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哥贝克力遗址——柴尔德和新石器革命
加里波利孤松岭每年一次的纪念会总是吸引成千上万的人来朝觐。他们浑然不知土耳其另一座孤岭有一个更深藏的神话,人类政治源头的神话正在被瓦解和重组排序。这个地名叫哥贝克力(大肚山)。这里的巨石阵令人注目,完成于有人定居的农业出现之前,比英国的巨石阵和埃及的金字塔还要早7000年。
土耳其巨石阵的发现所挑战的深层“神话”是公认的“新石器革命”。“新石器革命”的理论是澳大利亚考古学家戈登·柴尔德 注68(1925, 1936)率先综合完成的。他断言,人类文明的“黎明” 随着牧业的发明而到来,奶业要求狩猎-采集人定居,使城市的发展成为可能。换言之,经过迅速的动植物驯化“革命”,经济(农业)和政治(城市)决定文化(文明)。这是强烈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叙事,遵循的是经济决定论的基础/上层建筑模式(Williams 1973)。这不奇怪,因为柴尔德坚信马克思主义,政治上激进,终生支持斯大林。
戈登·柴尔德在故土澳大利亚很大程度上被人遗忘了,John Doyle & H. G.喜剧二人组的约翰·多伊尔除外。多伊尔发现了被人遗忘的柴尔德,于2013年推出喜剧《信仰》(Vere)。柴尔德是20世纪最重要的考古学家之一:即使不是印第安那·琼斯注69,肯定就是其老师。他主持了奥克尼群岛斯卡拉布雷的考古发掘 注70,但他对考古学的讨厌,广为人知(在这方面,他不是澳大利亚的“挖宝人”)。柴尔德的强项是综合,他对考古学的贡献是“现代综合”,相当于朱利安·赫胥黎对生物科学的综合,两人的成就大约同时。他把欧亚大陆的发现和遗址整合起来,形成一个连贯的故事:新石器革命的故事。埃及学家约翰·卢文(John Romer)对柴尔德做了这样的评价:
“新石器革命”……最有用的短语,是澳大利亚人戈登·柴尔德于20世纪20年代生造的……特别未来对抗当时欧洲考古学的民族偏见气氛而提出来的……柴尔德发明的这个两个词组合的短语本身是一个冒险故事,在当时的氛围中,这个提法很快就成为欧洲历史的一部分,也许这不足为奇吧。(Romer 2012: 32)
新石器革命的故事(即使并非科学)自此取得支配地位,广泛传播,成为地球人的尝试。比如,在安纳托利亚文明的中国巡回展(2013-2014)上,主办方对新石器时代(前12000-前5500)的介绍就用了这个标签(图3.4.)
图3.4 “新石器革命”活在当世。(上海2013)
请注意展览序文提供的新石器革命故事的因果链:人类从狩猎-采集和游牧直到定居,农业和牧业使生产发展(种植谷物、驯养动物使食物丰富)。“居有定所”,食物有余;反过来,社会阶级形成,城市出现,最后形成“寺庙经济”。这里设定的因果关系箭头飞行的方向是清楚的:
生产方式的转变
→ 食物有余,居有定所
→ 文明与城市兴起
→ 信仰系统出现(宗教与文化)
(一)因果箭头的逆转
在这里,因果关系箭头唯一的问题是,箭头的方向刚好错了。正如土耳其旅游文化部长(展览的共同组织者)所知,有相反的证据存在。近年土耳其的考古揭示,最早的“寺庙建筑”是游牧的狩猎-采集人修建的,不是农耕人修建的。为了修建寺庙,他们需要为建造歌舞地的人组织食物、安排居所。定居和农业随即出现。总之,文化先于经济(农业、牧业)和政治组织(城市);文化用石头和仪式来创造“我们”社群或亚部落。
