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重生:周旋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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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故人旧情

“智慧不起烦恼,慈悲没有敌人”。如果周围总有看不惯的事,至少说明你的智慧不够圆满;如果眼前总是瞧不起的人,只能说明你的慈悲还没到位。如果能做到大慈大悲凡事都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哪里还会有争端?如果你能将心比心,相信万事万物存在必有因果,哪里还会徒增烦恼?

“江师长,别来无恙乎?”

国防部会议结束,江静舟正坐在外边休息厅一角闭目养神,突然一个娇媚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眼前站着一位三十岁出头,气度不凡的女子,裁剪适度的紧身旗袍,精致的妆容,华贵的丝巾簇拥着小巧玲珑的瓜子型脸庞,一双秀逸的大眼睛顾盼生辉。

江静舟微扬剑眉,片刻有点愣怔。

女子含笑盯着他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认识啦?”她微微摇头:“我这个樊梨花的外号得的也太冤了点,始作俑者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句话让江静舟恍然大悟,笑着起身,握住了女子伸过来的手:“是你呀,樊记者?”

这位叫樊黎翘的女子也笑了:“好了,终于记起来了?真让人有点小伤心!看来你把我真的忘干净了!”她的语气含着怨怼,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江静舟唯有苦笑。

是的,他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故人了,十年前素面朝天、清纯烂漫的女记者,如今已是一副衣着华丽的名媛形象,不变的,还是她那种爽快无羁的说话方式。

“哎,看到你,我又要暗地里骂骂老天爷了!”她嗔怒嬉笑全在面上的小女孩情致不变:“你说都讲岁月是把磨人刀,却为何又男女有别呢?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什么刀啊枪啊的?”江静舟不解。

“是说你我——现放着的两个鲜明例子不是吗?你看你,十年过去了,还是英姿勃勃,帅气袭人,如小伙子般精神;可我呢?时过境迁,人老珠黄喽!岁月这把刀岂不是光磨我,不磨你么?这公平吗?”

原来如此。江静舟被她的话逗笑了:“樊记者你不愧是文人、才女啊,恭维人都这样艺术。”

“我说的是实话呀!才女?再说!文人?这个词不该你来评价我才对?你难道不算文人吗?如今就是将军了,也算儒将一位吧?”

江静舟笑着摆手:“从军已久,一介武夫罢了,何敢沾文人的边了?”

“你就别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当年你是有个‘双料状元’的盛名呢?黄埔人中都传为美谈的!何况,我还忘不了呢,当年青青总在我跟前炫耀——我们家致远,文武全才,我今生遇到他,一切也都值了……”

她不经意间的一番话引起一阵伤感情绪,两人都瞬间意识到了,聪颖过人的女主编忙不露声色的拉回了主题:“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一点没变……好吧,我给你个确证吧,虽然十年未见,我可是一直在注意着你的行踪呢。”

她从随身带的坤包里掏出几张报纸,展开,递到江静舟的手中。

江静舟接过来粗略一看,多半是自己在远征军归来后接受媒体采访的一些报道,就淡然一笑:“都是大半年前一些旧闻了,就那么点内容,反复写,没多大意思的。”

“哈,江师长你是谦虚得有点过了,还有点殃及无辜呢。”

“此话怎讲?”

“实话告诉你吧,有关你的第一篇报道,就是我写的!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你还在昆明养伤期间呢,我采访了一个你的部下,他刚好去重庆述职,对我讲述了你和你的独立团的事迹,我就替你写了这样一篇歌功颂德的报道,没想到很多报纸都转载了。可以说,是我挖掘出了你的英雄事迹的哦!”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我可真不知道!就听我原先的参谋长向晖提过,他在重庆有记者采访我们独立团事迹,他就大概讲了些,再料不到会是你。”

“是的,就是那个叫向晖、向明光的人,和我说了你的很多事迹。但是你要知道,更促使我马上动笔,也还是因为是……写你的缘故。这么多年了,我可是一直关注着你呦!”

她直视的目光让江静舟有些不自在,忙移开了眼睛,自嘲一笑:“不至于吧?我一个普通军人,哪值得格外关注?何况樊记者又是中央社的人。”

“你别一口一个樊记者的叫我好吗?听着别扭又生分!还像以前青青在的时候,你们两口子开玩笑叫我的那个外号叫梨花吧?”

