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术语的基本类型

一、从语形角度划分的术语类型

从语形角度划分术语类型的依据包括：术语所属的语法类别、构成方法、句法结构关系、组成字数的多少、派生关系和形式是否完全。

按照所属的语法类别，术语可分为：（1）名词性术语，这类术语是名词或以名词为中心语，科技术语中绝大多数是名词型的，如：“田赛”“竞赛”“联赛”“赛制”“飘球”“弧线球”“击球部位”“基础配合”“移动进攻法”；“资本”“利息”“租金”“成本”“价格”“市场”“债券”“关税”“经济人”“劳动力”“规模经济”“超额利润”。（2）动词性术语，这类术语是动词或以动词为中心语，如“击”“和”“掩护”“换位”“犯规”“擦边”“转身”“压水花”“发中线球”；“竞争”“垄断”“并购”“预测”“工业化”。（3）形容词性术语，这类术语是形容词或以形容词为中心语。如体育术语中的“最好”“很好”“不好”“失败”（跳水）；“虚”“实”“与眼平”“与鼻平”（武术）。（4）数词性术语，这类术语是数词或以数词为中心语，如排球术语中的“二点五”、围棋术语中的“三三”等。再如英语体育术语中用“eleven”表示足球队，“fifteen”，“thirty”，“forty”表示网球比赛在一局中得一分、两分、三分。

术语有兼类现象，有些术语既可用作名词，也可用作动词，如体育术语“射门”“得分”等。

按照构成方法，术语可分为：（1）单音节术语词，这类术语只由一个音节组成，可分为两小类：第一小类是词根术语，它们称谓某个独立的科学概念，能自由使用，如“天”“气”“命”“道”“一”“德”“心”等。第二小类是词素术语，它们要跟其他词素结合才能完整地称谓科学概念，不单独使用，如后缀“器”“机”“性”“学”等。（2）多音节术语词，这类术语最少由两个词素组成。如“天道”“正名”“知行”“内省”“中庸”“伦理”“仁政”等。（3）术语短语（或词组），这类术语由词与另一个词素或词组合而成，如“知行合一”“经世致用”“格物致知”“形神相即”等。

按照句法结构关系，多音节术语词和术语短语分为：（1）联合结构，这类术语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地位平等的部件组成，如经济学中的“稀缺”“均衡”“兼并”“边际”“投入”“产出”“自给自足”等。（2）偏正结构，这类术语的组合部件构成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如经济学中的“弹性”“外包”“债券”“股票”“汇率”“关税”“经济人”“新经济”“互补品”“博弈论”“计划经济”“宏观调控”“零经济增长”“个人所得税”“货币流通速度”，电信术语“被叫”“主叫”等。（3）述宾结构，这类术语的组成部件构成动作与涉及对象之间的关系，如体育中的“接球”“击剑”“犯规”“守门”“盖帽”“补位”“处理球”“放短球”“侵入场区”等。（4）述补结构，这类术语的组成部件构成述语和补足语的关系，如体育术语“跳下”“倒下”“罚出场”等。（5）主谓结构，这类术语的组成部件构成主语和谓语的关系，如体育术语“脚移动”“守门员踢球”“全队八次犯规”等。

按照组成字数的多少，术语可分为单字术语、两字术语、三字术语、四字术语等。

按照是否由其他术语派生而来，术语分为：（1）非派生术语，这类术语本身不是由其他术语派生而来的，如数学中的“群”“数”“方程”“函数”“积分”等。虽然“方程”“函数”等由两个语素构成，但这些术语不是由某个语素派生而成的，“方程”不是由“方”或“程”派生而来的，“函数”也不是由“函”或“数”派生而来的。（2）派生术语，这类术语由其他术语派生而来，如“半群”“自然数”“无理数”“不定方程”“方程组”“反函数”“初等函数”“复合函数”“全积分”“微积分”等。“半群”是由“群”与前缀“半”构成的，“无理数”是由“数”与词“无理”复合构成的。

