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北宋领兵大珰
《宋会要辑本·职官门》三六:“建炎三年诏,自崇宁以来,内侍用事,循习至今,理宜痛革。”又四八:“淳熙八年,权给事中赵汝愚论内侍不可参与军政,谓神宗皇帝时,始令王中正、李宪稍预边事,是时朝廷法度甚峻,若无甚害,而卒之夤缘攀引,致童贯开边之祸。”蔡絛《铁围山丛谈》六:“本朝宦者之盛,莫盛于宣和间,其源流嘉祐、元丰,而著于元祐。”按高宗诏书以内侍用事始于崇宁,赵汝愚以为始于神宗,蔡絛则溯及仁宗,此皆就已成之祸言之,若追原祸始,宦者参预军事,实启于太祖。
陈均《皇朝编年纲目备要》卷二:“开宝五年秋八月,广南獠贼反,遣内臣李神祐督战平之。”注:“岭南初下,所在盗起,负海为乱。尹崇琦击之,上遣神祐督战,未几,尽平其党,内臣督战始此。”《宋史》四六六《神祐传》:“王师伐广州,随军赏给。刘平,先部帑藏之物赴京师。及土寇周琼等叛,又副尹崇珂讨平之。”同一事也,在《宋史》则曰副,在《编年备要》则曰督战,然则獠贼之平,神祐主持其事可知。是时初定天下,宿将如云,必以内臣督战,何也?
《长编》十六:“开宝八年三月壬寅,遣中使王继恩领兵数千人赴江南。”《宋史·王继恩传》:“会讨江南,与窦神兴等部禁兵及战船抵采石。”窦神兴亦内侍,弟神宝入《宦者传》。《长编》十八:“太平兴国二年九月丙辰,郭恕先为国子监主簿,内侍押班窦神兴尝馆之。恕先美须髯,一日忽尽拔去,神兴惊问其故,恕先曰:聊以效颦耳。”即其人也。曹彬伐江南,太祖委以方面之任,尚命中使率兵以往,谓宦者参预军事,始于太祖,实无不可。
以上太祖朝
又《宋史·王继恩传》:“淳化五年(994),李顺乱成都,命为剑南两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其制置,不从中复。管内诸州系囚,非十恶正赃,悉得以便宜决遣。至成都,专以饮宴为务,威振郡县。仆使辈用事恣横,纵所部剽掠子女金帛,军无斗志。余贼伏山谷间,州县有复陷者。太宗乃命入内押班卫绍钦同领其事。”二六七《赵昌言传》:“太宗命为川峡五十二州招安行营马步军都部署,昌言恳辞,敦谕不许,赐手札数幅,皆讨贼方略。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既行,有奏昌言无嗣,鼻折山根,颇有反相,不宜遣握兵入蜀。后旬日,召宰相于北苑门曰:昨令昌言入蜀,朕思之,有所未便。且蜀贼小丑,昌言大臣,未易前进。且令驻凤翔,止遣内侍卫绍钦赍手书指挥军事,亦可济也。”
按《宋史》此节采自《长编》,司马光《涑水纪闻》卷二:“诏昌言行所至即止,专以军事付王绍宣。”江少虞《皇朝类苑》七四引《纪闻》乃作王韶,皆误。李攸《宋朝事实》十七作王继恩,亦非事实。夫以卫绍钦易赵昌言,以官则昌言参知政事,绍钦内侍也。谓昌言无子息,则绍钦亦无子息也,然太宗不任参政而信内侍,取其不反耳。《涑水纪闻》二,谓上言昌言素有重名又无子息不可征蜀者,乃寇准,《宋朝事实》十七因之,李焘不信寇莱公有此事,然吾观莱公日后以天书进身,企图复相,安见其必无是事乎。