但柴尔德的故事是唯物主义的或经济决定论的故事。按照卢文(2012)的归纳,柴尔德的故事是,“物质繁荣……带来社会和艺术进步”对科学思想产生强大的影响。注71 科学可能在“时髦的新进化论经济学的乔装打扮下出现”,但正如卢文本人所言,“研究所用的语言”决定所能找到的东西:故事先于并决定或书写证据,很大程度上这是想象的工作,为“过去的遗物提供因果顺序”。因此,很多年里没有必要争论,经济是第一位的;文化“尾随”经济,直到哥贝克力遗址的发现。现在看来,因果关系的箭头要被颠倒,因为巨石阵的修建者是狩猎-采集人,既不农耕,也不定居。考古发现,表征仪式,包括采集、舞蹈、可能的崇拜在巨石阵里上演了,而巨石阵既没有经济功能,也没有居住功能。那些非常高大的巨石也可能代表祖先,他们聚合在一起,组成纪念仪式的圈子,也许是要把生者与死者联系在一起。注72
(二)是讲故事,不是“崇拜”
讲故事产生政治组织,真的。这样的建构之功既组织又表征,描绘了最早的政治叙事。它们走在农耕和定居之前,可能还促进了农耕和定居。哥贝克力考古的首席专家克劳斯·施密特(Klaus Schmidt)断言:
现代人类的进化经历了一个根本的变化:从小规模的游动狩猎-采集原始群到大型、定居的共生社区。使大群、永久性社群形成的因素是使用符号文化的便利,这是一种前文字的能力,产生并“阅读”象征性物质文化的能力,该能力使社群形成共同的身份及其天地乾坤。(Schmidt 2010: 253-254)
施密特所谓“共同的身份”在这里得以实施:表现在巨石阵里,在建造巨石阵的劳作里,在举行的仪式里。哥贝克力山丘是早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需要协调力的遗址。多年来,施密特一直在学术刊物上发布他的研究成果,也在向公众介绍这些发现。他发布成果的刊物有《史密森尼杂志》(Smithsonian Magazine)、《考古学报》(Archaeology)、《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但那个根深蒂固的剧本是难以改变的。
实际上,刚刚耳闻施密特的考古发现,西方的新闻界就将其变成不一样的故事:这是有关“宗教诞生”的故事。比如,《史密森尼杂志》(2008)的报道就说,施密特“颠覆”了柴尔德的主题:
对施密特等人而言,这些新发现暗示了一个文明的新理论。学者们长期以来相信,人们在定居的社群里学会农耕和生活以后,才有时间、组织和资源去修建寺庙,去支持复杂的社会结构。但施密特断言,事实刚好相反:建造巨石阵所需的广泛而协调的劳作先打下了基础,使复杂社会的发展成为可能。注73
但《史密森尼杂志》文章的标题是“世界上最早的寺庙?”,《考古学报》懒得用句号的麻烦,径直用“世界上最早的寺庙”做标题。《国家地理》的招数相同,其记者激动得要修改柴尔德的理论,他引用施密特的话说:“20年前,人人都相信,文明是地质力驱动的。现在我想,我们了解到的新情况是,我们是人心智的产物。”注74 《国家地理》需要这个高威望封面故事说“宗教的诞生”,径直用标题说,哥贝克力巨石阵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寺庙。
施密特本人却不敢这样肯定:“我们不敢肯定,那时存在上帝观念。”(2010: 254)所以,没有必要追随《国家地理》的“政治叙事”:
我们过去认为,农业产生城市,稍后又产生文字、艺术和宗教。现在,世界最古老的寺庙暗示,崇拜的冲动点燃了我们的星火。(NG, June 2011)
无疑,哥贝克力遗址调整“新石器革命”的观念,但“崇拜的冲动”未必需要因果机制。“崇拜”、“宗教”和“寺庙”等承载丰富意义的语词,述说现在的意义比较多,述说过去的意义比较少。考古学家施密特本人没有作出这样的结论。我们应该用“奥卡姆剃刀”注75 裁剪诸如此类的解读。
(三)赞颂亚部落的建筑——世界上第一种大众媒介
由于克劳斯·施密特及其同事艰苦卓绝的工作,难以想象的悠远而美丽的遗存被重新发现。但这些抽象人像、逼真的动物雕刻、巨石圈和建筑对创造者意味着什么,却没有保存下来。然而,无论它们有何其他用途,它们的确像是在为“亚部落”墓地服务——那就是要召唤相当大型的非亲属(文化)群体来参与建造的工程和仪式,在巨石阵环绕的舞台上唱歌跳舞,表现亚部落的身份,表明其地域和时间的边界(此地此时对死亡和祖先的边界)。