却见江静舟突然间脸有点僵住,面色不虞的样子,樊黎翘也意识到了,就忙收住笑容,微微低首:“抱歉!又提到青青!你伤感了吧?唉,说来好快!青青走了也有十年了。”

江静舟沉默不语,有种尴尬难言的气味游动在两人之间。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让江静舟既困惑又犹疑。

樊黎翘,原任中央日报社记者,现今已是副主编,她是江静舟逝去的妻子陈青瑜的闺中好友,当年江静舟和陈青瑜的婚姻,她是重要见证者之一。

原来,在江静舟和虞水蓉用“公开离婚”方式解除假婚姻后,江静舟接受组织指令,走进自己的另一场真实的婚姻。虽然他抗争过,但是个人私情和组织利益相比在眼前,他根本无力挣扎,何况他身上还肩负着策反妻子陈青瑜的重任。

在胡文轩等人的眼中,江静舟则完全是投机分子的形象——

江、虞“离异”不过半年,江静舟就再次结婚。此次他的新娘和封正烈也沾亲带故,而且关系更近——不像虞水蓉只是封正烈的远方表妹,新娘名陈青瑜,是封正烈的夫人陈紫瑜的嫡亲胞妹,本身是一位少尉女军官,在194师任机要员,等于是封正烈名正言顺的小姨妹。

更为人瞩目的一点,陈紫瑜和陈青瑜的胞兄,乃194师师长陈铮瑜。194师秉“忠烈之师”美誉,比189师更具实力,所有人都认为,这场婚姻会给这个聪颖敏锐的年轻军官以更好的上升空间。

一年后,江静舟和陈青瑜有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取名宁松、宁兰。孩子满月酒喝过,以照顾母子三人的名义,江静舟顺理成章地从189师混成旅调入194师情报处。

樊黎翘就是在那时结识江静舟的。在陈青瑜的要求下,她曾经为身为194师情报处副处长的江静舟写过一篇报道,表彰了他在收集破译匪谍情报方面的战绩,因为这篇报道,曾经给江静舟带来过仕途上的一次擢升机会。

但是江静舟、陈青瑜夫妇当年并不知道一个隐情,这篇报道见报后,曾为江静舟在189师同僚的胡文轩,曾经对此有异议,专门找到过樊黎翘,说明了自己对她这篇报道的不满之意,同时还向她展示了自己收集的有关江静舟身上疑点的文件,可是樊黎翘出于和陈青瑜的私交,以及自己的某些情感,对这些异议都擅自压下了。

有关她的“某些情感”,所有人都不知情,包括江静舟和陈青瑜,那就是——樊黎翘也早就暗恋上了江静舟。

在樊黎翘的眼中,当年在她的闺中密友陈青瑜那里见到江静舟的第一眼起,自己就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外表狂狷不羁,内心又儒雅细致的青年军官!樊黎翘一向自视颇高,寻常男子并不能入她的法眼,但是好容易看上的男人,又是自己闺蜜的情郎,她曾经痛苦过好长时间。但是樊黎翘又是个大气善良的女子,她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支持着陈青瑜对江静舟的大胆不舍的追求,鼓励她和这个在外人眼中是“二婚头”的人结缡成功。

后来陈青瑜病逝,战乱期间,樊黎翘和江静舟失去了联系,但是她一直在打探找寻他的信息,如今终于相逢于光复和平时期,她也私下了解到江静舟这些年一直是单身,樊黎翘在感叹之余,旧情难忘,新添敬意,不禁芳心又萌。

但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何想法呢?他如今已经是名将军,身份和以前大相径庭;但是自己也并不弱于他,不仅事业有成,而且一直守身如玉,小姑独处,再加之自己深厚的家庭背景、政治资源,她自是信心满满。

此刻,她略带羞涩地说了自己目前的身份,江静舟点头,换了称呼:“那还是称呼你樊主编吧?”

“好吧,随你,你一向就是个别扭人!可是我不想叫你的官职了,我叫你致远如何?”

“这个……”

“我和青青就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人,跟着她的名分叫你一声你的字,不过分吧?”

“这个……随你吧。”

江静舟始终淡淡疏离的样子让樊黎翘不怨反敬,这个男人一定是看到自己就忆及了亡妻,他能够十年单身一人,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了。

突然间就想和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樊黎翘看着垂首不语的男人,柔声道:“会也开完了,一切都松弛一下吧?这附近不远处有家咖啡屋,环境不错,咱们去坐一下好吗?”

好像唯恐他会拒绝,聪慧机敏的她忙加上一句:“你以前说过欠我一篇文章的答谢的?今天就果断还愿吧?我要你请我喝咖啡!”

她笑看他的样子带了几分少女般的娇羞出来,这种味道连她自己都觉好笑。平日里她可是大家眼中秉杀伐决断、大将之风的女人呢,唯有在这人面前,自己却这般没出息地低声恳求,甚至耍赖起来。

听了她的话,江静舟为难地挠挠头,略显尴尬的一笑:“不是我故意不给你面子,樊主编,实在是今天有事。”

“有事你还坐在这里?”

“我是在等人。”

“等人?什么人?不会是……”樊黎翘觉得脸上下不来台,就干脆就厚颜多问一句。

“不会是什么?……哦,嗨!是我女儿!”

“哦?女儿?是宁兰么?”

话音未落,随着“爸爸!”的亲昵叫声,一个穿着粉色小大衣,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已经向他们这边跑来。

江宁兰一头扎到父亲怀里,笑个不停,头不断在父亲身上蹭着,还不住口地叫着“爸爸,爸爸!”