《编年纲目备要》五:“至道二年十一月,置签署提点枢密宣徽院诸房公事,以周莹及内侍刘承规为之。”注:“上以二人久侍禁闼,尝立战功,故特加宠遇,以莹为客省使,承规为六宅使,并为签书提点,凡重务一以委之,枢密使不敢专决,内臣签书枢密盖始此,然礼不得视执政也。”按此条签署、签书并用,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十:“祖宗时有知枢密院及同知签署之类,治平后避讳,改曰签书。”则凡治平以前作签书者皆后来所改也。太宗不肯授王继恩宣徽使,为恐其渐近执政,乃使刘承规签书枢密院,虽礼不得视执政,而权实已过枢密,殆所谓居其实不居其名欤。
以上太宗朝
《宋史》四六六《张崇贵传》:“咸平元年,命管勾鄜延屯兵,泊延安,改驻泊都监,又为钤辖。景德元年,(赵)保吉死,其子德明尚幼,崇贵移书,谕朝廷恩信,德明请俟释服禀命。诏书慰抚,以向敏中为缘边安抚使。自是边防事宜,经制大小,皆崇贵专主之。”按是时崇贵主持西边,敏中不过暂知延州,考之《长编》,谓“经制大小,皆出崇贵,而敏中实总其议”。其说亦通。而彭百川《太平治迹统类》卷五云“经制大小,皆崇贵与敏中实总其议”,岂其然乎。《宋史》所载出《东都事略》,差得其实。《长编》六五:“景德四年三月庚申,鄜延钤辖张崇贵请依北面例,择官有吏干知边事者,为缘边安抚使,疆場事务,听以便宜。上曰:西鄙宁静,别无经营,增置官属,徒为张皇,不若委卿静制之。”其倚畀之笃有如此者。
真宗时用事宦官,张崇贵外,尚有阎承翰、秦翰。《宋史》四六六《阎承翰传》:“(咸平)五年,入内都知韩守英为镇、定、高阳关三路排阵都钤辖,上以其素无执守,议别择人,因谓宰相曰:‘承翰虽无武勇,然莅事勤恪。’乃令代守英。”承翰之代韩守英,《长编》在咸平六年六月,守英之为钤辖也,在五年六月,《长编》六月乙亥:“上谓守英,汝腹心之臣,远戍边鄙,切须尽心,令上下辑睦。”则守英固真宗所亲待,以承翰代守英,则承翰更重矣。《长编》五七:“景德元年闰九月丁卯,命内侍左班副都知阎承翰同制置河北东西路缘边事。”盖是时承翰之在河北,无异张崇贵之在陕西,而秦翰则往来于河北陕西,释文莹《湘山野录》所谓“左珰之名将,累立战功”者也。
《宋史》四六六《秦翰传》:“咸平中,河朔用兵,以为镇、定、高阳关排阵都监,败契丹于莫州东,徙定州行营钤辖。王均之乱,为川峡招安巡检使。五战五捷,遂克益州,为镇、定、高阳关前阵钤辖,徙后阵。又为邠宁、泾原路钤辖兼安抚都监。景德初,车驾将北巡,先遣翰往澶、魏,裁置兵要,许便宜从事。契丹乞和,还京师,出为泾原仪渭钤辖。”
按宋代宦官领兵,最收成效者,当推真宗之世,如张崇贵、阎承翰、秦翰之流,皆立边功。翰尤倜傥有武力,以方略自任,史称其前后战斗,身被四十九创,此则一代之冠冕,然如翰者亦已鲜矣。
以上真宗朝
《长编》一三五:“庆历二年二月庚辰,诏沧州钤辖洛苑使普州刺使杨怀敏只以巡堤为名,权住莫州,与知雄州六宅使忠州刺史杜惟序等同管勾机宜司事。”杨怀敏仁宗时有力宦官,而《宋史》无传。《长编》一三六:“庆历二年五月丙寅,沧州钤辖沿界河同都巡检使,及管勾河北屯田事,洛苑使普州刺史入内押班杨怀敏为真定府定州路钤辖,兼保州广信安肃军缘边都巡检使,依旧界河同都巡检使,及管勾屯田司事。知顺安军刘宗言上书,言屯田司浚塘,水漂招贤乡六千户,事下转运使及屯田司,怀敏挟势,卒窘宗言。边臣畏怀敏,多巧事之,高阳关钤辖王果独不屈,数言水浸民田,无益边备,怀敏怒,诉果以不法,左迁青州都监。”又:“六年六月乙亥,高阳关路都钤辖入内押班杨怀敏兼管勾缘边安抚司事。”《宋史》二八三《夏竦传》:“亲事官夜入禁中,欲为乱,领皇城司者皆坐逐,独杨怀敏降官,领入内都知如故。言者以为竦结怀敏而曲庇之。”则怀敏官职已至入内都知矣。
