个平和安宁的城市中,驻扎着四座兵营,皇宫附近还有一座兵工厂。这是个和平与战争共存的城市。在兵工厂中,工人们不分昼夜地生产着战车、战盔、利剑、长枪、盾牌,还有箭,已经这样持续几个月了。兵工厂的核心是一座专门锻造铜器的工坊。

在通向圆柱大庭院的斜坡上,摆着一辆战车。它是刚刚制造完成的,看上去很结实,也很轻便。那个斜坡上还有很多这样的战车。一个工头拍了拍一个细木工人的肩膀——这个工人正在对产品做最后的检验,说:“看那儿,斜坡底下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他?”

那个工匠抬头看去。

没错,是他,光明之子拉美西斯,埃及上下两地之主,深受人民尊敬和崇拜的法老!

这位塞提的继任者四年前开始执政,现年二十六岁。他体魄强健,身高一米八有余,一头褐色的头发散发着金光,额头宽厚圆润,清晰有形的眉骨下,长着细长的鹰钩鼻,睫毛浓密,目光清亮、深沉;双耳总体呈一个圆润的弧度,耳轮稍向内扣;嘴唇丰满,下颌端正,成方形。拉美西斯身上散发着一股超自然的力量,使得他看上去无比威严,不容侧目。

为了让他继承王位,他的父亲很早就开始训练他。他接受了严峻的考验和使用权力的教育,同时也继承了塞提那夺目的威仪。他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虽没有穿戴君王的衣冠,却让人心生敬畏。

法老来到斜坡上,检视着那辆战车。工头和那位细木工人屏气凝息地站在一旁,生怕受到法老的批评。这个兵工厂出产的武器都做工精良,他们希望法老亲自驾临观摩之后,能给予些称赞。

拉美西斯仔细检查了木头配件,触碰车辕,亲自测试车轮是否耐用。因为他想认真观察一下再做评价。

他说:“是个了不起的作品。但是到底够不够结实,还得通过实战演练才能知道。”

工头点头说:“陛下,我们已有安排。车夫会在故障发生后,告知我们是哪些零件有问题,我们也好有针对性地组织修复。”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吗?”

“并不经常,陛下。不过,这也是工厂改良缺陷、增进技术的好机会。”

“不要掉以轻心。”

“陛下……有个问题,我可以问您吗?”

“问吧。”

“是不是……很快就会有战争了?”

“害怕了?”

“我们的确是制造武器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喜欢战争。一旦开战,就会有不计其数的埃及人战死,女人们失去丈夫,孩子们失去父亲。愿神明保佑,保佑我们远离战争。”

“希望你的心声能传到那些好战之人的耳中。可是,如果埃及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我们还能怎么做?”

这位工头的头耷拉了下来。

“埃及承载着我们的过去和未来,如母亲一般养育着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付出,且不计回报。可是,她有危险了,我们却不管不顾,自私软弱,是回报她的方式吗?”

“陛下,我们想活着!”

“为了拯救埃及,法老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好好工作吧,工头。”

拉美西斯城,他的首都是那么光芒四射,宛如一个梦境,一个成为现实的梦境。在这里,每天重复的都是幸福满足的日子。这里本是邪恶的亚洲侵略者之城——阿瓦瑞斯,可如今被洋槐树和无花果荫庇着,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享受着这福泽。它已经成了一座让人流连忘返的典雅之城。

法老很喜欢在乡间散步,看那里满地的牧草;喜欢徜徉在两边长满鲜花的小路上;喜欢景色宜人、可以尽情游玩的运河。他还喜欢吃苹果,说那味道像蜜一样甜,他也喜欢洋葱的味道,觉得很平和。他喜欢从一整片橄榄园中穿过——这里产的油多如沙滩上的沙子,享受花园里的芳香。法老来到一个内港,这里一派繁忙的景象,周围大型仓库林立,储存着城市的资财、重金属、珍贵的木材,还有粮食等。

不过,拉美西斯已经有好几周没去乡间漫步了,也没在绿城里闲逛,而是在军营里待着,他花了很多时间与军官、战车士兵、步兵等职业军人相处。埃及军队的招兵方式多样,职业军人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们对现在的薪酬待遇、饮食,以及住宿条件都很满意。不过,因为操练任务多,不少人有点怨言。他们在国家太平无事的时候就加入了军队,现在有点后悔,觉得要是晚几年再加入就好了。不过,虽然都是经过严苛的军事训练的,但是敌方是赫梯人——那些战无不胜的安纳托利亚战士,即便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也心有余悸。赫梯人的残暴总能让人不寒而栗。

畏战情绪正一点一点地在军营中蔓延开来。拉美西斯已经感觉到了,所以他多次深入军营,了解熟悉军队工作,希望借此鼓舞军队的士气。尽管他自己也非常痛苦,但是法老应表现出庄严和从容不迫的样子,才能稳固军心。

这座城市是他年少时的朋友摩西指挥希伯来砖瓦工人建造出来的,该怎么做才能幸福无虞地生活在这里呢?摩西被指控杀害了法老的姐夫萨力,之后便消失不见了。萨力是拉美西斯年少时的家庭教师,他过去曾策划谋逆,后来又欺压他统管的那些工人。这样一个人被人杀了,拉美西斯并不觉得一定是摩西所为,他觉得摩西一定有什么苦衷,说不定是被人陷害的。

当他暂时不去担心失踪的摩西时,就和他的哥哥谢纳和亚夏待在一起。谢纳现任外交部长,以前曾经不遗余力地与他的弟弟争夺法老之位,但最终败下阵来。失败后的谢纳,好像彻底醒悟了,在自己的职位上很是尽心。亚夏是拉美西斯、摩西的同窗好友,他现在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外交官,深得法老信赖。

这三个人每天碰头分析叙利亚那边传来的消息,想要弄清楚目前那边的局势。

赫梯人的侵犯到什么程度,埃及才会不再容忍呢?

