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颜朗从南美回来后就没有老实在家的时候,经常是颜艺早上出门上班,他一身酒气地打着哈欠刚回来。更过分的是,他把行李往家里一扔,脏衣服脏袜子堆在洗衣机里,颜艺只好捏着鼻子给家政公司打电话,要求火速派个阿姨过来收拾。
听着妹妹的抱怨,颜朗也不生气,揉揉她的头发,掏出新给她买的G家羊绒围巾。他知道她夏天也畏寒,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最需要的就是一条温暖的大围巾,上次出差她把颜朗给她买的爱马仕围巾丢了,是丢在机场还是丢在飞机上,她也记不得了,打电话过去找,没有结果。颜艺心里有愧,拿人嘴软,只好闭嘴。
她站在哥哥卧室门口张望了一下,床铺还是昨天阿姨收拾完时的样子,其他东西都规规整整地摆着,说明颜朗这次是彻夜未归。颜艺长出一口气,颜朗死性不改,和发了情的公猫一样,一撒出去,不折腾个天翻地覆是不会回来的,他有这个资本,长得一副好皮囊,会讨女人欢心,最厉害的是,他只走肾,不走心,这样的妖孽,在情场如同披坚执锐,所向披靡。
颜艺的眼皮无端地跳了几跳,她一直没搞清楚辛奶奶说的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正相反,肯定是昨晚没睡好,一夜多梦,中午抽时间补个眠才是正经。
童岸戴着口罩在车间里给一辆车喷漆,憋得难受,偷空站在修理厂外面喘口气。
刚掏出烟点上,没抽两口,杜薇不知打哪儿出来,一把把烟夺过去。
“这么大的雾霾天你还抽烟,嫌死得慢是吗?”
童岸没搭理她,试图从她手里抢过拿走的香烟,杜薇顺势把手往后一背,童岸修长的手臂刚想绕过她的身体从后面夺烟,在即将出手的那一刻,急忙刹住了车,双手插进裤兜,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杜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他顺势伸臂,她就顺水推舟地栽进他的怀抱里。
没想到他能敏捷地收回动作,杜薇有些失望,她抓住每一次机会和童岸亲热,可是他总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杜薇不懂,自己长得不难看,从小到大不缺男生追,她也知道该怎么撩拨一个男人的神经,可为什么童岸对她永远拒之千里之外?
“我跟你说,在这儿工作,你要想办法把烟戒了,听我的,这是为你好。”杜薇难得一脸认真。
“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你不怕你的‘左军哥’又吃飞醋啊?”童岸挑了挑眉毛,不理会她,敲出另外一支烟点着,悠然自在地吸进肺里。
“你别怕他,他就是仗着我爸重用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可千万别当真啊,都是那帮臭小子起哄架秧子,他对我什么想法我不管,我跟你保证,我对他可没意思。”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伸出涂得五颜六色的手指勾着童岸的腰带,靠近了端详童岸的一张脸,更觉得眉目硬朗英俊,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像桃花,笑起来的时候像月牙,让人心神荡漾,杜薇心里暗想,男人长得太好了,原来也会是祸水。
童岸看见左军远远地走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甩开杜薇回车间里去,不料杜薇一把拦着他,有些急切:“我知道你在他手底下憋屈,你放心,我想办法让我爸也重用你,比左军还重,但是前提是,你得喜欢我。”
童岸有些失笑,杜薇这番话既天真又愚蠢,不过对于他来说,倒不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戴好鸭舌帽,往外面走去,杜薇在他身后大叫:“你干吗去?”
“去药店买个防霾口罩,顺便也给你买点药,治治脑子。”
刚出药店门口,童岸就发现一群人扎在路边看热闹,他本不爱管闲事,刚想走,不料停在路边的那辆红色福克斯一下子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挤进去,隔着两三层人墙往里张望,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大爷,直哼哼,说是红车司机撞了人,非得要对方赔他五百块钱。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年轻女子,正是颜艺。
素净的一张脸,上面写满了慌乱,她茫然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不知是该搀扶起来,还是应该先打120,或者是报警?