《宋史》四六六《石全彬传》:“元昊叛,全彬监鄜州兵救延州,解围去。经略使明镐言其勇略善将,得边人情,除并、代州都监,加内侍押班。进钤辖,徙鄜延,还为押班。侬智高寇广南,以为湖南、江西路安抚副使,出桂林。南方平,为入内副都知,知制诰刘敞封还词命,居三月,复授之。”按石全彬《长编》至和元年九月及十一月等所载,均作全斌,至和二年七月及嘉祐元年九月等所载,则作全彬,一书之中,不同如此,不知何故。仁宗之世,韩琦、范仲淹在西边,号称得人,而中贵之握兵权,始终不衰。不特此也,韩范欲有所为,亦未尝不借宦者之力,是可怪也。
《长编》一四二:“庆历三年七月戊寅,遣使陕西、河东简阅诸军,六宅使、带御器械邓保信,永兴军、环庆、鄜延路,左藏库副使王怀政,泾原、秦凤路,西京作坊使、带御器械李知和,河东路。先是韩琦、范仲淹言,臣等窃见用兵之处,诸军内若有指挥使、员僚、不甚得力,则向下兵士,例各骄惰,不受指纵,多致退败。今来边上诸军人员,甚有年老病患,全不得力之人,兼更有见阙人数不少,若不早行选择,则恐将来依前误事。臣等欲乞朝廷于都知、押班及近上内臣内,选差谙历边事者三员,内二员往陕西路,一员往河东路,计会逐处经略部署司,勾集管下屯驻、驻泊、就粮诸军人员,同共拣选,如内有年高、手脚沉重,并疾患尪弱,不堪披带,及愚戆全无精神,不能部辖者,并开坐申奏。”夫韩、范二公,陕西四路都部署而兼经略安抚招讨使者也,部内将士,能否胜任,陟罚臧否,宜有主张,乃请以宦者主持其事,诚不能使人无疑。然北宋一代募兵简军之事,自太祖以来,恒以大珰主之,史籍所载,似成惯例。且都部署虽兼四路,而各路自有大将,部署不能专制,故虽以韩、范为主帅,亦不得不远嫌疑而畏生事,观后来韩公请罢四路都部署招讨可知也。
以上仁宗朝
《长编》二○三:“治平元年十二月丙午,内侍省押班文思副使王昭明为环庆路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勾本路,兼管勾鄜延路蕃部公事,庆州驻扎。供备库副使带御器械李若愚为泾原路权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勾本路,兼权管勾秦凤路蕃部公事,渭州驻扎。令体测蕃情,治其诉讼公事,及有赏罚,则与其帅议,而大事即以闻,各许岁乘驿奏事,团结强人壮马,预为经画,寇至,令老弱各有保存之所。后数日,又以西京左藏库副使梁实领秦凤,内殿承制韩则顺领鄜延,而令昭明、若愚等专领本路。前世以宦人预边事,将不得尽其用,及有是命,人不以为便也。御史傅尧俞、赵瞻皆有论列,瞻又因入对,力请追还昭明等,否则愿受显逐,讫不从。”《宋史》三四一《赵瞻传》云:“力言追还昭明等,英宗改容,纳其言。”又《傅尧俞传》云:“尧俞言:‘且若愚等,陛下不信其言,则如不用,言必见从,则边帅之权,移于四人矣。’寻罢之。”
按英宗在位仅四年,以内臣钤辖陕西四路,乃其初政时事。至罢四路钤辖时日,《编年纲目备要》载于治平四年六月,英宗以正月崩,然则罢四路内臣钤辖,乃神宗即位以后事。傅尧俞已先于治平三年以濮议罢御史,《宋史·傅尧俞传》谓寻罢之者,殊失其实。《赵瞻传》本范祖禹所撰神道碑,所谓纳其言者,亦溢美之词。英宗之于四内臣,始终信用不疑,使英宗而久祚,宦官用事,当不止此。
以上英宗朝
