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语言的间接使用

3.2.4所示语言命题因子和语境命题因子之间的严格对应引出这样一个问题：如何把内部匹配扩展到非字面使用？举个例子（引自FoCL’99，p.92），听者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橙色板条箱。如果说者对听者发出命令：“把咖啡放到桌子上！”那么，听者会把板条箱当成桌子。在这个有限的语境内，备选所指的数目很少，“桌子”这个词的字面意义1和板条箱最匹配（best match）。

5.4.1  “桌子”的非字面使用

但是，如果板条箱旁边有一个典型的桌子，那么听者就会以不同的方式来理解说者的话，他会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板条箱上。这不是因为桌子这个词的字面意义变了，而是因为语境变了，最佳匹配的选择多了一个。注67

Lakoff&Johnson（1980）及之后的论著都强调了隐喻作为自然语言交流基本原则的重要性。但是，他们的方法以Grice关于意义的定义为基础，这和我们的不一样。

5.4.2  Grice对于意义的定义

定义：U通过说出x来表达某个意义。

解释：U对听众A说出x，希望听众A理解其意图，从而对A产生某种影响E。注68

这个定义有这样一个问题：它不能应用于计算模型。注69

关于隐喻，我们的方法和Lakoff的方法之间的不同之处可以用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个例子来自Lakoff&Johnson（1980，p.12）。他们用了这样一个句子：“Please sit in the apple juice seat”，由此引出放有苹果汁的座位，接着说：“这个句子单独拿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因为‘apple juice seat’在传统意义上不能指代任何物体。”从SLIM语言理论的角度看，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Lakoff&Johnson在这里提到的“意义”指的是符号意义1还是言语意义2（见2.6.1）。如果把“意义”解释为符号“apple juice seat”的字面意义1，那么这个词组的各个词的字面意义1组合起来，确实能够派生出这样一个意思。但是，如果把“意义”解释为意义2，那么从定义上看，任何一个孤立的句子，也就是作为符号种类而没有相关联的解释语境的句子，都没有意义2。

根据我们的分析，例句中的隐喻指代成立的条件是语境中存在一个与句子的意义1相匹配的放有苹果汁的座位。由单词“apple”、“juice”和“seat”推导而来的意义1，即“seat related to apple juice”是最简意义。因为语境中的备选所指数量有限，所以要在最佳匹配的基础上选出目标所指，有字面意义就足够了。

对于数据库语义学来说，语言的间接使用分析所引出的关键问题是最佳匹配原则应该怎样执行。数据库语义学没有放宽3.2.3中定义的匹配条件（5.4.1直观法所示），而是在推理的基础上处理非字面（间接）的语言使用现象。

语言的直接和间接使用之间的区别如下：直接使用过程中，语言命题因子和语境命题因子，如3.2.4所示，根据3.2.3中的条件进行匹配。而在间接使用过程中，推理首先把一些语境命题因子映射到二层编码，之后再根据3.2.3中的条件直接和相应的语言命题因子进行匹配。注70例如，如果语境内容“the dog is tired”要编码为“the animal is tired”，那么“is tired”就是直接使用，而“the animal”是以绝对命题“a dog is an animal”（见5.3.5—5.3.9）为前提的间接使用。

5.4.3  非字面使用的语境推理

说者模式下，命题“dog tired”在语境层扩展为二级编码“animal tired”。这个二级编码直接和语言命题因子相匹配。听者模式下，语言命题因子“animal tired”直接和相应的语境命题因子相匹配。通过在语境层寻找合适的“animal”的实例，听者通过推理把二级编码再重新建构为初级编码。

这样，要区别语言的直接使用和间接使用，就只需要看代表所指的命题因子是所指本身（初级编码）还是其他通过推理来跟所指建立关系的命题因子（二级编码）。这种处理推理、二级编码和语言间接使用的方法有如下优势：

5.4.4  通过推理来处理语言间接使用的优势

1. 语言的直接使用和间接使用都建立在严格的内部匹配的基础之上（见3.2.3），大大方便了计算机实现。

2. 语言间接使用推理受语境限制。因此，有语言功能和没有语言功能的主体能够使用相同的认知体系。

3. 语境层的推理比以孤立语言符号为基础的传统推理更有效，也更灵活。

4. 假设自然语言直接反映语境编码，那么可以通过分析语言反映来研究语境推理。

我们再来看几个研究推理、二级编码和语言间接使用的例子。另一种间接使用，称作以部分代整体（pars pro toto），其前提是选择所指的主要特征来进行推理。如看到“girl with pink dress wants to sing（语境层）”，就生成句子“The pink dress wants to sing（语言层）”。

其他包含二级编码的推理选择用特色行为来指代一个个体，如“The man eater went back into the jungle”，其主语指的是吃人的老虎。语言的间接使用也伴随着绝对命题。例如，句子“The master of the animal kingdom lives in Africa（语言层）”所要表达的可能是“The lion lives in Africa（语境层）”。

语言的间接使用及其推理前提都适用于三种词性。先看动词的间接使用，如“Julia did the dishes.”这个句子当中，推理选择了一个在语义架构较高位置的和“wash”相关的动词，正如我们最初用“animal”这个词来指代狗一样。形容词的间接使用可以用“easy money”来举例说明。“easy”是二级编码，表达的是获得“money”的方式。

语言的间接使用不只发生在标志这类符号上，像之前用语言命题因子“animal”来指代语境命题因子“dog”，还可能发生在指示词和名称上。例如，用一个概念来间接指代由名称命题因子所代表的所指，如把“Julia”称为“she”，用一个指示词来间接指代由一个概念命题因子所代表的所指，如称“我前面的一本书”为“it”，等等。所有这些指代都建立在语境层相关推理的二级编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