童岸本能地想上前,但是颜艺脸上的表情,让他瞬间想到了父亲出事时的自己,那样慌乱无助,而那一切,都是颜朗,她的哥哥一手造成的。
他的骨节攥得发白,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试图搀扶起老大爷。老大爷不依不饶地哭闹,抓扯着颜艺的头发,似乎用力太大,扯得她啊的一声痛呼。
想是疼狠了,她的眼角有泪光,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尚未赶到,老大爷的家人闻讯赶来了。
路人束手围观,没有人上前帮忙,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围观的人渐越聚越多,貌似老大爷家人的几个男女气呼呼地赶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推搡颜艺,他们叫嚣着:“不给钱就别想走,至少要给一万块,不然没你好下场!”
颜艺刚想辩解,一个耳光就招呼上来了,她躲闪不及,生生地挨了一下,脸上瞬间起了五根红色的印子。
那个耳光打得童岸心里一凛,他扒拉开围观的人群,三两步挤上前,伸手生硬地将颜艺从地上拉起来。这一刹那,颜艺傻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男人。
七年,不知他是死是活的七年,仿佛从来没有过,时光断裂,他就在这个街角等着她,像是高中时代放学的傍晚,又像是大学时暑假里的约会。
那些幻觉又涌上来,不断重叠,不停幻化,伦敦地铁里匆匆人潮里的擦肩而过,慕尼黑某个小酒馆里半醉半醒时的身影,还有车厂里鸭舌帽下英俊颓唐的脸,夜晚跟踪她的黑衣人的那双黑眸。
这些幻影不断冲击着她,颜艺头痛欲裂,她扑上去抓住童岸的衣领,脸上的表情近乎失控:“童岸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现在是人还是鬼啊,你说话啊你?”
童岸沉默不语,围观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握住她僵硬的手,凉得像是一块冰,他想把她的手放下来,不料打横里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一拳挥过来,童岸躲闪不及,重重地倒在地上。
“滚开,浑蛋,不许你碰我妹妹!”
半路杀出来的人是颜朗,他接到妹妹的电话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在现场第一眼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童岸。他像一只凶狠的野兽,死死地护在颜艺身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颜朗七年未见童岸,没想到他变化这么大,原先单薄的身材结实劲瘦,原本就不低的身高似乎又长了,颀长的身形令他感到一股压迫感。
变化最大的是那一双眉眼,当年的童岸眉目清俊,眼神中永远有一种骄傲的神采,而现在,童岸的周身无处不散发出一种成熟诡谲的气息,让他心底一凛。
终归是遇上了,他等了七年,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狭路相逢。
童岸毫不示弱,翻身起来迅速回击,两个人很快厮打在一起,倒在地上的老人和家属也傻眼了,不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颜艺没想到两个人会打起来,急得团团转,她扑上去想拉开两个男人,终究因为力气小被甩了出来。童岸一记重拳捶在颜朗的脸上,颜朗眼角破裂,鲜血直流。
两名警察赶来,驱散了围观的群众,正要准备处理颜艺的“撞人”事件,却见老大爷和家属偷偷摸摸地想要走,年纪长些的警察喝住他们:“谁都别想走,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颜朗和童岸脸上都挂了彩,老警察瞪他们一眼,说道:“还有你俩,大白天斗殴,也跟我走。”
颜艺头疼欲裂,颜朗用纸巾捂着伤口,心里又疼惜颜艺:“我得带我妹妹去医院查一下,刚才她被他们打了一耳光。”
老警察指定年轻的警察陪颜艺去附近的医院看看,然后兵分两路,各自散开了。
两个男人宛若刚刚从斗兽场下来的角斗士,默然地坐在派出所大厅里,颜朗费劲地抬起肿胀的眼睛,和那双桀骜的眼睛对视,里面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颜朗想,该来的总会来,来了也拦不住。
到了所里,杨警官让他俩先等一会儿,尤其是童岸,那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坏掉了,他要单独为撞人事件做一个笔录。
颜朗不说话,童岸也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了许久,颜朗终于说:“你隔了七年才现身,一回来我妹就没好事。”
童岸轻笑,说道:“怎么了,你担心我会瞎说害了你妹妹?”