神宗之世,所用宦者多矣,顾权力声势,无出王中正、李宪右者。范祖禹《太史文集》二六《论宦官札子》云:“熙宁、元丰间,内臣之中,李宪、王中正、宋用臣三人者,最为魁杰,宪总兵熙河,兼领三路,中正总兵河东,兼领四路,权势震动内外,自陕以西,人不敢斥言宪名。中正口敕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饿奔溃,死亡最甚。”
《宋史》四六七《王中正传》:“神宗将复熙河,命之规度。还言:‘熙河譬乳虎抱玉,乘爪牙未备,可取也。’遂从王韶入熙河。吐蕃围茂州,诏率陕西兵援之。”《涑水纪闻》十四:“蔡延庆领茂州钤辖,奏乞朝廷遣近上内臣共经制边事,朝廷命押班王中正专制蛮事,中书枢密院皆云奉圣旨讲和,而中正自云受御前札子,掩袭叛蛮。其年五月,中正将兵数千自箕宗关入,经恭州荡州境,乘其无备,掩袭之,斩首数百级,掳掠畜产,焚其庐舍皆尽,既而复兴之和誓,至七月,又袭击之,又随而与之和誓,乃还奏云,事毕。”《宋史·王中正传》:“元丰初,复往鄜延、环庆经制边事,诏凡所须用度,令两路取给,无限多寡。既行,又称面受诏,所过募禁兵,愿从者将之,主者不敢违。问罪西夏,以中正签书泾原路经略司事。诏五路之师,皆会灵州,中正失期,粮道不继,士卒多死,命权分屯鄜延并边城寨,以俟后举。”按王中正乃刘挚所目为四凶之首也。《涑水纪闻》谓其在河东奴视转运使,则气焰之盛可知,然灵州之败,死亡近三万人,中正仅贬秩而已,神宗信任,亦良笃矣。
《宋史》四六七《李宪传》:“安南叛,副赵卨招讨,未行,卨建言:‘朝廷置招讨副使,军事须共议,至节制号令,即宜归一。’宪衔之。由是屡纷辨,遂罢宪,而令乘驿计议秦凤、熙河边事,诸将皆听节度。于是御史中丞邓润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砺极论其不可。又言:‘鬼章之患小,用宪之患大,宪功不成其祸小,有成功其祸大。’章再上,弗听。元丰中,五路出师讨夏国,师无功。宪欲以开兰、会邀功弭责,同知枢密院孙固曰:‘兵法,期而后至者斩。况诸路皆至,而宪独不行,不可赦。’帝以宪犹有功,但令诘擅还之由,宪以馈饷不接为辞,释弗诛。为泾原经略安抚制置使。”
《长编》三一五:“元丰四年八月辛酉,手诏李宪:得所奏,以团结汉蕃军马,分置将佐,部分阵队,审定出兵所向,及计度贼屯重兵之所,且论诸道进师首尾之势,甚善。然阃外之事,朝廷属在将帅,趋利避害,固难居中预度,惟尔临敌自图择之,制贼方略,或攻或守,虽千百为,无不可者。所有秦凤一路,已有指挥,俾尔兼总节制,可便宜施行,军中所须,已命有司一一应副。”又卷三二一:“四年十二月戊寅,诏李宪:‘得所奏边策,善无以加,尔不须往环庆、泾原,便携此策赴阙,守待相见,面谕委曲。’”观此二诏,神宗之于李宪,情意款厚,无殊密友,而李宪出师,亦遂请求不厌,毫无避害远嫌之意。《长编》三二三:“元丰五年二月乙卯,李宪言:准敕差权泾原路经略制置使,其熙河路都大经制并节制秦凤路军马,合与不合依旧兼领?陕西诸经略、转运使合应副本路兵马军须、粮草,其经略司、监司,乞许臣弹劾,以次当职官,乞许臣一面遣官劾罪,陕西、河东见任文武官,乞许臣不拘常制选委应副,虽有违碍,并即发遣,如敢占留,并科违制,乞差近上禁军一指挥为牙队。诏:‘熙河经制并节制秦凤路依旧兼领,乞牙队差神卫,余并依奏。’”按李宪所请诸事,《宋会要辑本·职官门》四一作元丰四年二月三日。《长编》五年二月癸丑朔,乙卯正三日,仅相差一年,则《辑本》作四年者,传写之讹耳。宋代防止臣僚,条法甚密,稍涉嫌疑,群相惊骇,如宪所奏,苟易他人,不得罪者,未之有也。然神宗之信李宪,有非常情可论者,盖神宗欲大有为之主,其信李宪,犹之信王安石耳。《涑水纪闻》十六:“内侍李宪既怨介甫罢其南征,乃言青苗钱为民害,上以内批罢之,介甫固执不可而止。先是,州县所敛青苗钱,使者督之,须散尽乃已,官无余蓄,至是勅留五分,皆宪发之也。”则虽以王安石之得君,亦不及李宪矣。
