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杯

帘卷落花如雪1。烟月。谁在小红亭？玉钗敲竹乍闻声2。风影略分明3。 化作彩云飞去4。何处？不隔枕函边5。一声将息晓寒天6。肠断又今年。

■ 注释

1 落花如雪：宋之问《寒食还陆浑别业》：“洛阳城里花如雪，陆浑山中今始发。”

2 玉钗敲竹：王彦泓《即事》：“玉钗敲竹立旁皇，孤负楼心几夜凉。”

3 风影：陈叔宝《自君之出矣》：“思君若风影，来去不曾停。”

4 化作彩云飞去：李白《宫中行乐词》：“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晏几道《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5 不隔枕函边：不隔，无法隔开。枕函，函式枕头。

6 一声将息晓寒天：将息，珍重的意思。谢逸《柳梢青》：“尊前忍听，一声将息。”晓寒天，又作“晓霜天”。

■ 简评

此词与《荷叶杯》（知己一人谁是）据说写于康熙十七年（1678）。此前一年，与纳兰结婚三载的妻子卢氏去世，纳兰正当二十三岁。纳兰与妻子卢氏关系亲密，视其为知己。从二词所写的伤感、怀念判断，应是与悼亡或思念妻子有关。上片记梦下片写实。梦中景物绝美。在烟月映衬下，春帘卷起，落花如雪，美而纯洁。可惜人未见，只依稀隐约有小红亭，偶尔听到玉钗轻敲翠竹的声音，和低低的歌唱。梦中的风景，月下的竹影，十分清晰。景美声美，却不见人，梦亦惆怅，感伤到家。下片写梦醒后所思所感。即使未见人影，那短暂的温馨的梦，却不曾停留，像是化作彩云一般，飞走了，给人来如春梦去无痕之感，恍惚而不真实。而那种“当时明月在”的刻骨铭心，却留在了枕函边，留在了梦的星空中，一刻也不曾远离。一声“将息”，词人对梦中人道的，无理而痴情。天寒将晓，梦醒后痛断肝肠。“肠断又今年”，又，表明断肠不止一次，此又暗契悼亡。唯有心爱的亡妻，才使他牵肠挂肚，无法抑制住感伤，而常有“肠断”之感啊！不惟写情高妙，实是情感真挚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