按照形式是否完全，术语分为：（1）全称术语，这类术语在形式上是完整的，如“奥林匹克运动会”“甲状腺机能亢进症”“注意缺失多动障碍”“智力商数”等。（2）缩略术语，这类术语由全称术语缩略而来，如“奥运会”“甲亢”“多动症”“智商”等。

二、从语义角度划分的术语类型

从语义角度划分术语类型的依据包括：术语形式与内容的对应关系、概念类型及其相互关系、术语在术语系统中的地位、理据性。

基于形式与内容的对应关系，术语分为单义术语、多义术语、同形术语、同义术语、等价术语、反义术语。

单义术语指术语与其称谓的概念之间构成唯一对应的关系，即在特定的学科领域内，术语称谓的概念是唯一的，反之亦然。例如，在航洋科学中，“海啸”指“由海底地震、火山爆发或巨大岩体塌陷和滑坡等导致的海水长周期波动，能造成近岸海面大幅度涨落”，是个单义术语。在通信科技中，“信道”仅指“在两点之间用于收发信号的单向或双向通路”，也是个单义术语。

多义术语指术语在一个学科领域中与多个概念相对应。如在语言学中，“格”这一术语称谓以下3个概念：（1）指一种语法范畴。在有形态变化的语言中用词形变化所表示的名词性词语与其他词之间的不同句法关系。根据形态变化，一般分为“主格”“宾格”“属格”等。（2）格语法术语。属于深层结构的概念，指与动词所表示的行为动作相关的不同语义范畴，例如“施事格”“工具格”“处所格”等。（3）格位，转换生成语法管辖与约束理论中的术语。数学术语“倍数”既指能够被另一个数整除的数，也指一个数除以另一个数所得的商；植物学“椑柿”同时指一种植物和它的果实。“格”“倍数”“椑柿”是多义术语。多义术语很多是由子学科或子领域的分化，不同理论、流派、观点的共存等引起的。

同形术语指同一术语形式在不同的学科领域中称谓不同的概念。如“赤道”在天文学、古生物学中分别表示“过天体中心且与天体自转轴相垂直的平面与天体表面相交的大圆”，“环绕孢子或花粉表面并介于远、近两极之间的圆周线”，因此是同形的两个不同术语。“信号”在生态学、通信科技中分别表示“动物用于交流信息的形态特征、行为方式、化学物质以及声音等”，“可以使它的一个或多个特征量发生变化，用以代表信息的物理量”，两者之间构成同形关系。“背投”在图像处理中指采用背后投射方式的电视显像系统，而在柔道中是一种进攻方法。同形术语主要是由于跨学科的术语借用引起的。

多义术语与同形术语的主要区别在于：多义术语所称谓的概念之间联系多于差别，语法中的“格”与格语法中的“格”、转换生成语法中的“格位”都表示词与词之间的联系。同形术语隶属不同的学科领域，它们所称谓概念的差别要远大于联系，它们实际上是具有相同语言形式的不同术语。

同义术语指学科领域中的某个概念由两个或更多的术语表达。汉语双音节术语存在词内同义现象，即由两个同义的汉字组成，如“法律”“语言”“规则”“变异”“改革”等。术语之间存在同义现象，如“notion”，“concept”（概念）；“marine science”，“ocean science”（海洋科学）。同样，俄语中的“многозначность”，“полисемия”（多义现象）；“понятие”，“концепт”（概念）；“дефениция”，“определение”（定义）之间几乎没有区别，有的学者称其为双式术语（термины-дублеты）。

等价术语指在不同语言学科领域中称谓相近概念的术语。如英语的“language”、汉语的“语言”、俄语的“язык”、德语的“sprache”，它们在各自语言中的称谓的概念相当，属于等价术语。等价术语有时与同义术语交织在一起，构成十分复杂的对应关系，如上文提到英语的“notion”，“concept”与俄语的“понятие”，“концепт”，“концепт”本来是由“concept”转写而来，两者应该互相对应，但在人文科学的不同领域中，两对术语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因此，不同语言的对应术语之间并不是等义的，只能是等价的。