江静舟边搂着、哄着孩子,嘴里都是埋怨:“唉,这丫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慢点跑,慢点跑!看看你这头汗!”

江宁兰在父亲怀中扭起了麻花:“怎么能慢吗?我都想死你了!我恨不得一下就这样扑到你怀里呢!我实在想死你了,我的小爸爸!”女孩撒娇的语气甚是稚气可爱。

樊黎翘看着眼前这对父女旁若无人的亲热,理解地笑着点头。

“哎哎哎,丫头,别没正行啊,有外人在旁边看着呢!”他拉女儿给樊黎翘介绍着:“兰儿,这位阿姨姓樊,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快问候一声。”

女孩望着樊黎翘,不好意思起来,忙换上文静的笑容招呼道:“樊阿姨好!”

樊黎翘此刻倒不是出于客套,她是真情实感地搂过女孩,仔细打量了,眼中已经含上了泪水:“宁兰都长这样大了?我算算看,有十一岁了吧?”

“嗯,都过了十一岁生日了。”女孩的声音又糯又甜,惹人怜爱。

樊黎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对着江静舟:“这孩子长得真美,应该是综合了你和青青的优点吧?”

江静舟勉强一笑,不置可否。

宁兰看了父亲一眼,又望向樊黎翘,嗫喏着:“我知道说起这个话题会让爸爸伤心,但是我好想问啊……樊阿姨,您是妈妈最好的朋友?您能形容一下,我妈妈有多美吗?”

樊黎翘摸摸孩子的头,叹气道:“你妈妈的美,阿姨实在是形容不出来!因为她不是外表艳丽的世俗女子,她是那种内心如兰似蕙的女人。她善良、娴静,柔情似水,温润如玉……何时何地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真的,孩子,相信阿姨的话,你妈妈是我见到过的,这世界上最温柔贤惠的女人!”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回头看着江静舟,后者低头不语。

宁兰长吸了口气:“天哪,我爸爸好幸福!竟然曾经拥有这么出色的妻子啊!”

“宁兰,你知道吗?你真有点像她!”樊黎翘也感叹:“这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了,虽然你还小呢,可是你的气质好像你妈妈,也是个温柔的小美女!”

宁兰终究是孩子,此刻忍不住有点得意,就拽住父亲问道:“爸爸,阿姨说的对吗?”

江静舟感慨着点头:“兰儿,你的性格是很像妈妈……总之,在爸爸心中,我的兰儿最懂事了。”

樊黎翘看着他们父女情深的样子,就理解地一笑:“好了,致远,我看出来了,你们父女也是两地相隔,见面不易,我就不掺和了。明晚我那里有一个party,都是一些高级军官朋友,有很多你认识的,你来参加吧?”

“这个……”江静舟露出犹豫的神态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樊主编的朋友,却未必和我有什么交集?再说了,”他挠挠头,竟然是顽皮一笑:“我江静舟从军多年,一介武夫,不懂经济纵横之术,恐怕友人不多,有意无意间树敌倒不少呢。只怕会扰了主编的清雅之会?”

樊黎翘微微摇头,嘴边挂了揶揄的笑意:“‘智慧不起烦恼,慈悲没有敌人’。如果周围总有看不惯的事,至少说明你的智慧不够圆满;如果眼前总是瞧不起的人,只能说明你的慈悲还没到位。如果能做到大慈大悲凡事都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哪里还会有争端?如果你能将心比心,相信万事万物存在必有因果,哪里还会徒增烦恼?”

江静舟此举本是以退为进,正巧他正需要一个场合会见一个重要的人,就淡淡地询问参加party的大致人物,然后欣然同意了。

樊黎翘离开后,江静舟才想起女儿的事来:“兰儿,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平常跟着你的人呢?刘妈,还有李副官?”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从不远处走过来,分别招呼他:

“江师长!”

“姑老爷!”

这两人如今都是贴身照顾宁兰的人,李副官是封正烈手下的副官,刘妈则是封夫人陈紫瑜娘家的老仆人,算是194师陈铮瑜师长府上的人,按规矩才如此称呼江静舟。

李副官更是谦恭地对江静舟道:“我们军座请您到府上去说话呢。”

江静舟正有些诧异,一旁宁兰已经伸手拉他弯腰,对着他耳边低语:“爸,姨夫说请您今天去我们家吃晚饭,姨妈去苏州了,这两天不在家,您不用躲了!”

江静舟宠溺地拍拍她的头:“小丫头家的,不准学话!”

宁兰撅起嘴:“本来就是嘛,是姨夫让我这样告诉您的,学话也不怪我!”

江静舟笑笑,将自己手里的军帽和公文包交给旁边的李副官,又脱了军装上衣,也递到他手中,然后自己蹲下身去,宁兰熟练而默契地伏在了他的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父亲大笑着背起了女儿。

刘妈看到这对父女见面就会有的习惯情形,笑着摇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老生常谈:“二小姐你不小了,还让姑老爷背呢?”几个人说说笑笑上了外边的车。

新的一天开始。

沁梅在这一天穿上了军装,又接到养父的电话,叫她中午去站里吃午饭,她对镜整整军容就出发了。

在父亲办公室外,她被副官陈玮拦住了:“小姐,老板这会正在处理一件重要公事,请你在隔壁办公室等一会吧!”

