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萨哈马纳再次来到制砖工人的聚居区。这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因为上一次有四名希伯来工人出来指控亚博内敲诈勒索。他们来自埃及中部，托亚博内介绍工作，虽然的确找到了工作，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警方曾进行过粗略的调查，萨力是个伪君子，有一定的影响力，实际上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但是，摩西这个人过于正直，也树敌不少。萨力被杀之后，摩西就失踪了，不正好给有心人提供了构陷的便利？
有些真正有用的线索，可能被忽视了。萨哈马纳回顾了一下各方面的疑点，然后再一次破门而入，进到亚博内家。
这位砖匠正在就着大蒜吃面包，同时看着一块小木板，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数字。看见萨哈马纳，他立即将木板塞到屁股底下。
“怎么了，亚博内，算账呢？”
“我什么也没做。”
“别再耍花招，否则，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我受法老的保护！”
“做梦去吧。”接着，这个大块头拿起一个嫩洋葱，咬了一大口，问：“你这儿有什么喝的？”
“都在箱子里……”
萨哈马纳打开箱子盖儿，叹道：“贝斯神给的好运啊，用双耳尖底瓶装的美酒，还有啤酒，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了……这些都是在工作中获得的？”
“都是……礼物。”
“你还真是受宠啊。”
“你还要干什么？我都交代了。”
“我实在很喜欢和你做伴，不得不来啊。”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我曾经当过海盗，亲自审问过一些犯人，问他们把财宝藏在哪里了，他们都说不记得了。可是，我给些好处，再给些威胁，他们就都乖乖招了。”
“我哪有什么财宝。”
“我感兴趣的可不是你的钱财。”
一听这话，亚博内放心了。趁着萨哈马纳开啤酒坛子的工夫，他迅速地偷偷转移了木板，藏到了草席下。
“那块木板上记的是什么，亚博内？”
“没记什么，没什么……”
“我相信，到了法庭上，你勒索自己的希伯来兄弟们得来的财物会是很好的物证，你说呢？”
这名砖匠畏缩起来，不再为自己辩护。
“朋友，你放心，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只是想好好和你谈谈。”萨哈马纳接着说：“其实我真正感兴趣的并不是你，而是摩西。你不是跟他很熟吗？”
“也没很熟，和其他人一样……”
“亚博内，你最好不要再撒谎了。你曾暗暗地观察他，留意他的为人，想知道是不是很好相处，都和哪些人交往，因为你想寻求他的庇护。”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工作。”
“经常和哪些人来往？”
“工地上的工头、工人……”
“工作结束后呢？”
“他经常和一些希伯来团体里的头头聊天。”
“聊些什么？”
“我们这个民族虽然胆小，却有值得自豪之处……有时，我们也会想独立。有些狂热的民族主义者，把摩西当成领袖。不过这种崇拜，在建成拉美西斯城后，可能很快就会淡化。”
“一个被你‘庇护’的工人跟我说，曾经有个怪人到公家分给摩西的房子里去拜访他。这两个人单独聊了很久。”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有人说那是个建筑师，从南方赶来，给摩西提一些工程技术上的建议，不过没人在工地上见到过他。”
“说说他长什么样。”
“他大约六十多岁，瘦高个儿，长着高高的鼻子，脸颊已经凹陷，嘴唇很薄，下巴突出，完全是一张动物的脸。”
“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紧身衣，看上去很普通……通常，建筑师在衣着上会比较讲究。这个人只单独和摩西谈话，感觉好像故意在隐藏自己，不想被注意到。”
“他是希伯来人吗？”
“肯定不是。”
“他来过几次？”
“最少两次。”
“摩西失踪之后呢，他又出现过吗？”
“没有。”
萨哈马纳嘴里发干，将一坛子淡啤酒一饮而尽。
