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形成典型经济的必要条件
经济发展取决于经济外围的动力条件和经济内部的循环运行机制。两大典型经济的发展导向不同,所需要的发展条件也有差异。营造适宜的经济发展环境条件,正是调控经济、引导发展、实现目标的政策选择内容。深化对典型经济的认识,有利于把握政策尺度。
4.3.1 典型经济的社会意义和存在基础
资源—劳力型经济的存在基础是对天然资源的攫取和人力资源的廉价,是一种初级经济形态。资源—劳力型经济中使用的是初级经济要素。如所需的人力资源更多的是劳力而不是智力,所需的材料更多的是普通初级材料而不是专业精细材料等。资源—劳力型经济以规模化、廉价化、集中化为基本生产特征,资源—劳力型经济主要从事物品的转化,产出品主要是顺应大众需求,其社会意义是推进物质文明的普及化。
知识—资本型经济主要依存于知识、资本、智力等积累性资源,是一种高级经济形态。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需要高级、专业、精致的经济要素,如高智慧人才、高等教育、高品质材料、精密或专业的加工设备等。知识—资本型经济以差异化、精密化、专业化为基本生产特征,主要是拓展经济领域、提升品质、满足高端用户需求。知识—资本型经济的社会意义是把物质文明与其他文明连接成一体,促进经济质量的提升。
知识—资本型经济不仅创造出产品和服务,而且同时积累下再发展的资源,特别是领先的技术和知识,从而使整个经济具有不断自我增强的功能特征,形成并逐步扩大竞争优势。另外,更多地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能创造更多的差异化,有利于经济分化、差别化和平等化,有利于促进精神文明和社会公平。
不同的经济需要不同的资源要素。在现代经济中,公共要素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如我国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从1995年的11.22%上升至2008年的19.76%、2015年的25.97%。对于不同类型的经济,所需的公共要素构成、品性特征和质量性质等都有显著差异。教育和科技在经济社会发展中起到基础性的作用,全球各国普遍宣称科教兴国,教育和科技似乎是各种类型经济的共同支撑条件。然而,在不同类型的经济中,尽管科技和教育都是重要的,但在各国的作用和定位却有很大的差异。
(1)在资源—劳力型经济中主要需求操作、执行等低端人才,教育的主要作用是现有知识的理解和传播、驯化和纪律,以便于人力管理和低成本利用。资源—劳力型经济不需要多少自主创新,对独立自主创新的人才也就没有实质性需求,创新教育没有相应的气候条件。
(2)在知识—资本型经济中,主要需要开拓型、自主创新型等高端人才,教育的主要作用是培养创造力、想象力。在知识—资本型经济中,当然也要有操作和执行的人力资源,但是社会文化不以此为主导,也就难以成为教育的主流。
4.3.2 发展资源—劳力型经济的必要条件
资源—劳力型经济以攫取既有要素利益为导向,这种经济的促进要素如下。
(1)资源低成本。资源低成本主要是指自然资源低成本和人力资源低成本。资源—劳力型经济的发展动力来源于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没有资源消耗的低成本就没有资源—劳力型经济,资源低成本是资源—劳力型经济发展的前提条件,特别是人力低成本又是其他资源低成本的基础。发展资源—劳力型经济最重要的前提是劳动力供过于求、工资低廉。
(2)实质鼓励资源消耗。鼓励用资源推动经济发展有直接措施和间接措施,抑制资源价格上升是直接的经济政策,放任自然资源的过度供给和社会主体相对贫困化是间接做法。鼓励措施很多,如不计矿产品资源价值、矿产品低税率、放任采矿管理、降低采矿安全、减少矿工福利等都有利于降低矿产品价格,从而有利于增加矿产品资源的消耗。
(3)弱化公共福利。公共福利,特别是对个人和家庭的公共福利如医疗、基础教育、养老、住宅等,是每个人都需要的,并且有一定程度的消费刚性。弱化公共福利就会增加个人支出和储蓄,使收入不高者因偶然原因而陷入贫困。长期弱化对个人和家庭的公共福利,有利于产生贫困人口,增加劳动力供给,从而有利于发展资源—劳力型经济。
(4)承接产业转入。不创新产业,也就只能承接产业。在国际上可以转移的产业,进入门槛就不高,通常是落后或淘汰的产业、低端产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的低端部分。劳动力和资源是这类产业的主要成本因素,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就得为之提供低廉的劳动力、自然资源和社会间接成本。能够吸引国际产业转入的只能是资源—劳力型经济的国家,并且典型性越突出的国家,就越有承接国际产业转移的条件。
发展资源—劳力型经济,国民是最基本的代价。不仅经济发展水平不同能够有效区分资源—劳力型经济与知识—资本型经济,而且同等经济发展水平也能看到两者选择上的显著差异,表4-1中的数据就可以显示出社会选择上的差异,其中人均GDP是2016年的数据。
表4-1 一些主要国家劳动工资和年度劳动时间对比
4.3.3 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的必要条件
