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义的荣耀

应该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重工业化工工厂。几十年前专门为上一代的民用机甲生产动力方块的地方，不过上一代动力炉已经被淘汰很久了，所以这一类的工厂要么转型要么停工。

这座工厂地盘很大，工厂总面积起码得有50公顷。里头分成厂区和行政生活区两个部分，从师父发来的情况简述看。那伙最高等级红色警戒命令的敌人，已经占领了整个生产厂区，正在跟警方对峙。

不……付寒川将个人终端上显示的画面放大了看。

不对，这哪里是对峙，这根本就是警方的力量被那些红色标记的危险敌人给围堵在了行政生活区的一小块地方里了！

表示警方势力的蓝色方块在整个工厂地图里，只占很微小的一部分，而其他区域，都是血红的一片！

“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现在我们020区了……”付寒川只是看着势力分布地图，就紧张得直咽唾沫。

“小白兔的行动能力修复了大半，现在你可以以警车模式开着去集合地点了，但是切记，因为时间有限，我能够做的就是帮你将小白兔修得能当代步工具。”

B哥从小白兔上跳了下来，接着，他挥手打了个响指，然后在一阵机械零部件的摩擦声中，小白兔号人形机甲匍匐到地上，变形成了一辆警车。

付寒川抬头看了一眼那辆漆黑的警车。

“时间来不及了，涂装没办法改回去了。”B哥从副驾驶座位下边把警灯掏出来，往车顶上一放。

他轻轻拍了拍车顶，对付寒川说：“目前的机体情况，支持你低空飞行，但是，车速得注意。小白兔的援护装甲经过大白兔模式的消耗已经很脆弱了，你飞高了，会着火。”

付寒川走到B哥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

“等会儿的颁奖典礼只能你去了，不过也好，我本来就不能露面。”

“拿了钱我就去黑市买更高级的装备，你记得一定得把小白兔完整地开回来。”B哥说。

“知道了，这次回来，咱们就不用顿顿都吃泡面配蚯蚓干了。”付寒川微微一笑，他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B哥走到车门外，伸手敲了敲车窗。

付寒川摇下车窗，扭头看他。

“有一点，我还是得再次提醒你。正常把小白兔当车开可以，但是你绝对绝对不能再启动战斗模式了。就算万不得已你让警车变形成小白兔了，也行，可是你自己得清楚，现在的小白兔，各项数值都是红色危险状态，左手还坏了没修。你顶多就是让它帮忙扛扛重物，当个民用机甲挖掘机来使。知道么？”

付寒川冲B哥比划了个大拇指，“你已经说过了，不用强调这么多遍。”

“我不放心你。”B哥冷漠脸，“我知道你这家伙什么性子。我不是吓唬你，现在的小白兔，你一旦敢碰到大白兔模式的启动按钮，它当场就能给你表演一个365度托马斯全旋原地爆炸。”

付寒川的个人终端又收到了师父的消息，是工厂方面的更多详细信息，在消息最末，是一个紧急求助的标志。

他知道，师父在催他，他们已经不能再等了。

付寒川启动小白兔的引擎，警车轻轻一颤，离地悬空，四个车轮翻转变得跟地面平行，进入飞行模式。

“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着！”B哥双手撑在车窗上，盯着付寒川的眼睛。

付寒川点点头，“明白了B哥，你今天啰嗦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付寒川说完之后启动警车，朝着整备舱后方的出口飞去。

B哥后退了一步让开小白兔。

他看着自动舱门打开，和小白兔迅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自己左边的眉毛。

“我这不是怕么……从刚才开始，我这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B哥喃喃地说。

整备舱的广播里响起了老马的声音，让本次格斗大赛的区赛冠军小白兔号的机师前往领奖台。

B哥收拾好自己的扳手，转身朝着整备舱出口走去。

付寒川驾驶着警车模式的小白兔从竞技场地下出口出来，小白兔飞得很快，现在是比赛结束，回程的路上除了小白兔之外没有别的车或者飞艇。

付寒川很快就飞上了从竞技场所在的卫星岛返回020区主城区的跨海大桥上。

他将个人终端装到小白兔上，不停地执行自动回拨师父ID的命令。

终于，在他飞过大桥的中部的时候，师父那边通讯接通了。

“小川！你在哪儿？”虚拟投影上，出现了一个寸头国字脸，两鬓发花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的形象。这是付寒川的师父，尹文海。师父的语气非常急，他盯着付寒川劈头就问。

“师父，我在从卫星岛回城的路上，再有五分钟我就能赶到你们所在的工厂了！究竟是什么势力出现了，竟然发布了红色召集令？”

“是水星移民叛军，‘太阳之子’的人。对方一共五台机甲，都是D级往上的战斗型机甲，我们局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能作战的驾驶员都出战了……但是，全警局除了你之外的八台机甲，已经被摧毁了五台，只剩下我，老张，老韩三台机甲还勉强能活动，我们被困在工厂的生活区仓库附近，他们暂时没有要歼灭我们的动作，但是……他们这是在跟我们玩猫捉老鼠！”