沁梅想了想,突然记起那堂没听完的密码课来,那个叫“池步洲”的中国神奇密码专家的故事,就不由自主地又转到电讯科来。

那间小教室空空如也,那种低沉舒缓的讲课声自然也不存在,沁梅自嘲地摇头:“想什么呢?哪会这样巧的,刚好又碰上一堂课?”

她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那个姓楚的家伙讲课声音真好听,可是平常和他对话,怎么就不觉得了呢?呃,估计还是他的那种冷傲态度让人讨厌。”

不自觉就转到了一个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式的格局,遥看到其中里面的房间上挂有牌子“总破译师”,沁梅想到这里大概就是那人的办公室了。

外间有一个女军官和两个女职员在低声聊天,其中那个叫小芮的女军官沁梅上次来站里认识了,是楚天舒的助手。

看到沁梅进来,小芮忙起身招呼,沁梅摇手笑道:“我在等个人,在这里先看看报纸,你们忙你们的。”她拉过旁边办公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身旁几个人的谈话尽收耳中。

“听说了吗?前两天行动处抓了一个女共党,好年轻的!”

“我看到的!昨天押上来的时候,我正打了个照面,那姑娘最多不超过二十岁,长得很清秀,哪像共党分子啊?”

“谁说长相清秀的人,就不能是共党分子了?”

“听说那是个共党秘密电台的报务员,这个电台被咱们破获了,就抓了这一个。据说她独自藏在静安区红花弄一个居民区的地下室中发报,藏了二十多天呢,一个人,真能坚持啊!”

“藏在地下室中还能被发现吗?红花弄那里是居民密集区啊,如何暴露的呢?”

“这次是偶然了,我听行动处的人说,是这个女孩在那里发报,用电量过大,引起周围居民怀疑,刚好行动处在周边弄堂搞排查,就顺藤摸瓜,抓了个现行!不过听说这女孩好厉害,匆忙中还能把密码本点火烧了,等抓到时,就剩下半本残缺不全的东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破解呢?”

“她招供别的情况了吗?”

“据说没有,该上的刑都用了,死硬不开口呢!”

“哎,一个姑娘家,到了行动处那帮人手里,还能有好结果吗?啧啧啧,简直不敢想啊!”

“是啊,真造孽哦!”

“听说这是共党在当地的一部重要电台,这下行动处立大功了。”

“不过是缴获了一部电台,抓获了一个报务员,有啥太大价值呢?要是能破解了那被烧残了的密码本,估计还有点用吧?”

“是啊是啊!这个估计就是咱们这边的事咯。咱如今有楚总,老板心中的大拿啊!”

“哎,悄悄说说,目前不是在国共合作呢吗?怎么咱们这边还在抓共党?”

“嘁!这话不敢胡说,咱们就是干这个的,上司让咋干就咋干咯。”

“哎?小芮,听说刚才你们楚总也去参加审讯了?”

“是的,老板让楚总跟着去审一堂,看能否获得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女孩失口说出的什么?”

“哎呀,这下估计得为难咱们这位冷傲王子了。人家又不是军统特训班出身的,原是个海归的博士,倒去面对那样血淋淋的场景,估计他要吓个半死!”

“你们也别小看我们楚总了,人家也是从军有几个月了吧,应该有相当的心理素质了。”

“哎,你们说,楚总会用枪吗?他敢开枪吗?敢杀人吗?小芮,你说他敢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呀!估计不敢吧,他那样文质彬彬的人……”

沁梅暗中听着她们的对话,将一些信息悄悄记在心里。她们谈及的我党秘密电台被毁的事情有点让她心烦意乱起来。

正在思量,却见一个文职人员进来,递给小芮一封电报:“有份急电要请楚总马上看!”

小芮为难地看她:“他现在正在审讯室呢。”

“这是特别加急电报,一定要他看后签收才行呢,你去想想办法,给他送进去吧?”

小芮拿了电报出去,沁梅忙跟了前去。

却见小芮匆忙向楼西半边走去,正是上次胡文轩和楚天舒都告诫沁梅不能去的方向。沁梅突然就想去弄清楚状况。

她疾步追上小芮,后者不解地看着她。

“小芮……不好意思,我刚才隐约听到,你要去找楚……楚长官?我正好也有事找他。”

小芮清楚沁梅的身份,知道自己不便拦她,就点点头。

“审讯室怎么会在办公楼里?”沁梅边走边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普通审讯室是在对面的那栋楼,从地下室开始,各种级别、各种规格的都有;咱们这个楼里设的都是特别审讯室,装备的都是最先进的国外设备,是专门用来针对重要犯人的。”

“这样啊……再先进的设备也是用来……想来都有些吓人!”