也许,这个宏伟的巨石阵象征着这个亚部落相对于其他亚部落(“他们”社群)的力量。哥贝克力巨石阵并非这一带遗址的孤例,甚至也不是此地最早的石头建筑。
法国考古学家丹妮尔·斯托德(Danielle Stordeur)报告,在叙利亚的杰夫-阿玛(Jerfel Ahmar)发现一个史前遗址,可惜1999年以来已淹没在一个堰塞湖之下。她写道:
这种结构从未恢复。这一建筑意在用于特殊的社群活动,它似乎与韩兰-希米Hallan Çemi发现的结构有若干共同之处,似乎早于安纳托利亚前陶器的新石器时代的“神庙”,比内瓦里-苏里(Nevali-Çori)和哥贝克力的遗址早,哥贝克力距杰夫-阿玛(Jerfel Ahmar)100公里。(Stordeur 1999: 3)
看起来,在新月沃土 注76,在前陶器新石器时代的亚部落里,社群/仪式建筑里的“高成本信号机制”竞争和象征意义的竞争业已展开;到哥贝克力修建时,这样的竞争如火如荼——“凡是你们能做的,我们能做得更好”。
这些结构代表着一个文化(而不是经济或民事)的故事,这似乎没有疑问。它们外化了亚部落的身份和知识,其雄心和复杂性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看来有理由设想,修建者在奔走相告一个激励人的故事,修建的意向成为强大的动机:他们根据一个目的明确的“脚本”工作。这个丰碑也许被视为“媒介平台”或“语言惯例”——可称为开天辟地第一种“大众媒介”,为的是以宏大的规模讲故事。
本书作者的主张是,哥贝克力山丘是政治叙事遗址,这个故事召唤亚部落为共同的目的奋斗,它有别于附近其他人的故事;它建构了政治组织,该组织发明农业和牧业,完成定居,借以支持宏大的事业。我们认为,“亚部落扩散”(demic diffusion)(Ammerman and Cavalli-Sforza 1984; see Sokal et al. 1991)需要有一个“亚部落富集度”(demic concentration)(本书作者用语)的前提,亚部落富集度是“新石器革命”的触发器。
(四)斯通亨奇巨石阵——不是一个亚部落,而是两个
沿着故事形成的路子把亚部落召集起来,以战胜未知的对手、不确定性和死亡;这种力量大概可以解释哥贝克力遗址的考古发现。倘如此,如愿以偿的壮举就以这样的形式“发表”了——这个形式就可以称为“媒介平台”。这个平台动用富有神力的巨石,沿着一个又一个故事传下来。大约在哥贝克力山丘的建筑完成7000年以后(但与之无关),比它更著名的英格兰斯通亨奇的巨石阵也许会讲一个类似的故事。最新的巨石阵考古学家麦克·帕克·皮尔森(Mike Parker Pearson 2012: 342-343)告诉我们,与周围环境一道考虑时,这个巨石圈代表的是“亡者之地”(火葬、天葬、土葬),用石头修建,与附近的纪念遗存形成反差(杜灵敦石墙和巨木阵),那些纪念物象征着“生者之地”(筵宴、居住),用木头修建。皮尔森认为,那些蓝色巨石从遥远的威尔士普雷瑟里(Preseli)山区运来,代表的是祖先;重要的是,这些祖先也是不列颠最早的农夫(2012: 288):
普利塞里和斯通亨奇的联系……凭借西威尔士内文山谷(Nevern valley)一个强大的社会组织,其新石器时代的先祖把巨石建筑带到不列颠。也许,他们用附近采石场的巨石修建一个或多个环形石头建筑,以庆贺自己的伟力,并纪念自己的祖先。
