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忘了长大忘记变老
他只是个少年我却看到了世间万万种可能。——宁桥
或许是我大学以来的懦弱,越来越觉得那双漂亮眼睛不应该围绕着我转,我没有办法让一个人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于是,我准备好了舒白可能离开,以及我推开他的想法。
其实我能看出来他刻意的和我谈论文学,因为我喜欢;我也能感知到他的热情感染,因为我慢热;以及他对我的明示暗示,因为是我。
‘小桥流水人家’确实美好,只不过我是经历风霜的残桥,可能某一天被流水带走,岸上的人家离得太远,留不住我。
那天里,舒白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大风灌耳的楼顶,僻静安宁的小巷,体验了江边的暖风,熏得游人醉。
江边的黄昏凄凉又壮阔,我问舒白,为什么会给我湿纸巾?
舒白转头,嗯了一声,表示没听清。
“我说,你怎么会给我那包湿纸巾。”
舒白双手后撑倾斜下去,暖黄色的光让他看起来也同样温暖,微风轻轻的撩拨他额前的头发。
少年同日月,流光相皎洁!
我看着舒白,等待他的回答。
舒白却没打算回答,只是看着面前的江面,微眯着眼,面带微笑,白云从他头上飘过,留给少年一副光年似锦的画。
我看他的样子是不想说,我放弃追问。
“舒白”我叫他。
舒白转过头,我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说,“世上有一种人,害怕光,又恐惧黑暗,甚至不喜欢棉花糖,你说她害怕被爱吗?”
舒白慢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想,她并不是害怕光,只是不喜欢日间,也不是惧怕黑暗,只是讨厌连影子都看不到,至于棉花糖,可能会封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爱,自然也害怕被爱。”
“被爱的确是件很难的事。”我说。
“是很难的小事。”舒白纠正我,“爱来的时候,被爱也会来,只不过爱和被爱对象超出了两个之间,才是难的。”
舒白转过头看着我,“棉花糖真的很甜,你应该试一下。”
我转头,正视他的眼睛,“不了,我怕它会封住我的嘴。”
舒白突然咧开嘴笑了,转过头看向天空,“二桥,你看天上那些云,像不像棉花糖?”
“无数片云遮住了天空,像棉花糖一样堵住了它的嘴,但是阳光还是依旧跑出来倾诉爱意给人们,光藏不住,爱一个人也藏不住。”
我躺下,闭着眼数着天空一片片云,青草香在呼吸间围绕,太阳强烈,水波温柔,翩翩少年,再也没有哪一天能复制那天的画面,那天下午,忘了要长大,忘记会变老,那天日落,时间停刻,日子雕刻成了美丽的青春年少。日子在一帧帧的过去,大二的上学期已经过了一大半,作业一点点的堆积起来,压力和阴雨一起袭来,秋冬季西南区地总是多雨,烟雨朦胧也不止是江南的特色。只不过我们这里的烟雨并不温柔体贴。
新的一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雨下得有好有坏,好的是体育课没了,坏的是我的膝盖又开始疼。
李花取笑我说我是个老年人,年纪不大,风湿腰疼一应俱全。
“我可不是风湿,只是后天医生操作失误造成的。”
据我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是脚先出来,头在我妈肚子里老半天不出来,医生说这样下去不行啊,于是就拉住脚给我拉出来了,可能是那时候留下了后遗症,小时候膝盖天天疼,不管白天和晚上,我奶奶就给我压着,小时候可以说是非常惨了。不过后来长大了膝盖疼的次数少了很多,我奶奶说我运气好,没有越来越严重,只不过在湿冷的天气里,寒气入骨,膝盖疼还是复发。
“你又开始疼了啊,让你多穿点裤子你不听,非得让我给你妈打电话是不是!”李花在电话里喋喋不休。
我轻声的笑着,并不作答。
“笑个屁笑,滚去穿裤子!”李花在电话那头没好气的吼。
“我穿了两条,不冷,你还不知道我吗,老毛病了。”
“那我可真不知道你,冷不冷我还不知道,你等着我立马给你妈打电话……”
“我要去上课了,等会儿聊啊来不及了。”说完挂了电话。
我能想象到李花在电话那头的叹气,跟我妈一模一样。
我走向阳台向外看了一眼,中雨,雨势下得急中带缓。我叹一口气,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这样的天,得把自己包裹得滴水不漏才可能顺利从宿舍到教学楼,跟渡劫一样。
我忍着双腿膝盖的疼痛,包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但刚到门口还是被湿寒风吹得一激灵,我将脸往围巾里缩了缩,顶着寒风走去教学楼。
我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进去,一进入里面,巨大的温差让我的眼镜迅速蒙上一层白雾,这就是近视眼无法避免的灾害。
我透过模糊白雾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现在搞笑的样子,像个没戴黑眼圈的熊猫一样。
坐下后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等着白雾它自己消下去,之所以这样放任不管,是因为我没带眼镜布。
李花又打电话过来,我接起来听着她兴高采烈的声音。
“我给你说我们的视频得奖了,二等奖,二等奖,奖金八百,八百!我们部长说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庆祝庆祝,你多久下课我来接你。”
我纳闷,“你们庆祝,我去干嘛?”