师父很生气。

付寒川紧紧地握了握方向盘，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师父，那姚哥和赵哥他们……”

“跟他们的机甲一样，牺牲了。”师父的声音冷漠得不带感情。并不是师父冷血，而是此时此刻，他除了冷静之外，不该有再别的情绪。

付寒川听了之后沉默了两秒，接着，他将小白兔的行驶速度提升到最大，小白兔车后的推进器尾焰猛地燃烧起来，喷出两股炽烈的红色火焰。

“师父，两分钟之后我就位，需要我做什么？”

付寒川飞过跨海大桥的桥头，车头一转，朝着工厂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知道，师父一定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了。他师父绝不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这座工厂靠南的生产厂区中有一座库房，地图编号是14号。”师父在投影的地图上将那座库房给付寒川圈了出来。

付寒川眯眼看过，表示记住。

“这座库房里堆了大量的废弃红磷，是之前工厂的原料库。我要你悄悄潜入，将这座库房点燃！”

付寒川皱眉，“师父，你们是想让我搞出动静来，协助你们撤退？”

“对，是原来的工厂负责人告诉我们的那个库房里还有原料红磷。如果他的消息没有出错，那么如此大量的红磷燃烧，整个废弃工厂都将被浓烟覆盖，到时候叛军的五台机甲是没办法堵住每个出口的，我们才有机会逃离。”师父说。

付寒川郑重点头。他中断通讯，专心驾驶。

五台至少D级的武装机甲，是足够将整个020区都摧毁的武力。付寒川很清楚，警局加上他一共只有九台机甲，现在已经牺牲了五台了。剩下的这些，他们绝对不能再有牺牲者了。

所以尽管师父告诉他的是一个略显狼狈的撤退计划，付寒川也认为这是个合理的计划。

小白兔在接近工厂厂区的时候，进入了隐形模式，为了防止被敌方机甲的雷达探测到，付寒川小心地驾驶着小白兔，在近地缓慢地无声滑行。

很快，付寒川就来到了师父标记的14号库房门前。

库房大门紧闭，仓库门上爬满铁锈，一副衰败破旧的样子。

小白兔落到库房门前，付寒川扭头看了看，他的右侧，远处几公里外，能够看见升腾的硝烟，那是师父他们跟叛军作战的方向。

降落之前，付寒川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库房周围绕了一圈，确认没有敌人的机体痕迹，这才放心降落。

付寒川启动变形，小白兔变身成为黑色的人形机甲。

他操纵小白兔走到库房门前，捏住库房中间那把黑色的大锁，很轻松地将其捏碎，然后，小白兔双手扒拉着两扇大门，从两边推开。

库房大门开启的下一刻，驾驶舱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付寒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柄血红色的钢铁长剑就刺穿了驾驶舱的装甲玻璃，朝着他的脑袋扎了过来。

付寒川下意识地抽身闪躲，蹿到本就狭窄的驾驶舱的角落处，他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堪堪避过了那柄尖锐的武器。

“小白兔！切换自动驾驶，躲避！”付寒川大喊一声。

小白兔两只红色瞳孔闪烁亮起，它抬起已经不太灵活的左臂，手巴掌一拢，锁住了插进自己胸口的红色长剑。

然后腿部推进器调转方向，开始向后退。

付寒川回头盯着前方看，只见在库房大门的背后，弓腰半蹲着一台纤细的红色人形机甲。就是它的剑扎进了自己的驾驶舱！

这台机甲竟然才比库房矮一点点，能够躲在这座库房中，看这高度，它还没有20米，高度连小白兔的三分之二都不到。

这一下付寒川是猝不及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早就埋伏在了这间库房中。

小白兔左手攥着红色敌方机甲的剑刃，已经卯足了力往后退了，可是，这把剑却牢牢地扎在小白兔的驾驶舱里，小白兔最大功率的输出，竟然没办法朝后退出去哪怕一步！

付寒川咽了口唾沫，D级机甲跟他的这架低级机甲果然没得比！

右侧远处，同时响起了激烈的爆破声，看来师父他们那边，也发生情况了。

个人终端里，师父的通讯连接过来。

“小川！他们动手了，你到什么位置了？还没就位？”师父焦急地问。

“我在14号库房门口，可是师父，这儿有埋伏！”付寒川的话还没说完，那架红色机甲迅速地旋转长剑，将驾驶舵旁边的个人终端搅碎，通讯断开。

付寒川咬牙扭头，“小白兔！拉开距离！太近了！”