“郭小姐您不是我们军统的人啊,当然会觉得……习惯了就无所谓了,见怪不怪。”小芮说的轻松,还淡淡笑了一下:“不然,那些顽固的共党分子如何能开口呢?”

她轻轻叹气:“就这样还效果一般般呢,都不知道这些人的筋骨是不是肉做的?听说前两天抓进来的那个年轻女报务员就蛮奇怪的,把对面楼里的刑具都尝遍了,估计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吧,还是不开口!这不,今天才送到这里来了。”

两人说着,来到楼西面一个外边看不出任何玄机的貌似普通办公室的门口。

只听“砰”的一声,门突然打开,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出来,抬出一个担架来,上面躺着一个人,从沁梅和小芮身边走过,只看了一眼,沁梅的心就被狠狠地揪起!

这显然是具没有生命特征的尸体!那张脸已经不成人形,完全是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模样的一团,瘦弱的身体包裹在阴丹士林旗袍中,那身旗袍也是血迹斑斑,唯有让人过目不忘的生动的东西,是那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显示出主人也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血腥味浓重袭来,伴随着担架上的一条辫子随着晃动耷拉下担架外,沁梅的心也被晃得泛起巨浪,一阵难忍的惊恐、心悸感觉袭来,她捂住嘴,低下头,有种眩晕想呕吐的感觉。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到这里来了?”一个男声传来,是那个熟悉的男中音,舒缓低沉的音调依旧。

沁梅抬起脸,看到楚天舒站在面前,脸上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那张有棱角的嘴不停地动着,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他看到身穿军装的沁梅,露出略感意外的神情,眉毛挑了挑,随即嘴角习惯性挂出一丝戏谑无羁的笑意。

“楚……楚总,有急电请您马上看……郭小姐她也有事要找你!”小芮忙解释。

楚天舒回头用不屑的语气责怪抬担架的几人:“血淋淋的,也找个东西盖上点吧?好看吗?”

他微微皱起他修长的剑眉,边嚼着嘴里的东西边摇着头。

沁梅直视着他,但见该人军装依旧笔挺严整,干净利索,一切都不像是才从那种地方出来的。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那里蠕动着嘴巴,突然记起他一定是在嚼着一种叫“口香糖”的东西。

沁梅在重庆时见过这种舶来品,想着眼前这人,在刑讯室面对血淋淋的躯体,也能有闲情逸致来嚼口香糖,他得多没心肝、多潇洒自如啊?

——冷酷无情,全无人性!沁梅在心里泛起一阵鄙夷加仇视的情绪来。

行动处长于德飚也从屋里走出,他显然听到了楚天舒刚才那番埋怨,就笑着解释:“是啊,从那边楼里刑室里出来的,有几个好看的?不像咱们这边,刑具都文明些?”

他走到楚天舒面前,貌似真诚地道:“楚总啊,还行啊?我想着你是文化人,应该看不得这些。老板叫你来帮着审讯,我还心里犯嘀咕,怕你不习惯呢?”

“文化人也是军人,有啥可奇怪的?”楚天舒淡淡地道:“除非不端军统这个饭碗了。”

他又笑看沁梅:“我倒没所谓,恐怕吓着郭小姐了?”

于德飚自然认出沁梅,早上前笑着招呼了,此刻忙接言:“小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罪过!让老板知道了,会骂人的!”

沁梅白他一眼,也没答话。

小芮忙上前递过电文文夹,楚天舒一皱眉:“什么急电,巴巴送到这里?回去看吧。”

他乍起双手示意着:“我才碰了犯人,手不干净。”

一个手下递过来一个烧焦半边的本子,于德飚示意交给小芮,又笑着对楚天舒道:“我的楚总啊,刚才还在感叹你的免疫力强呢,这下又格外讲究起来了?”

“没办法呀,谁让我们楚总是有洁癖的人!”小芮笑着解释。

楚天舒就着小芮的手瞟了眼那个烧焦的本子,摇头微笑:“这个我可不能保证有多大的复原率?”

于德飚也笑:“你能复原多少就复原多少吧,老板把你可当神供着哩,总觉得再难缠的密码什么的,到了你手中就迎刃而解了。”

“哎,打住哈!我可不是什么神啊鬼啊的……好嘛,今天经历了这个场面,估计晚上我都得做恶梦。”

“慢慢来,以后就成家常便饭般轻松自然了。”于德飚很理解地安慰着他,态度轻松的和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不相协调,沁梅暗中咬了下牙。

楚天舒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沁梅:“郭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沁梅心绪已乱,但是想着自己这种状态倒也符合眼前的身份,就摆摆头:“我……一下子都想不起来了……”

小芮同情地望着她:“估计你是被刚才那具……吓坏了吧?”

楚天舒嗤的一笑:“小姑娘家,没经过事啊……好吧,你慢慢想,想起来再找我吧。”

他若无其事地将口中的口香糖吐在楼道边的痰盂里,转身向对面办公室方向走去,小芮忙跟在他的后面。

沁梅狠狠白了他一眼,心底暗暗骂道:“表面儒雅温和,心底残暴无情的狗特务!”