知识—资本型经济以拓展经济成长空间为导向,这种经济的促进要素如下。
(1)提升人力素质。提升人力素质的基本途径是发展公共教育和技术培训。公共教育的基本原则是不论其家境如何,社会让每个有潜力的人都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全民教育水平提升了,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的要素条件就改善了,就为发展这种经济提供了趋势性条件。
(2)政府创造要素条件。知识—资本型经济主导的国家是创新导向的。企业、个人等私人创新以公共技术为平台,搭建这个平台是政府的责任。凡是政府承担起公共技术创新的责任,如发展航空航天、生物、信息、海洋等领域的关键技术,能为全社会提供丰富的技术创新要素,从而激活“万众创新”;反之,不提供要素,任何鼓励技术创新的政策都无实质性的促进作用。
(3)增加公共开支和公共福利,淘汰低端落后产业。增加公共福利和社会保障,使人们免受生存困扰,降低人们的就业压力,有利于提高就业者的收入,迫使依靠低工资为生的低端落后产业尽早转型,释放出有效资源,促进经济进步。在福利良好的条件下,从落后产业转出的职工没有生存之忧,这不仅保障了社会的安定和谐,也使得人们无须为生存而委曲求全,落后产业就没了成长的土壤。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企业只能转入知识—资本型经济领域发展,从而促进传统产业的提升和新型产业的形成。
(4)推行经济全球化和知识产权保护。知识—资本型经济以资源—劳力型经济为存在的基础,资源—劳力型经济的产品是知识—资本型经济地区所需要的。此外,知识—资本型经济需要在与资源—劳力型经济的交换中消灭泡沫,填实本地经济。知识—资本型经济更需要开放的经济环境和便捷的贸易。与此同时,知识是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的战略资源,只有控制好战略资源,知识—资本型经济才能延长寿命、提高价值。知识产权的保护是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的必要条件。发达国家对知识产权的过度保护,就是企图为知识—资本型经济攫取资源—劳力型经济利益建立超强的制度基础。
4.3.4 社会福利保障决定经济成长类型
(1)社会福利决定经济类型。根据不同经济的发展条件可知,在决定经济类型的诸多条件中,最直接冲突的因素是社会福利。发展资源—劳力型经济就必须弱化社会福利;发展知识—资本型经济,就必须强化社会福利。因此,社会福利是决定经济类型的分水岭,社会福利不仅是决定经济类型的必要条件,也是决定经济类型的充分条件。如果经济逻辑无内生矛盾,知识—资本型经济和资源—劳力型经济的其他必要条件并无直接冲突性,仅起互补增强的作用而非决定作用。因此,社会福利的选择倾向就成为界分知识—资本型经济和资源—劳力型经济的关键,如果强化福利水平,就循环增强知识—资本型经济;反之,如果削减福利,就循环增强资源—劳力型经济。
(2)降低福利最终与经济发展相冲突。1978—1990年间,我国放开搞活经济,原有社会福利不减,发展直接惠民。这个阶段人们充满美好理想、社会蓬勃向上,国民少有不满。1994年后的经济改革,探索人们能够“承受”的边界,通过不断弱化“住房、医疗、教育、养老”等社会福利,将滴水汇流成河,经济呈现高增长。尽管从那时开始,经济转型呼声不断,不断降低的劳力成本和就业要求,却推动我国资源—劳力型经济不断增强,从而形成我国当前的经济结构。正如我们理论分析中所言,资源—劳力型经济启动快、增长猛,但很快塞满经济空间而造成内部激烈竞争,导致我国出口产品跌价、进口的产品涨价,资源过度消耗、生态环境恶化,贫富差距急剧扩大,社会矛盾尖锐,甚至学生进取无望而消极怠学。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种经济已经触及边界了,已经走到尽头了。
(3)高福利与高发展能够互补增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4年4月8日公布的数据显示,2013年美国人均GDP为53101美元,比美国更富裕的国家卢森堡为110423美元、挪威为100318美元、卡塔尔为100260美元、瑞士为81323美元、澳大利亚为64863美元、丹麦为59190美元、瑞典为57909美元、新加坡为54775美元。这些国家无一例外都比美国福利水平更高。一些人把社会福利保障归结为经济发展的结果,其实并不尽然。二战后欧亚参战国极度贫困,普遍采取供给制分享生存用品,这是低发展条件下的高福利;新加坡、美国等当前比西欧国家有更高的人均GDP却同时有更差的社会福利;我国1994年的经济发展水平高于1978年,但是此后的经济改革手段是降低社会福利而非提升社会福利(2006年开始有所回升)。事实表明经济发展水平或许为社会福利提供选择的可能,社会福利最终如何却是社会选择的问题,取决于管理层的价值判断、战略意图等。然而,如果经济发展不能惠及民生,贫富差距就是一个越来越严重的动乱因素,这样的发展不是可持续的。如果福利与发展互济,就能保障社会平稳前进,有益于降低长期发展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