他下达着指令。

可是，小白兔在尝试，但它没办法将这柄长剑从自己胸口拔出来。

对面的红色机甲动起来了。

它猛地朝外一抽剑，小白兔浑身一颤，左臂被它拽了过去。

下一刻，红色机甲朝上挥剑，小白兔的左手手掌瞬间被搅碎。接着红色机甲向下劈斩，小白兔只来得及身子一仰，确保驾驶舱不被砍中，但是，它前伸的左臂，却被从小臂处斩断了。

断口处火花四溅，驾驶舱鲜红一片，小白兔的机体发出危险信号，不断地提示付寒川离开机甲。

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小白兔总算从库房门口退开了。

可是还没等付寒川歇一口气，那台红色机甲却一低头，从库房大门窜了出来，举起长剑就砍下来。

付寒川甚至没有看清它的动作，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道红色残影，接着就感觉到一股凌冽的剑风从破损的驾驶舱外灌了进来。

他咬紧牙关，指挥小白兔躲闪。

但是跟那红色机甲相比，小白兔的行动太慢了！太慢了！在它面前，小白兔简直就像是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家伙。

眼看着小白兔抬起右手去阻挡剑锋，然而下一秒钟，它的右手就也被斩断，摔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付寒川心里凉了。

差距太大了，这台红色机甲，想要摧毁他和小白兔，就跟玩儿似的。它甚至都不需要使用热兵器，光靠一把剑而已！

热兵器，等等！

付寒川突然反应过来，他面前的仓库里，堆满了极易燃烧的红磷。这台敌对红色机甲之所以不使用热武器，是因为它根本不能用！

想要点燃面前的仓库，只是需要一点点的热量而已。

付寒川一咬牙，看了看面前破损了大半的驾驶舱。

“小白兔！恢复手动操作！”

小白兔的程序主动否决了付寒川的指令，并且打算强制执行驾驶员弹出操作。

付寒川大怒，“任务没有完成，你敢把我弹出去？”

小白兔没有回应，在它的程序中，机师的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这与在格斗场上比赛的时候不同，在格斗场上，机师弹出操作是被锁定的。因为观众们需要看见鲜血。

“况且，现在你让我出去，我也是死！”付寒川大声道。

驾驶员弹出操作终止了。

显然小白兔的程序也意识到了，离开机甲，付寒川死得更快。

“恢复手动操作！我们要去放烟花了！”付寒川咬牙道。

他坐回破烂的驾驶座里，握住了操作杆舵。

小白兔回归了手动操作。它的机体伸出两只断臂，根本就不再格挡旁边那台在它周围转出红色旋风不断地切割它的机体的红色机甲。

付寒川把操作杆朝前推，小白兔埋着头朝库房方向冲过去。

没有办法了，这台守着库房的敌对机甲付寒川和小白兔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但是师父的计划必须执行，这间库房里的红磷必须被点燃。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付寒川输入密码，小白兔朝着库房大门狂奔。

红色机甲不断地尝试阻挠，但是它的机体相比小白兔还是太纤细了。

冲起来的小白兔，不管不顾红色机甲的进攻的小白兔，这台红色机甲是拦不住的。

玻璃罩子弹开了，付寒川的手摸上了那枚红色的按钮。

大白兔模式的启动按钮。

他突然想起了前不久从卫星岛离开的时候，B哥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不许他再启动大白兔模式。

可是现在……付寒川苦笑起来。

小白兔跑进了库房。

红色机甲在库房门口的时候就停止了阻拦。它发现了，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斩杀时机，这台黑色的残破的低级机甲，它的机师是抱着必死的心把机甲往库房里开的。

小白兔站到了库房的中央，付寒川环顾一圈，他看见了，满地的红磷。师父得到的消息不假。

小白兔旋转躯体，回过身来面对着库房大门。

门口的那台红色机甲深深地看了小白兔一眼，然后缓缓朝后退开。

付寒川始终没能透过对方的驾驶舱看见里边的机师是谁。

不过，那不重要了。

他伸手拍下了红色的大白兔启动按钮。

小白兔浑身上下冒出汹涌的白汽，每个关节都在躁动。

付寒川轻轻抚摸着手里的操作杆，柔声道：“抱歉了老伙计。不过我们俩挂了，能换师父张叔和韩叔的命，值。”

小白兔仰头，机甲的嘴部装甲碎裂，它似乎想发声长啸，不过机甲并不具备发声的功能。

它全身上下的漆黑装甲变成白色，纯白无瑕。

下一刻，一道闪耀的光从小白兔身上绽放出来。

门外远处站着的纤细红色机甲，都被那阵光芒给照成了白色。

库房爆炸了，大量的红磷燃烧，冒出汹涌澎湃的灰红色烟霾，朝着工厂四处扩散，没多久，就蔓延到了右侧远方正在激烈枪战的生活区域。

尹文海坐在机甲中，看见滚滚而来的烟雾，他却攥紧了手里的操作杆。

卫星岛竞技场的领奖台上，B哥从老马的手中接过那架金灿灿的奖杯，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突然一扭头，朝着020城区方向看了过去。

远方，一股灰红色的烟柱，笔直地向上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