反义术语指术语称谓的概念内容相对立。如语言学中的“浊音”与“清音”“元音”与“辅音”，“主动”与“被动”，“有定”与“无定”，“能指”与“所指”；信息科学中的“发送”与“接收”“信源”与“信宿”，“有线”与“无线”，“输入”与“输出”，“单方向”与“双方向”，“主叫方”与“被叫方”等。反义术语是认识结果的体现，是构建概念体系的重要步骤。

逻辑学认为，概念体系的建构始于范畴的划定。亚里士多德划分出10基本范畴，包括：本体、数量、性质、关系、地点、时间、状态、具有、行动、被动。德国哲学家康德划分出性质、数量、关系和情态4类基本范畴。这些称谓基本范畴的词汇也是构建概念系统划分出来的基本术语。概念系统中的概念之间最主要的关系为上位、下位、并列关系，据此可分出：属术语、种术语和并列术语。属术语称谓概念系统中的上位概念，种术语称谓概念系统中的下位概念，并列术语称谓位于概念系统同一层级的术语。例如，依据信息传播的方式，“通信”分为“有线通信”和“无线通信”。那么，“通信”相对于“有线通信”与“无线通信”是属术语，“有线通信”和“无线通信”相对于“通信”是种术语，“有线通信”与“无线通信”之间是并列术语。属术语、种术语、并列术语是相对于特定的概念系统而言，并不是绝对的，一成不变的。例如，与“动物”相比，“脊椎动物”是种术语，与“无脊椎动物”是并列术语。无脊椎动物是“原生动物”“海绵动物”“腔肠动物”“扁体动物”等的属术语，而“动物”又是“生物”的种术语。

按照术语在术语系统中的地位，可分为基础术语和边缘术语。基础术语是称谓学科基本概念的术语，如语言学中的“语言”“言语”“意义”“语法”“结构”等；通信科技中的“通信”“信息”“信号”“传播”等。边缘术语是学科领域术语体系中称谓次要概念的术语。

按照术语是否具有理据性，分为有理据术语和无理据术语。有理据术语的形式能说明其意义，如航空科技中的“直升机”“航空器”，海洋科技中的“海岸线”“群岛”等。即便如此，有理据术语的字面意义并不等同其称谓的概念，直升机的字面意义是“一种能垂直起落的机器”，而其定义为“一种以动力装置驱动的旋翼作为主要升力和推进力来源，能垂直起落及前后、左右飞行的旋翼航空器”，所包含的内容要复杂得多。有些理据性术语的字面意义与其称谓的概念不符，甚至矛盾，比如术语“混凝土”，实际上指的是“由胶凝材料（如水泥）、水和骨料等按适当比例配制，经混合搅拌，硬化成型的一种人工石材”，并不是一种“混合凝结而成的土”。无理据术语的意义无法通过其组成要素加以解释。

三、从功能角度划分出来的术语类型

从功能角度划分术语类型的依据包括：产生与发展的历史、语种来源、学科归属、研究范围、使用广度、流通程度、规范（或标准）程度。

依据术语产生与发展的历史，将其分为：古代术语、历史术语、旧术语、新术语。古代术语指古代科技文献中提出和使用的术语。古代术语中大部分术语已经不用或被后来的术语取代，如《九章算术》中提到的“少广”“商功”“方田”“景差”等。但也有部分被继承下来并继续使用，如《九章算术》中提到的“幂”“率”“开方”“方程”等，语言学术语“字”“词”“句”“段”等。历史术语称谓历史上存在，但后来消失而不再使用或基本不用的概念，如“公社”“三反五反”“斗私批修”“造反派”“右派”等社会政治术语。旧术语用来称谓陈旧而被替换的概念，比如“注意缺陷多动障碍”这个术语在被提出之前，随着概念内容的发展，出现过“小脑机能亢进”“儿童运动机能亢进”“注意缺损障碍”多个名称，它们现在已成为旧术语。类似的旧术语还有“白血球”“苯甲基”“扁桃腺”“赛璐玢”“辩学”等，它们已经被“白细胞”“苄基”“扁桃体”“玻璃纸”“逻辑学”所替代。新术语用来称谓新近产生的概念，如由“云计算”派生而来的“云网络”“云安全”“云软件”“云出版”“云管理”等。