“亚博内，你最好不要对我有什么隐瞒，否则，我会非常生气。我一生气，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关于那个人，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要让你没有一点儿欺瞒，那实在太难了，因此我也不奢求。但是最起码你要做到让自己不被注意到。”
“你刚刚喝的那种淡啤酒，箱子里还有几坛……你要再来点吗？”
萨哈马纳的大手捏住亚博内的鼻子，说道：“我干脆把它扯下来，作为对你的惩罚，你觉得怎样？”
亚博内痛得要命，挣脱后立刻逃跑了。
萨哈马纳并没去追，他耸了一下肩膀，从亚博内家走了出来。这次的调查有了很多新的收获，但也产生了很多新的疑点。
摩西在策划谋反。或许他想为他的希伯来兄弟们争取更多的利益，又或许他们想占据一个位于三角洲的城市实行自治，为了实现这些，他想将一些希伯来人组织起来。还有那个外地来的神秘人，要是他答应会给这些希伯来人提供援助呢？摩西很可能经不住这样的诱惑，犯下叛国的重罪。
这些目前还只是推测，拉美西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因此，萨哈马纳必须先掌握一些证据，才能把这些推测说出来，让法老认清那个希伯来人的真实面目，尽管法老此前一直把他当朋友。
在拉美西斯城的皇宫中，伊瑟一人坐拥几座豪华宫室。她是拉美西斯的妃子，小王子凯的母亲，自然应该有此待遇。不过，她却更喜欢住在孟斐斯，这倒不是因为她和妮菲塔莉相处不来，而是她留恋那里的宴会，沉醉于宴会上人们对她的美貌的阿谀奉承。
伊瑟仪态万方，优雅迷人，她的眼睛是绿色的，鼻子小巧秀气，嘴唇是薄薄的两小片，很是活泼俏皮。她天生就该不思进取地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她还年轻，却整日在回忆过去中过活。她那么狂热地爱着拉美西斯，是第一个让他感受爱之愉悦的人；现在的她还是那么爱他，却不再希求能征服他。她曾经也恨过他，这个上天的宠儿魅力不曾减损丝毫，现在也依然能让她为之沉迷，可是，他的心却被妮菲塔莉占据了。
如果大皇后又丑陋又愚蠢，她或许还有意去争一争。可是，妮菲塔莉光彩卓然，智慧过人，伊瑟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与众不同，承认她配得上拉美西斯、配得上大皇后这一尊荣。
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可是看到他倒在别人怀里这样痛心的场景，她却觉得无比和谐，理应如此。这是多么扭曲的命运啊。
她多么希望拉美西斯此刻就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不会为难他，非但如此，她还会全身心地让他感到快乐，就像在乡间那个茅草屋里他们初次交合时感受到的那种极致的快乐。伊瑟并不热衷于追逐权力，她不在乎他的身份，牧人也好，渔夫也好，只要他是拉美西斯，她就愿将自己全部的热情奉献给他。
她也并不羡慕嫉妒皇后的权位，她知道自己无法担起埃及皇后的职责，承受妮菲塔莉背负的义务。她只是爱上了拉美西斯，觉得这份爱是上天的恩赐，并为此不胜感激。
在一个愉快的夏日，伊瑟带着九岁的凯和梅莉达蒙一起玩耍。梅莉达蒙是妮菲塔莉的女儿，马上就要过四岁的生日了。这两个孩子相处得非常好。凯喜欢读书写字，且一直以来都热情不减。妹妹在学写象形文字，哥哥就当小老师，妹妹不会写的时候，哥哥就手把手地教她。今天，他俩正在学写鸟类图案的文字。哥哥对指法和准确性的要求很高。
“到水里来玩儿会吧，这里很舒服。”
凯回答：“我更喜欢读书。”
“你应该学学游泳。”
“我不感兴趣。”
“或许，你妹妹想歇一会儿了呢。”
梅莉达蒙继承了母亲妮菲塔莉的美貌，也长得十分美丽。她谁也不想得罪，因此有些迟疑。其实，她很想去水里玩儿，但是凯知道很多她的秘密，她不想惹他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想去水里玩儿，可以吗？”
凯想了想，说：“当然，不过不可以玩儿太长时间。你写的这小鹌鹑的头不是很圆，你还得重写。”
梅莉达蒙朝伊瑟跑过去，她俩一起滑进一个水池里。水池在无花果树的阴凉里，水很清凉、很干净。妮菲塔莉信任伊瑟，让她一起来教导梅莉达蒙，想到这些，伊瑟觉得很高兴。
这真是快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