午饭是在胡文轩专门的小餐厅吃的,他特意叫上楚天舒和他们一起吃。

胡文轩的秘书齐芳是个女上尉,她将三碗饭盛好,就退出了。

沁梅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的眼前,总晃动着刚才担架上的那副身躯,那个血肉模糊的形象。

她留心看看楚天舒,却见他端着碗,虽然是慢条斯理但是还算津津有味地吃着。

她注意到他的手型很好看,皮肤白皙,手指纤长,可以想象他在敲击发报机时,这手一定是像跳舞一样灵动好看,但是……沁梅蓦然记起他上午在刑讯室外说的那句话:

“我才碰了犯人,手不干净!”

恍惚中,沁梅觉得这双修长白皙的手,简直像刽子手的杀人武器一样令人憎恶!他的这句话也让沁梅记了很长一段时间,更果断因此认定楚天舒就是一个外表斯文,内心凶残的军统特务。

此刻,看着楚天舒的手,又记起刚才那名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女报务员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面容,虽然自己并不认识她,但是她就是自己的战友!想到这里,沁梅除了心痛外,还有一种因为血腥映象回忆,引发的强烈冲击所带来的感官不适,她咬紧了牙关,强忍着。

却不料胡文轩这时刚好夹了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丫头,发什么愣啊?怎么不吃菜呢?”

看着碗里的这块红色的肉,一股难以忍住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沁梅“哇”的一声,捂嘴跑了出去。

胡文轩是莫名其妙,楚天舒向他轻声解释着。

沁梅回到桌前,仍旧拍着自己的胸口,吸着气。

胡文轩皱眉摇头:“你这孩子,告诉你别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总不听,自作自受!”

沁梅撅嘴辩解:“我是去电讯处找咱们这位大博士呢,谁知道他跑到那地方去了?所以我就跟到那里去了……”

楚天舒理解地笑笑:“对了,你想起来找我有什么事了吗?”

“池步洲!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密码破译专家,我想听他的事迹。就不知道是否错过了你的下堂课呢?”

“没有啊,明晚老地方,我的下一堂课。”

“晚上我可不敢去那里了……想想对面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啊!”沁梅咋咋舌。

胡文轩笑着看她摇头:“还是小孩子的样儿,哪像个军人?”

“军人就一定要杀人吗?”沁梅出言顶撞他。

她看着楚天舒:“楚博士,你当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杀人吗?”

“阿梅,又没规矩了!”胡文轩瞪她,沁梅却不看他,只是盯着楚天舒,认真道:

“我在想,楚博士是文化人啊,一定不会做一些野蛮残暴的事情,不过今天上午的见闻让我有点瞠目结舌,却原来人不可貌相……承教了!”

当着自己上司的面,楚天舒估计也不好太和眼前这个小丫头针锋相对,就有点面色尴尬、手足无措的样子。胡文轩却听不下去了。

“阿梅,越说越不像话了!都是我把你惯的!”

“爸,您惯我就挺好,您惯我我倒有福了!不让我到你这里来工作的原因,我今天才算真正明白了……好了,我回警备师了!”她说完自顾自走了。

胡文轩无奈地摇头:“这个丫头打小被我宠坏了,从来就是口没遮拦,任性妄为的!天舒你别在意。”

“没事,站长,女孩家都是善良单纯的,也很娇弱,今天那个场景估计让她不舒服了,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呢。”

“是啊,阿梅这丫头是嘴硬心软,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像张白纸一般。所以那些残酷血腥的东西,我是不愿意让她多接触,这也是我坚决不让她进咱们组织的原因所在。放她到警备师电讯科,就要相对轻松平和些。”

“我理解您的慈父心肠。其实站长,有些事情,我自己都好不习惯的,比如这次破获共党秘密电台的事情,费了好大的劲,却收效甚微。那个报务员今天就死在了审讯中,没留下太多有用的线索。”

“那本烧了半截的密码本如何?如果能恢复出来,应该可以扩大战果。”胡文轩带着希望的目光看这个自己一直欣赏有加的下属。

楚天舒微笑摇头:“您过于看重那个东西了,其实从那个姑娘被我们抓获开始,对方就一定会废弃这套原有的密码了。这也是电讯秘密工作的纪律。”

胡文轩点头。

楚天舒又笑着建议:“还是刚才那个话题吧,那种残酷的刑罚,对于顽固不化的死硬分子,又有多大的作用呢?徒增一分血性记忆罢了……其实卑职认为,攻心为上,是自古不灭的真理。”

“哦,天舒,你有什么具体的构想吗?”

“我的想法都还不成熟。不过是一个粗浅的计划而已。”

“快说来听听!”

“我在想,共党的电台自然有它的规律可循,如果我们将一些主要特征整理归纳出来,以后的清剿行动是不是更能有的放矢呢?”