颜朗看着远处,说:“我不信你会伤害她,如果你想报复我,有的是办法,何苦牵扯上她?”
童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答道:“因为伤害她,会让你更难受,比直接对你下手管用多了,”他站起身,“反正我又不爱她了,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颜朗恨不能再次出手揍他:“你还算个人吗,她等了你七年,死心塌地地等了你七年!你知道七年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吗,你当年远走高飞,她差点把命都丢了,颜艺看了三年的心理医生,她没疯是她命大,她的死活与你无关,你说这话有良心吗?”
童岸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这是她应得的。”
正在这时,老警官走过来,准备带童岸去做笔录,他看看候在一边的颜朗,对他说:“我同事刚来了个电话,说你妹妹,有轻微的脑震荡。”
颜朗和警官在交谈着什么,童岸已经听不清了,“脑震荡”三个字久久地回荡在他耳边,他没想到颜艺会伤得这么重,等到坐下做笔录的时候,他的思维才回来。
“请你描述一下事故对方的基本情况。驾驶员的体貌特征,以及车辆的颜色。”
“红色的福克斯,驾驶员是个女的,二十七岁,身高一米六三,瘦,挺白的。”
笔录警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驾驶人认识?”
“高中同学。”
“驾驶人在路口转弯时的速度有多少,能描述一下吗,说个大概就行。”
“可能在10迈左右吧,没看清楚。”
对面的警察有些不耐烦:“没看清楚那你来做什么笔录,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对案件的重要性啊?”
童岸抬起眼,盯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警察,他身上有一股隐隐的乖张之气,似笑非笑地向前半倾着身子,看着对方:“耽误你时间了?”
小警察一时间竟有些慌张:“没……没有……你接着说……”
童岸靠回椅背,接着说:“她那辆车,前些日子我给她修过,车子前方ETC车载器上面,我装了一个进口的行车记录仪,十分隐形,在外面基本看不出来。”
“只要把那个行车记录仪上的芯片拔下来,放在电脑上一读,她到底撞没撞人,自然就能见分晓。”
所有人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颜艺的红色车子还没驶到路口,老大爷已经迎了上来,颤巍巍地倒在颜艺的车前,颜朗看着这个画面,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警察提醒老警察,这个大爷上个月用同样的手段在公园路附近碰过瓷,只不过车主软弱,给了二百块钱就走了,他们的同伙嫌老大爷要得太少,预谋干一票大的,这才出现了今天集体出动勒索要钱的一幕。
水落石出,这个碰瓷集团交给警方处理,他们涉嫌敲诈勒索,刑拘是跑不掉了,颜艺的医药费和误工费,都由对方负责。
真相大白之后,颜朗的脑子里飞速思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童岸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颜艺的车子装了隐形行车记录仪,这就等于半监控了颜艺。他不想吃这个哑巴亏,给警察递了一支烟:“我想问您啊,那小子在我妹妹的车里,没经过允许就安装监控设备,这个怎么判,抓起来要判几年?”
老警察被一口烟呛得直咳嗽,姜还是老的辣,他慢悠悠地说:“你俩斗殴,可是你先动的手,虽说你伤得比他重点,可如果对方要深究,你也脱不了干系。”
颜朗不甘心,还想追问,颜艺平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让他装的。我付钱,他装设备,其他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刚才我让人打蒙了,一时忘了,对不起。”她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疲惫,还有深深的倦意,“哥,算了,不要追究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颜朗陪着妹妹和警察们一一打了招呼,准备离开,老警察提醒她注意休息,头部受了伤不要掉以轻心。童岸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刚走两步,走在前面的颜艺突然折返,直直地朝他而来。
“七年前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你究竟去哪儿了?”
颜艺的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愤慨:“为了找你,我一攒下钱就买去英国的机票,红眼航班,多辛苦你知道吗?为了找你,黑遍了英国所有可能跟你相关企业的网站,想找出你的下落,我都被英国警方盯上了,你说,你去哪儿了?”