看着那张在桌子上摊开的近东和亚洲大地图,拉美西斯很茫然。北边是安纳托利亚高原,中间是赫梯王国[1],还有它的首都哈图沙。偏南一点紧邻地中海的是叙利亚,欧伦特河从这片广阔之地穿过。卡迭石是叙利亚最丰饶之地,现在被赫梯人控制了。正南边是已经归顺埃及的安穆府省、彼布罗斯港、蒂勒港、西顿港,还有对埃及俯首帖耳的迦南。

哈图沙距埃及的首都拉美西斯城八百公里,那里是穆瓦靼力的据点。从拉美西斯城东北方的边境一直到叙利亚中部地区,可以作为埃及的军事屏障,消灭那些侵占埃及上下两地的侵略企图。

可是,安纳托利亚战士的铁蹄跨出了自己的辖区,对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发起了进攻。可见,赫梯人并不认可塞提布置的现状。

亚夏收到了探子的报告,认为赫梯人至少是不安于现状的。拉美西斯则认为出动军队需师出有名,等侵略的事实毋庸置疑的时候再出兵,一口气将敌人驱逐回北方。不管是谢纳还是亚夏,此时都无法就目前的局势给出明确的意见,因此法老便独自静思,以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在刚得到赫梯人进攻的消息时,拉美西斯曾有立即组织反击的冲动。只是他的军队的主力都是从孟斐斯转移到拉美西斯城的,需要消耗短则几周长则几个月的时间为战争做准备。这段时间的等待,消耗着法老的耐心。不过,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叙利亚中部没有爆发大型军事冲突的情报传来,或许双方没到必须兵戎相见的程度,可以免于一战。

皇宫的鸟园里,几座水池的水面上长满了蓝莲花,无花果树的树荫下豢养着蜂鸟、松鹤、山雀、戴胜鸟、凤头麦鸡……法老走进鸟园,去寻找那个面前摆着古琴,能弹出优美旋律的身影。她是埃及的大皇后——妮菲塔莉。她充满柔情,尽管出身卑微,却是唯一一个能占据法老心灵的女人。在皇宫之中,她的美丽无出其右,声音甜美如甘泉,而且她从不说一句无用的话。

妮菲塔莉年轻的时候本来已经计划好,像乡间神庙里的女祭司那样,默默地祈祷着度过一生。但是,拉美西斯遇见了她,深深地爱上了她。两人结成皇室姻缘,且要背负起埃及的命运,他们之前从没想过会承担这样的使命。

妮菲塔莉长了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她话语不多,总是在思考,做事小心谨慎,有很强的处事能力。皇宫上下对她都十分信任,除了拉美西斯,人们最信任的就是她了。不管是皇后,还是妻子,她都做得很好。

她和法老育有一女,和她神似,取名为梅莉达蒙。之后,妮菲塔莉无法再继续生育,不过,对她而言,这只是个小小的遗憾。因为这痛苦,和她与拉美西斯共同浇灌的爱情九年来带给全国人民的幸福感是无法比拟的。所以,那种痛苦很快便如微风般消失了。

此刻,一只戴胜鸟正欢快地叫着、绕着她飞,它停在皇后的手臂上,听皇后和它说话。拉美西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你来了,是吧?”

当他靠近她,她总是能感觉到,也总是能洞察他的想法。他便朝她走过去。

皇后说:“鸟儿们今天很浮躁,看来暴风雨将近了。”

“在宫里,人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都在自欺欺人。在他们口中,敌人是胆小懦弱的鼠辈,我国的军队强大无比。想用近期举办婚礼或专注于加官晋爵来逃避现实。”

“对于法老,他们可有说什么吗?”

“他们说,相信你能守护好自己的国家,觉得你和你的父亲越来越像了。”

拉美西斯拥妮菲塔莉入怀,她的头靠在他的肩头。他说:“真希望能如这些官员们所说的那样……”

“是有不好的消息吗?”

“目前为止,还很平静。”

“赫梯人不再进攻了?”

“亚夏没有收到告急的消息。”

“如果开战,我们做好准备了吗?”

“敌人是安纳托利亚战士,没有一个军人急于跟他们作战。那些老兵很消极,觉得我们不可能打胜仗。”

“你怎么看?”

“我的父亲曾率领军队,进行过一场非常危险的军事行动。但是我,还没有指挥过这种大规模的战争,缺乏经验。”

“埃及皇室的人非常看重国家的独立,过去也曾为此殚精竭虑。但如果赫梯人采取行动了,那说明他们已经胜券在握。我虽不喜欢使用武力,可是如果只有战争才能解决问题,我一定会支持你。”

那只戴胜鸟落到一棵无花果树的枝头,别的鸟四散飞去。鸟园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像个剧场。

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同时抬头,看到一只有气无力的信鸽。它盘旋着,似乎是想找一个落脚点。法老朝它伸出手臂。它明白了法老的示意,落了下来。它的右脚上绑着一小卷莎草纸,仅有几厘米的长度,上面写着细小的象形文字,不过字迹很清晰。写信的是一名随军书记员。拉美西斯慢慢读着,只觉得好像一把尖刀刺进了身体。

他对妮菲塔莉说道:“正如你所言,暴风雨将近了……就在刚才,已经发出了巨响。”

注释

[1]今土耳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