附近的采石场已经发现,但蓝色的巨石并不是从这些地方采集的。帕克·皮尔森断定,“后来,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内文山谷的祖先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撤下那些石砌的圆环,把它们转移到180英里以外的斯通亨奇(288)。到新址后,这些蓝色石头矗立了500年(前3000-前2500)。 以后,它们又被迁走,本地大得多的砂岩漂砾被竖立起来。这一连串的事件和巨石的竖立使皮尔森设想,我们现在看见的巨石阵不仅是用来崇拜祖先的(用蓝色巨石的形式),而且是为了举行严格意义的政治仪式。这些巨石的布局包含一个熟悉的圆圈,上架“门楣石”,内圈有马蹄形的三石塔——这是模仿木结构的房屋和“D字形的会议室”(Parker Pearson 2012: 334),如此:
源自威尔士的石头包围在石头圈子中,圈子的石头取自莫尔伯勒丘陵(斯通亨奇以北20英里)。这就提出一种可能性:巨石表现的斯通亨奇的身份代表着两个群体的结合,其祖先地理上多样——蓝色石头的祖先和砂石的祖先。(2012: 338)
用本书作者话说,斯通亨奇是一种“大众媒介”,向各色人等发出讯息,也许告知整个不列颠,两个亚部落结合在一起了:
斯通亨奇可以被视为统一的纪念碑,把地球、太阳和月亮等宇宙的方方面面整合成一个实体,同时把不列颠人的祖先结合起来,统一的形式是威尔士的蓝色石头和英格兰的砂石。(Parker Pearson 2012: 342)
传递亚部落富集度(知识整合)的政治叙事,需要强有力的物质实体如地球、太阳、月亮、季节和地方的结盟,还需要社群的努力;采集、整形、拖运和竖起20英尺(6.7米)高的巨石,需要众人的努力,把地域的景观分成奉献给生者和亡者两部分,也需要众人的努力。
这种身份的象征性表达当然是文化的表达,但同样明显的是,“文化”的含义不能限定为代代相传的习惯,也不能简约为单纯的装饰、富裕者对休闲的追求。这是作为前沿创新的文化,它把分支的学问和人结合起来,拓展整个社会的能力。除了艺术才能和传播的宗旨,文化需要最新的科学技术知识和宇宙论。文化考验群体协同、后勤和劳作的实际能力的极限,考验群体与其他群体的关系,从威尔士到威塞克斯群体的关系。我们不知道,在斯通亨奇-杜灵顿围墙的复合体里及其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说它包含了说唱、音乐和舞蹈伴随的故事,通过石头和木头讲故事,那不是毫无根据的胡猜乱想。那样的景观用上了聚会、筵宴和列队行进,以飨远近的祖先(有证据显示)。这说明,“文化”是强大和富裕社会组织的首要成就。“写”在石头上的故事可能是两个亚部落合二为一的故事,规模逐渐扩大的故事。我们不知道细节,但巨石阵的规模本身就告诉我们,巨石阵是非常重要的信号——帕克·皮尔森说,它令人惊叹的规模“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阵容,超越了当时不列颠的任何聚落”(2012: 340)。
但巨石阵未传之久远。斯通亨奇位列最后一批巨石纪念建筑(唯锡尔伯里山略晚),彼时,新石器时代向黄铜/青铜时代的转变业已开始。斯通亨奇标志一个“王朝”的结束,而不是其开始,因此——并非最后一次——“最宏伟的纪念景观比王朝的死亡先行一步”(帕克·皮尔森 2012: 344-345)。新技术(黄铜;青铜)和新的文化习惯(宽口陶器人)传播开来;土地划分的新形式确定下来(从敞放牧业到田块农耕);财富新资源开拓了(东英格兰的可耕地)。统领地方亚部落的“大人物”以个人墓地的形式单独下葬(圆形墓)。文化和财富在墓葬中展示——帕克·皮尔森论及“青铜时代珠宝的排场”(第350页),其形式是“个人的装饰和家族墓葬的纪念品”(第352页),高成本的信号习俗,把对亡者的敬畏和对生者的期许结合起来:
这些人想炫耀自己的财富。用大量的金器为亲人陪葬是非同寻常的张扬炫耀;张罗葬礼的人显示,他们很富,舍得用大量的金器陪葬品。(第350页)