颜艺指着他,用她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把多年来心里的积怨全都发泄出来,气愤得浑身颤抖:“浑蛋,你说话啊,你说啊,你满意了吗,看我被人抽耳光的时候你心里很爽是吗?”
她脸上有恍惚的笑,可喊叫的时候明明是要哭的样子,颜朗看得心疼,上前几步抱住妹妹,对童岸说:“赶紧滚吧,非得看她死在你眼前就开心了?”
童岸一言不发,走到路口,伸手拦了一辆出租,消失在滚滚的车流中。
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他只想湮没在人潮中。
颜朗本想让颜艺在家休息几天,颜艺拒绝了,轻伤不下火线,马上就要和Season的负责人见面,颜艺和老费要做的准备太多,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颜朗在家多待了两天,没出去浪荡,颜艺还有些不习惯。临出差前的那个晚上,颜朗招呼颜艺坐下来,似乎有话想说。
他俩多年相依为命,自然比一般的兄妹更亲近。颜朗长得英气利落,南美洲的冬风吹得他脸上的线条更加的清晰,但是今天他的眼神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她知道哥哥想说什么,不过是老一套,颜艺本想用几句话打发了他,不想颜朗在裤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郑重其事地交到颜艺的手上。
是一串钥匙形状的水晶挂饰,明晃晃的,在灯光的映射下闪闪发亮。
颜艺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颜朗笑了:“你的浑不懔哥哥送你的生日大礼,是一套期房,地点还不错,离泰格也不算远,马上就要交房了,就当给你置办嫁妆了。”
颜艺有些意外,颜朗继续说:“也许未来有个男人会送你钻戒、汽车,可能也会送你房子,但是你记住,哥哥能送你一个永远可以依靠的娘家。”
颜艺想笑,可是看着颜朗的脸,喉头不由得哽咽,一幕幕往事又涌上心头,鼻尖的酸意传达到眼窝,挤出的笑容很难看。
颜朗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打趣道:“丑死了,有了房子是好事啊,再有人给你介绍男朋友的话,咱们的底气也足了。”
“我才不要什么男朋友,我宁愿一辈子跟你住在一起。”颜艺闷在哥哥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颜朗哈哈大笑:“哥哥可受不了你一天到晚唠叨,你有那个精力,实打实地找一个对你好的男人才是正经事。”
他让颜艺抬起头,摸了摸她的头发,郑重地道:“忘了童岸吧,就当他死了,你会好受点儿。”
钥匙的齿尖被颜艺深深地握进手掌里,一点也不疼,比不过童岸漠然的眼神,更让人锥心刺骨。
颜艺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在梦呓:“我没当他死了,我一直都觉得,死的那个人是我,我是死后重生而已。”
如果要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对于颜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寄情于工作,毕竟工作带给一个女人的回报,是实打实可以看见的。
颜艺不想再纠结童岸时隔多年后又现身这件事,她现在不知道两个人停留在什么样的关系和立场上,不如以守为攻,再加上老费对和Season的合作抱有很高的期待,颜艺也知道这次的项目如果顺利,对泰格的发展大有好处,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也是泰格的掌门人之一。
没有啃不掉的骨头,只有不够硬的牙齿,这是颜艺恪守的信条,和老费在办公室里讨论来讨论去,技术总监们来了又走,也没有结果。津洲市已经进入一年之中最难熬的伏天,从老费20楼办公室宽大明亮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繁华街道上滚滚的车流,颜艺真是觉得心累身累。
老费赶她回家休息,说合作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急出来的,慢慢来,办法总比困难多。颜艺稍觉安慰,大战当前依旧不慌不乱,这是她欣赏老费的地方。
颜艺坐在车里,不知道怎么打发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手机在微暗的车厢里闪烁着,是某个明星豪华婚礼的推送新闻,颜艺想起一个人,有了主意。
刚下了一场手术的骆雯,对着电话那头颜艺的召唤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喂,我刚修补完一条破裂的直肠啊,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朋友啊,不行,我不去,我脑子不好使了,不能喝酒。”
电话那头是颜艺乐不可支地说:“你那点儿脑细胞早就修复好了,我脑震荡都不怕,再说了,有我在,你怕什么,我说没事就没事。今天晚上,老地方,一醉方休!”