依据术语的语种来源，将其分为本族术语和外来术语。本族术语是本民族语言固有的术语，如中医术语“虚”“热”“伤寒”“阴毒”“阳毒”等。外来术语是从其他民族语言中借用的术语，包括：（1）字母或包含字母的术语，例如“API”（空气污染指数），“CAD”（计算机辅助设计），“CPU”（中央处理器），“GDP”（国内生产总值），“OTC”（非处方药），“B股”，“IP地址”，“PH值”，“U盘”等。（2）外语音译术语，例如“阿兰诺”“安瓿”“巴松”“凡士林”“盘尼西林”等。（3）混合术语，例如“爱克斯射线”“厄尔尼诺现象”“加农炮”等。（4）形译术语（大多来自日语），例如“社会”“劳动”等。（5）意译术语，例如“激光”“联邦”等

依据术语所属的学科门类，将其分为科学术语、技术术语和人文社会科学术语。依据术语所属的具体学科领域，将其分为数学术语、物理术语、化学术语、生物学术语、建筑术语、纺织术语、体育术语、逻辑学术语、哲学术语、法律术语等。

依据术语的研究范围，将其分为语言术语和言语术语。语言术语用于确定范围内，一般进入学科领域的术语系统之中；后者是专业交流中，主要在口语中实际使用的术语，尚且不够稳定。比如“1人连进3球”“1人连进4球”“110米栏”“盖帽”等是体育领域的语言术语，那么“帽子戏法”“大四喜”“百一栏”“火锅”则是对应的言语术语。

术语的使用广度包括地域广度和学科广度。依据地域广度，将术语分为：（1）国际术语，指用在多个民族语言（至少3个）中形式相同或相近，内容相当的术语。如英语的“terminology”（术语集、术语学）同俄语的“терминология”，德语“terminologie”等；表示电流单位的术语“安培”与英语的“ampere”，俄语“ампер”。（2）区域术语，指在相邻的国家使用的形式相同或相近，内容相当的术语。比如同处于汉字文化圈的中国与日本，就有很多共用的区域术语，如“民主”“共和”等。（3）民族术语，指在某个民族语言中使用的术语。（4）地方术语，指在一个国家的某些地方或方言中使用的术语，如“八角茴香”，北方人称之为“大料”，南方人称之为“八角”。依据学科广度，将术语分为：（1）通用术语指在多个学科（至少2个）中称谓相同或近似概念的术语，如“数据”（物理学、地理学、计算机科学、铁道技术、农学）、“信息”（数学、化学、电子学、计算机科学技术、通信技术、心理学、冶金学）等；（2）学科术语指用在某个学科中的术语，如“地质”（地质学）、“固体”（物理学）、“小数位”（数学）等；（3）子学科或子领域术语指在特定子学科或分支领域使用的术语，如“建设工期”（建筑设计）、“对称平衡”（园林艺术）、“城市勘察”（城市规划）等。（4）个人术语指研究者个人使用或提出的术语。丹麦语言学家叶姆斯列夫提（Hjelmslev L.）出过“类”“链”“聚合表”“切分成分”“局部成分”“成员”“确定关系”“选择关系”等几十个语言学术语，这些都是他提出的个人术语。个人术语被其他研究者接受并在学科领域内被认可，可能成为学科术语，如叶姆斯列夫提出的“内容层面”和“表达层面”这两个术语。

依据术语的流通程度，将其分为常用术语和偶用术语。通常情况下，如果两个术语称谓一个概念，简短的一个更为常用，如“禽流感”比“禽流行性感冒”流通程度更高。

依据术语的规范程度，将其分为正名、全称（或简称）、又称、俗称、曾称。正名指公布的规范名，全称（或简称）指与正名等效使用的名词，又称指目前允许使用的非规范名词，“快车道”“慢车道”是“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的又称。俗称指非学术用语，“电脑”是“电子计算机”的俗称，“酒窝”是“笑靥”的俗称。曾称指已淘汰的旧名，“爱奥尼亚柱式”是“伊奥尼亚柱式”的曾称，“唇裂术后畸形”“继发性唇裂”是“唇裂术后继发畸形”的曾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