“有道理!天舒,你接着说。”

“还有就是对待抓获的共党分子,不必一味用酷刑相待,如果我们能运用心理学的某些战术,找出他们的性格弱点来,各个击破,是否会更有成效呢?从人道主义来讲,这样也更文明些吧?”

“说的不错!哎,天舒,我知道你们这样留学西方的人,是讲究文明,看重人权的。其实,从我个人角度讲,受儒家思想熏陶晕染,也反对暴力、流血、酷刑!”

“您讲的很对呀。生命至上,这是一种很先进很正派的思想呢。”

“唉,天舒!奈何我们生逢乱世,又入了这一行,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呐!刚才还在说阿梅太娇弱呢,如今细想来,像咱们这类人,是否也不适合这一行呢?”

楚天舒听了他这番感慨,微笑不语。

胡文轩摇摇手:“牢骚发发就算了,腹诽一下也没什么,出去以后不要乱讲就是了。何况你我责任在肩,事还是要做的!天舒,你可以逐步着手你刚才提到的那种计划方案,针对共党电台的特性,做一些研究和分析,形成对我们下一步行动有利的东西出来。需要什么就和我说,人员,物力,财力,我会给你提供必要保障!”

“明白了,站长!”

南京樊黎翘的府邸,正在进行一场小型party。到场的都是相当级别的军官和官员。

江静舟手里拎着个红酒杯子,正和一个长相斯文的中年人笑谈着。樊黎翘盛装在招待着客人。

坐在江静舟身旁的人,是他重要的战友,潜伏在国防部的我党高级特工,代号水鸟的宋和清,他也曾在封正烈军中任职,目前是国防部某厅副厅长,中将军衔。他获取的很多高层情报就是通过江静舟这个飓风小组传回老家的。他多次和江静舟笑谈,说江是他的情报运输大队长。

此刻,他对江静舟口述了自己最新得到的有关国民党增兵东北的消息,又谈到了最近上海地下党电台屡遭破坏的情形。

“致远,你们小组一定要加倍小心!目前两党决裂势头已经明确,其实从抗战时期,他们就从来没有放弃过针对我们的行动。而我方也未雨绸缪,将许多闲子布置在了他们各个重要‘器官’内部。”

“您放心,我们飓风小组会睁大眼睛,提高警惕,坚决要保障您这方情报传输线路的安全!”

宋和清点头,低语道:“为了多一重保障,上级领导最近有了新的部署,将委派一名早就布置在敌人内部的‘闲子’复活,是一名独立级高级特工,不和任何小组发生公开联系,只在关键时候启用!我这里的密级程度高的情报,就由你方传递给该同志,再直接传回老家。”

“太好了!”江静舟低沉的语气耐不住激动:“这样就更稳妥了。”

“你回上海后,就应该有这个具体指示了。”

“明白了,水鸟同志,您也多保重!”

看到樊黎翘向这边走来,江静舟和宋和清笑着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不好意思,江师长,我有点事和你说。”她向宋和清点头致歉,拉着江静舟来到一边僻静处。

“致远,我这次想和你一同去上海。”

“为什么?”

“为了采访你呀,我的江师长。”

“又开玩笑,我才上任没几天,有何内容值得你这个樊大主编采访的?”

“还是远征军内容呀。”

“总炒冷饭有意思吗?”

“我说有意思,就有意思!”

“别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了?”樊黎翘冲他撅了嘴:“这是我们中央社的一个重大选题。远征军内容,要写一个系列专题,讴歌那些英雄们……哦,不只是那些,包括……你。”

江静舟无奈地笑笑:“樊主编我给你个建议吧,要想写远征军,可以有两条思路:你要想讴歌壮烈些的,不妨写写戴安澜这样血洒疆场,以身殉职的将领们;若想突出刻画重要人物,可以采访杜聿明、卫立煌、郑洞国等将军们。像我这样,职务不高,军功平平,又囫囵个儿活着回来的人,写起来意义不大啊!”

“谁说的?那些人,自然会有很多人去写,我想写的,是一个英雄的内心深处的东西,你不觉得,采访你这样的老熟人,更有可挖掘的条件吗?更何况,在我心中,你是铁血英雄,惟一的,无可比拟的!”樊黎翘的语气执拗无比。

“总说玩笑话。”江静舟不好意思地笑笑。

樊黎翘忍不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我说的是真的,致远!我这次真的是有任务的,当然也是我争取来的!你在远征军中的出色表现,多次出现在孙立人军将军的报告中,在国防部也享有美誉。请给我一个深度采访你的机会,我想用我的笔,再塑你一次国军英雄的形象,就像当年我在194师为你做的那样。不同的是,那时是青青要求我做的,这次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听她又一次提起自己的亡妻,江静舟心里还是滑过一丝伤感,他貌似无意间挠挠头,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相挽中抽离出来,真诚地推辞道:“我的经历实在是没啥可写的,我谢谢你的好意,樊主编,你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这最后一句话稍显突兀,似乎语带双关,樊黎翘瞬间绷不住面子,脸有些发白起来。

江静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了,就忙纠正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笔墨了,眼光放开阔一些,该有多少抗战英雄等着你去倾情讴歌呢。”

樊黎翘被他后面补充的话挽回了一些面子,就摇摇头,固执己见:“这个由不得你了!我已经和上面说好了,我要深度采访你一下,咱们是老朋友了,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就是看在青青,你逝去的最亲爱的夫人的情分上,你也不该拒绝我吧?”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你也别总提她。”江静舟终于缴械。

樊黎翘有点感动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暗恋半生的人:“你知道吗?你的这份深情,这份坚持,是最让我感动的地方。江致远,没让我失望!”