以上神宗朝
宋自神宗用兵西边,无所成功,哲宗元祐初政,乃力矫旧弊,议弃四寨,不复用兵。自此以后,朝臣致力于党争,主兵者亦遂无大珰。然稍戢之势,乘间必张,逮至徽宗,任用童贯、谭稹,视神宗之任李宪,又有过之,而君非其人,臣无其力,开边之祸,几至亡国矣。
童贯之开边衅,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载之甚详,兹略述其掌握兵权之始末。李《十朝纲要》卷十六至十八:“崇宁二年十二月癸酉,诏置熙河兰会路措置边事司,以王厚为措置边事,童贯副之。大观二年)正月丙子,童贯为武康军节度使,提举龙德宫,熙河兰湟秦凤路宣抚使,内官建节自此始。政和五年庚午,诏童贯兼领六路边事,及承奉御前处分,以承奉御前处分边防司为名。七年十二月庚午,童贯领枢密院事。宣和元年七月甲寅,进太傅山南东道节度使。”《东都事略》一二一《童贯传》:“方腊叛,命贯南讨,以为江浙、淮南等路宣抚使,倾所聚兵以往。徽宗以贼炽为虑,亲握贯手送之曰:‘东南事尽以付汝,不得已者,径以御笔行之。’腊就擒,以功进太师,封楚国公,复宣抚陕西河东河北路。钦宗即位,贯赞徽宗南巡,谏官御史,至于国人,交章论其罪,谪昭化节度副使,吉阳军安置。诏数其十罪,命监察御史张澂追至雄州莅斩之。”按宋代宦者权位,至童贯而极,徽宗在位二十五年,军旅之事,贯无役不与,《老学庵笔记》四载蔡京自称公相,都人亦称贯为媪相。论势京安足以望贯,及胡骑向阙,大错已成,虽诛贯亦无及矣。
谭稹《宋史》无传,《十朝纲要》十八:“重和元年六月癸酉,谭稹以平刘五功进同知入内内侍省。”则重和以前已预军事矣。杨仲良《长编纪事本末》一四一:“宣和二年十二月丁亥,谭稹提举措置捕捉睦州青谿县贼。”《宋史·徽宗纪》以是日改谭稹为两浙制置使,《十朝纲要》与《纪事本末》同,而改制置使在明年正月丁酉朔,则《宋史》小误。方腊以宣和三年四月平,《十朝纲要》十八:“闰五月壬申,改谭稹为淮南江浙路制置使,八月甲辰,进常德军节度使。”皆以讨方腊功升迁,然自此稹亦参预河北边事。
《三朝北盟会编》十八:“宣和五年七月十日,童贯致仕,拜起复太尉武江军节度使,谭稹为河北燕山府路宣抚司使。”卷十九:“六年九月癸丑,落太尉,罢宣抚使,贬顺昌军节度副使。”又引《北征纪实》曰:“谭稹者,亦巨珰也,初无异能,但梁师成党。童贯致仕,故师成王黼引稹以为河东宣抚副使,实代贯,专俾交割山后云中府,其地则朔武应蔚。诸州者,直我河东路,与代州对境,皆多要害。及稹出师,至太原,经营山后,朔应蔚三州守臣皆通我,我又招降之,遣河东将李嗣本以兵戍焉。金人以兵至,嗣本大败,狼狈仅脱,朔应蔚乃复归金,谭稹但坐视束手,徒收珍异珠玉以自入,久之事不成,怯弱退败,尤玷中国威灵。”按稹领兵虽久,莅北面仅一年,本不能望其成功,顾是时敌势方张,乃以稹辈当之,国无人矣。及稹罢,而代之者又为童贯,欲其不败,得乎。
以上徽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