“不去!”骆雯很坚决,“我喝不过你,怕死!”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寂下来,再响起时,颜艺已经换了口吻:“你还想不想让我当伴娘?你的婚纱还要不要我帮你挑?你是不是准备换个比我给的红包小的伴娘?”
骆雯马上嬉皮笑脸起来:“老地方?Helen?”
颜艺敲敲方向盘:“不见不散。”
世事难料,谁会想到当年那个爱看花美男的小女生,如今竟然十年苦读成了一名外科医生。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骆雯经常在越洋电话里向颜艺大倒苦水,留学生活太枯燥,教授很暴躁,合租一套公寓的西班牙女孩有狐臭,她恨不得等对方熟睡的时候给她来个局麻,切了大汗腺,一了百了,听得颜艺都在电话这头笑得直喷眼泪。
而现在连骆雯也要尘埃落定了。
骆雯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能够幸福,颜艺从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骆雯匆匆赶到那家叫“Helen”的西餐酒吧时,颜艺已经在吧台边上自斟自饮了半天,看见她进来,咧着嘴傻笑。
这里是她俩约会的大本营,楼下西餐楼上酒吧,通透到底的落地窗,外面临着荡漾的环城河,是个能聊聊私密心事的好去处。
一见她喝成这个样子骆雯就皱眉:“我提醒过你,你要做脑震荡复查的,那天被人打傻了是吗……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她劈手要夺她的杯子,“那天要不是我当值,你能那么快做了CT?你就这么感谢我啊,哎呀你个酒鬼,别喝了听我说完!”
“你喝点什么?”颜艺晃晃手里的杯子,兴致不低,她嗜酒,这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今天她难得穿了一条湖蓝色的连衣裙,虽然还是中规中矩的样式,但鲜亮的颜色映衬得肌肤格外娇嫩。
“苏打水,”骆雯不管颜艺要杀死人的表情,“万一医院呼叫我不能醉醺醺地上手术台。”
“放心吧不会的,”颜艺接过服务生送过来的水,递给骆雯,神秘地说,“今天必须出来喝个大的,因为我大白天遇见鬼了”,颜艺的表情讳莫如深,骆雯支起耳朵等她的下一句,以为她要讲的是个灵异故事。
“童岸回来了。”
骆雯愣怔了一下,接过水杯的手悬在了半空,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亚于夏日晴空里的一道闪电。
骆雯让那个名字在脑海里沉浮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原来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要不说还是你比我有福气呢,薛司宇多好啊,相貌端庄,品行良好,家世优渥,挣得多,待你好。”颜艺摇摇酒杯里的液体,已经前言不接后语了,“你的命比我好,我羡慕死你了……我是个孤儿,这就够惨的了,更惨的是,我还得一辈子单着。”
颜艺偏着头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淡淡一笑:“骆雯你知道吗,”她的眼里有轻如烟渺的薄雾升起,“那天我被人抽了一个耳光,就是抽出脑震荡那次,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比个陌生人还要淡定,我佩服他的定力,要不是恨我和我哥到骨子里了,他不会这么沉得住气。”
“你们两个之间,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误会太深了。”
“不,不是误会,是我活该。”
颜艺摆弄着手里的酒杯,清亮的酒水映得她眼波流转:“我和颜朗欠他的,这是我们的良心债,也许我哥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童志国是罪有应得,但我知道,从那天起,童岸就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亲人了。”
骆雯的眼里有点点的光,颜艺不看她,一杯一杯不停地自斟自饮,两腮早已是醉人的酡红。颜艺低头看看酒杯,已经空了,刚想伸手叫服务生过来,却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笑着迎了上来。
“真巧啊,在这儿也能遇到你。”男生眉眼爽朗,笑起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