“亚部落富集度”仍然被珍惜,但如何密集却在悄然变化,纪念性建筑和故事讲述的方式已然变化。社会组织的规模扩大,成长为城邦和王国,新武器和精英家族对新武器的垄断加快了这一变化(Gintis 2012)。但此时的政治叙事不是讲群体,也不是讲群体的知识。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故事的特点是个体人格化的政治统一。几千年来,这些故事在形式和功能上都没有多少变化,历代的政治领袖使用相同的语词,为的是相同的目的。
(五)进化产生叙事:吉尔伽美什、亚述巴尼拔、以赛亚和小布什
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记录的故事是吉尔伽美什史诗,它源于距哥贝克力的新月沃土不远。吉尔伽美什王存世于公元前2600年左右,在哥贝克力巨石阵以后7000年,大约与英格兰巨石阵第一期同时。该史诗一个著名的版本存大英博物馆,镌刻在所谓的“洪水泥板”(Flood Tablet)上。该泥板来自尼尼微(今属伊拉克)的亚述王亚述巴尼拔 注77 的图书馆。泥板的破译发生在达尔文《物种起源》问世之后10年,引起轰动(MacGregor 2011),因为在吉尔伽美什出行的路上,有人给他讲了洪水故事,这个故事和《圣经》诺亚方舟的洪水故事的相似性不可思议,所以它挑战了《圣经》故事的神圣性,甚至确认了《圣经》故事的历史性。它把人类文明的历史从超自然弹回政治:引起大洪水的不是神的干预,而是游客的故事。
作为政治叙事,吉尔伽美什史诗仍然在回响,其情节尽人皆知,常见于新闻媒体。克里斯托弗·布克(Christopher Booker 2004)确认了古代故事结构变化的七个基本情节,它们传承到当代故事里,出现在文学里、银屏上。它们是:斩妖除怪、由穷变富、探索、出游与回归、复活再生、喜剧、悲剧。布克把吉尔伽美什史诗放进最基本情节“斩妖除怪”的故事里,这个类别的故事还有:斩杀蛇发女怪的珀尔修斯(Perseus),战胜米诺陶诺斯的忒修斯(Theseus),斩杀格伦德尔怪兽的贝奥武夫 注78,《小红帽》(Little Red Riding Hood)大灰狼的故事;近现代的《吸血鬼》(Dracula),威尔斯的(H. G. Wells)《星球大战》(War of the Worlds),《七武士》(The Seven Samurai),《豪勇七蛟龙》(Magnificent Seven), 《大白鲨》(Jaws),《异形》(Alien),《诺博士》(Dr No)和《星球大战4:新希望》(Star Wars:A New Hope)。
把这个模式用于政治传播,我们很容易看到,每天的晚间新闻都在重申这七个基本情节。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是小布什2003年1月5日在林肯号航空母舰上发表的《使命完成》(Mission Accomplished)讲话,那是入侵伊拉克第一阶段结束时匆忙发表的讲话。讲话立即引起争议,因为所谓反恐战争远未“完成”。讲话突出的特点是《圣经》逻辑,他借此庆贺,美军战胜了“9·11”释放的魔鬼。布什总统结尾时说:
你们大家——我们军队里这一代人——肩负起最神圣的历史使命。你们在捍卫你们的国家,在保卫无辜者不受伤害。无论你们走到哪里,你们都传递着希望的讯息——这是古老的讯息,常新的讯息。用先知以赛亚的话说:“对被虏者说,出来!对黑牢里的人说,你们自由啦!”
调动现代“战争国家”(Edgerton 2006; Sparrow 2011)的一切资源,面对看不见的恐怖的对手,小布什借用悠久故事去重构后“9·11”的社会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