“樊主编,其实你并不懂我。”

“我不管,有些事情,我们重新看,重新品,重新……”

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忙转换话题:“说实话吧,我这次搭你的车去上海,也算公私兼顾,想去看一些故人、熟人、亲人。”

“故人不会是指胡文轩站长吧?当年为了你写我的那篇文章,他可没少和你纠缠。”江静舟用玩笑的语气道。

樊黎翘一撇嘴巴:“哼,算你还有良心!倒还记得他和你的那桩公案?当年我可是完全坚决地站在你这边的!”

“好吧,你算恩人,那么你刚才指的故人又是谁呢?还有熟人、亲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沁梅这两天总觉得自己有什么没想起来的重要事情,等到她无意间看到挂在警备师电讯科她的办公室墙上的月份牌,才蓦然记起来一桩心事。

她来到父亲江静舟办公室,知道这次许若飞没有陪父亲去南京,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他。

听到沁梅的话,许若飞笑道:“幸亏你细心啊,我都差点忘了师座的生日了!就在下周?咱们私下也得给他准备一下,哪怕是下碗长寿面什么的。”

沁梅点头:“我哪里算细心呢?我又没在他身边待过……这次是赶巧了,走前母亲告诉过我日子,我在重庆算算,估计应该能赶上一起和他过一次生日。”

许若飞感动地看她:“师座知道了,肯定开心死了!他这次把宁兰小姐也带回来就好了,咱们一起给师座过生日,你们父女、姐妹三人也算团聚了。”

“宁兰……是个好可爱的女孩吧?”沁梅终于忍不住要问。

“是的,她性格很温顺,对师座体贴极了,父女俩在一起的情形谁看了不羡慕?师座有次酒后给我感慨呢,说再苦再难,一看到小女儿宁兰,心中就熨帖了”。

许若飞有点动情地感叹着,却突然觉得沁梅在眼前,自己这话有点不合适,就忙改口:“哎,其实师座对你的心也好重,最近经常问我你这几天住得惯吗?适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说来很多事他都惦记着呢,就是嘴里不说罢了。”

“可是对宁兰,他就一定会说出来,说出他的关心,他的爱,不是吗?”沁梅在心里暗暗自语,但是面上并不带出来,只是微微一笑:“好了,我知道了。咱们都记起他的生日,就好办了。”

“你不是在考虑送师座什么生日礼物吧?”

“我还没想好,到那时会送的……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陪他过生日。”

她的话让一向大大咧咧的许若飞也有点伤感起来。

下午,沁梅就独自上街了,在路过霞飞路一家甜品店,看到让她暗暗惊讶的一幕。

一个男青年和两个妙龄少女坐在靠街边落地窗户的卡座上。

那青年西服革履,潇洒飘逸,在他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穿粉色洋装的女孩,最多不超过20岁,容貌姣好,她的头斜靠在青年肩上,很亲昵地在和他说着什么。

另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和她年龄相当的女孩坐在他们对面,此时正用手中的勺子挖了一勺冰激凌样的东西,隔着桌子直伸着手,喂到青年的嘴边。

小伙子还有点羞涩回避的样子,在躲闪拒绝,那女孩却不依不饶,撅嘴坚持着。如此这般嬉笑玩闹,大家都是好开心的模样。

那个青年就是楚天舒。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公子哥,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目睹了这一幕的沁梅撇嘴冷笑,半侧着脸,走了过去。

在百货公司,沁梅犹豫挑选了很久,才决定买下了一个银色的鹰状打火机。她记得父亲爱吸烟,估计是久居敌营,他自我放松的重要方式之一吧,那么送这个物件给他岂不最为合适?

关于该送父亲一个什么生日礼物,沁梅想了好久,领带、领带夹这些男人常用的东西都不适合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位军人,和养父胡文轩等人的工作性质不同,他这里算是正规部队,几乎平日里军装不离身的。

这样一个打火机就不错。喜欢吸烟的父亲可以把它随时放在口袋里,每当他用它的时候,是否就会想起自己的女儿呢?

沁梅心底暗自得意,觉得这真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也是一个深情的选择。

然而,几天后,在父亲生日聚会上,当她看到宁兰送上的礼物后,就再没勇气拿出自己买的这个打火机了。

于是,遗憾产生——这个寄托着女儿一片深情的东西,就这样在沁梅的抽屉里躺了很久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