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麦克卢汉:媒介研究新维度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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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题的缘起

2006年4月初的一个美好清晨,我提前来到研讨室,倚着座椅,啜饮着咖啡,浏览着邮件,陶醉于课前这段短暂而迷人的光景。很快,一阵响声传来。他们来了!一切如常,同样的问题、相同的答案。忽然,一个问题传来:“教授,请问阅读多少页小说才能通过您的期末考试?”轻声的提问,并未减轻问题本身带来的爆炸效应。我忠实于自己的教学,对清晨的讨论准备充分,然于这场爆炸却始料未及。有人可能无法理解我的烦恼;甚或认为是学生的“小付出/大回报”(minor effort / maximum result)哲学让我局促不安。不!它是来自更深层次的冲击,这需要联系我的文学学者身份以及我所供职单位的学科性质(人文学科)来评估。它逼迫我思考,倘若选择文学作为安身之所的人都已减少对小说的阅读兴趣的话,那么,文学在现代社会还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学生的提问让我警醒:自己已适应那封闭的教育系统,并成为学者这一身份的伺服机制。我曾经认为,无论课上学生的年龄和经历如何不同,他们都共同分享我对文学的激情和研究方法。然而,数字革命已不可避免地改变了人们的学习、生活和体验方式。数字小说迫使我们采取完全不同于纸媒小说的阅读方式,带给我们迥异的艺术体验。我是在杂合的后文字社会112post-literate society)中接受训练的那代人,而社会正在迈入新的次衍生性口语文化(post-secondary-orality phase)时代——即我的学生们出生并成长的后电视媒介环境。过去20多年,新兴多媒体和信息技术发展迅猛。尽管我与学生们的年龄差距不大,但就媒介环境而言,我已成为落后于时代的“老古董”。

当然,我的研究不是为了激起纸媒读者与新媒介受众间的矛盾,也不是为了抗拒新媒介而为文学大唱赞歌,因为社会变革不会因个人信念和喜好而放慢脚步。这让我与麦克卢汉相遇:他是人们心目中的“媒介大巫”(media guru),而其本色身份则是文学教授。我未曾与其相识,但他在音像资料及书籍中谈论事物的方式和睿智让我深深着迷。他给我的最大启发是:“文学不是一门学科(subject),而是一种功能(function),一种与集体存在密不可分的功能。”113

对于我们这些投身于人文学科的人来说,已经到了重新发现麦克卢汉并向他认真学习的时候了。他不是将文学作为一门学科去处理,而是将之用于探索现实。“拼接”正是他连通现实的工具,它让我们充分领会文学作为功能的诸种可能。这位媒介大巫成长于文学土壤,认识到这一点,有助于我们重新考量文学在数字时代扮演的角色。他的“拼接”方式,让我走出学术象牙塔,通达现实世界,去更好地理解那些成长于电子媒介环境的学生们。换句话说,是麦克卢汉鼓励我转向控制塔,并传授给我培根“后观为进”(to look forward, to enquire farther)的探索策略。这让我能够在当前的媒介图景中,去回溯媒介研究的文学根源,并对文学的角色做出新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