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请留步
天有些黑了。
祝青松趴在地上,隐藏在草丛之间,身边白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目标。
在安静的环境下,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小虎“大白”的喘息。祝青松眼神凝重,思索着进攻的计划,想了一阵子,“嗯”地点下了头,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小白虎。
“大白,上!”
大白听到祝青松的指令,“嗖”得就冲了出去,狠狠地咬住了他们的目标。
一头野猪。
“这就是你想了半天的计划?”伏在草丛边的月山和尚满头黑线。
祝青松答道:“对啊,不然呢。”
在护送祝青松回祝家风城的这一路上,逐渐发现了这家伙的真面目,谈话间也不再跟他客气。
“那你趴了这么半天,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吃这头猪。”
“你这家伙,真是个将军?”
这次,祝青松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双腿一蹬,像个健壮的雄兔一般扑到了大白身边,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剑,给了大白嘴里的野猪一个痛快,这才回头答复一脸鄙夷的月山和尚。
“我非得每天雄赳赳,气昂昂,开口闭口打官腔。还得因为吃了败仗,每天都要以泪洗面,才叫将军啊?”
月山摇头:“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将者,讲究的是用人,抓头野猪我都得自己抓,那这小王八蛋不就白养了。”
说罢,青松指了指大白。
月山和尚反驳道:“可大白也不是个人啊。”
“月山兄,你这小和尚看着挺老实,怎么学会…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祝青松反咬一口。
“强词夺理!”
月山和尚无言以为,争不过他。
这一幕,只是祝青松的风城归途中,一个小小缩影。
月山无奈,他还是更中意之前客客气气的祝青松,如今眼前这个家伙,除了不好色,讲道义,几乎拥有一个无赖所有的品质。
他问过祝青松,为什么找回了记忆的他,失去了那深沉如水的气质,变得这么烦人。
祝青松的回答是:
“之前的我,是我的本我,现在的我,是我的自我。”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月山:“……?”
不一会,祝青松就支起了篝火,简单地砍了几根树枝,做成一个简易的烤架,三两下就切好了肉块,烤了起来。
看着手里多余的树枝,他想起了容心心,那个给他扔了两根树枝当做武器,“杀害”大白父母的“帮凶”。
他叹了口气,扯下野猪的大腿扔给大白,说道:“你小子也是命好,碰巧让心心把我点醒,才能把你给救了,不然,你怕是早就和你爹妈一块升天咯。”
“不知道容心心这小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天都黑了,估计是在客栈里琢磨着怎么骂我吧。”祝青松心想。
祝青松临走前,去救了他一命的副官墓前祭拜之时,他感受到了容心心的气息。
他知道容心心在某处看着他,但他却没有打破这份平静,只是在副官的无名碑上,用剑刻下他副官的名字以及官衔,低头拜了几拜,便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祝青松其实在隐约间听到了容心心的呼唤,却假装没有听到,就这么一走了之。
祝青松不傻,少女心思,其实他懂。
在他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与其再纠缠不清,不如相忘于江湖,他的心里,除了祖艺,容不下别人。
“祖艺姑娘,你我失联两年,不知现在…”
想着这些的时候,祝青松的眼中,不停流动着深沉的波纹。
这时,月山和尚坐在篝火旁烤了烤手,从兜里掏出素干粮便啃了下去,似乎是呛着了,咳嗽了半天。
这几声咳嗽,将祝青松的情绪拉了回来,他赶紧把水递过去,并且顺了顺月山和尚的背。
祝青松:“老话说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老兄何必委屈自己呢。”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这后面半句,你没听过吧,做人可不要断章取义。”
月山这一路上,不止一次听到这句“老话”,耳朵都起了茧,每次纠正,都被祝青松无视,并且在一边不厌其烦,自顾自地讲着。
“小时候,我家里有个老和尚,是我父亲请来教我读书认字的,他就特别爱喝酒吃肉,虽说没见过他亲近女色,但我估计这事儿也免不了。”
月山不理他,留他自言自语。
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然后默默地心算,这是离开大明寺,护送祝青松回祝家的第几天。
说起祝青松和月山和尚已经离开明河走廊一路向北,其实也有些日子了。但前阵子经过几处人家一问,才知道离目的地——祝家风城,还不少路程要走。
准确的说,还有十七八天的脚途。
当时,得知这一消息的祝青松,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妈的,怎么没找容叔要两匹马呢?”
而月山一直很痛苦,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觉悟住持要让自己来“护送”这位大爷回家。
月山也想骂人,但出家人,不能骂人。
……
拜月山和尚的佛家“布施”精神所赐,这一路上,两人不说斩妖除魔,但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几次。
祝青松秉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每次行侠仗义之后,都只留下一句话:
“在下只是一个归乡的旅人,他也只是一位看门僧。”
其实说到底,祝青松只是觉得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应该很帅,而月山却对祝青松这套说辞不以为然。
总而言之,由于这一路上做了些助人为乐的是小事,譬如扶老人过路,救屋顶小猫,以及赶周遭山贼之类的举手之劳,导致“旅人”、“白虎”和“看门僧”的名声,在这一带还算是传的比较开。
这名声传起来的速度,肯定要比他们赶路的速度要快的多,有时候,两人刚到一处新的地方,不必自报家门,那儿的人然都认识他们。
不必奇怪,毕竟从古至今,双腿都是跑不过流言的。
再说现在,新的一天。
月山和尚吃完了干粮,正好经过一座村庄,遂去进村化缘。
但这村子有些异样,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道儿上竟一个人都没有,但这个村庄里,虽然没有看到哪家烟囱冒了烟,但那人间烟火的气息又是的确存在的,这种矛盾的气氛,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还没等月山去敲,身后,一户人家的门自己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农夫。
这农夫在他们一进村时,就透过窗户注意到了。
这农夫仔细一看,这两人,一个是持着戒棍的光头和尚,一个是身着素袍的英俊行者。
再看这行者手里,抱着两柄用布裹着的剑,身后还跟了只四五个月大的白虎,这才正经认出了他们。
祝青松和月山和尚转身,看向开门的农夫。
“这这这这白老老老…老虎,这这这这……”农夫有些激动,舌头打了结,于是对着自己的胸口锤了两拳,这才说得清楚话。
“您就是看门僧大师吧?”
月山双手合十:“贫僧不是什么大师,只是一个看门僧而已。”
祝青松一听这话,立马把月山往后一扯,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哟,现在怎么开始用我这套说辞了。”
农夫一看祝青松也开了口,连忙说道:“那这位,就是女人了吧!”
祝青松:“我看起来很娘吗?”
农夫:“没有啊,女人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一个归乡的旅人。”祝青松咬紧了后槽牙。
“而且,我是个男人。”
农夫:“我当然知道你是蓝人啊,女人兄弟!”
“老子是男人!”
祝青松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一转身,拉着身边极力憋住笑意的月山,就要出村。农夫见状,赶紧从房子里冲出来,但却有些刹不住车,遂做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动作,拦在二人面前。
“两位请留步!”
大白本来在旁边打哈欠,见农夫有些“张牙舞爪”,便咧出最大的几颗獠牙,恶狠狠地弓起了背,对着农夫低吼了几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在村中务农了一辈子的农夫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受惊,就又缩进了自家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