“视频是你剪的呀,我们部长说你剪的真好,多亏了你的剪辑呢,不然还不一定拿的到二等奖。”
我噎住,“你们也太会夸了,算了算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庆祝吧。”
李花在那头劝说,“别呀,你来嘛,我们部长说要好好感谢你,让你可千万别推辞。”“另外,我们部长长得很帅哟”李花放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两个字就被李花打断,“行了就这样,你下课我来找你,就这样挂了啊。”
我放下电话,悄悄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去就去吧,反正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放下电话重新带上眼镜后才发现,男生已经坐在了我前面,戴着耳机看上了电影。
我悄悄往右边一偏,是部没看过的电影,看画质应该也是不老片子。我一边拿出书一边想,年轻人的身体里住了个老灵魂啊。
戴上眼镜后的世界就是不一样,我注意到男生的外套上有些雨水,看来外面的雨依旧很大,这么大的冷,这样冷的天,还从别的学校赶过来上课,精神毅力真不错,我心里暗自赞叹。可转念一想,他也没看老师放的片子,每次只看自己的电影,那这么远,还要上山到我们学校,是为什么啊。
我想不出了七八九十来,男生真是看不透。我看了下老师的屏幕,又是生门,合着总共十八周的课,一周一集《生门》,估计放完了也该结课了。
我低下头,拿出《春宴》,最近喜欢上了安妮宝贝,她的文字让人宁静沉稳,这是我最喜欢的状态,我能在她的字里行间找到自己的身影。就这样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下课的时间,铃声响起我才恍然醒悟,一看时间,四点多,我没动,继续看书,等着李花给我打电话。
她说等我下课来找我是不可能的,一定会晚个十几二十分钟,想让她准时,还不如等冬天不冷来得现实。
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慢慢变得安静,窗外烟雨蒙蒙,教室里温暖宁静,没有一点杂音,正适合一个人看书或发呆,可前排还未离开的男生让我必然不能一个人享受这样适宜的空间。
我悄悄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还是在看电影,应该是没看完,可能看完了再走吧。本来挺好的一个人空间,有了另一个人心里总是膈应着。
“嘟嘟嘟……”手机适宜响起拯救了我内心的一丝不爽。
“嗯?”
“你出来了没有。”李花在电话那头说。
“我还想问你来没来呢,每次都迟到,亏得我知道在教室多呆了一会儿,否则早出去了你待会就得扛着一个冰棍走了。”我将心里的膈应全部都给了李花,虽然李花有点无辜但也并不太无辜。
“好了嘛,我的祖宗,您移驾出来吧。”
“行,等着我。”
我起身,收拾好了书包,拿着手机出去了,走到外面的准备拿伞的时候,惊了——外面一片空荡荡,一把伞都没有,包括我那把。
我的伞被拿走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误拿,在下雨天丢伞的几率跟晴天是一样的,永远一半一半。我站在门口两秒,掏出手机正打算报告给了李花,顺便借这个理由不去了,男生打开门从我身后出来了。
我看了教室里面,昏暗一片,没想到他还挺细心,走之前还关了灯。
我打给李花告诉她我来不了,伞被人拿走了,没法下山,她上山还需要一段时间,怕她累着,我就先回去了。
李花在电话那头大喊,“宁桥你骗鬼呢,今天你就是借伞也得给我下来。”声音大得脸开免提都省了。
“我真来不了,你……”话还没说完,一道男声从左耳灌入。
“我正好下山,可以一起。”
我转过身,男生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
我压住内心原本就有的膈应,淡淡一笑,“不用麻烦了,我还是……”
“什么不用,用!马上下来!”李花截住我的话大声打断。
“宁桥你今天要敢不来,我就把火锅里的红汤喝了你信不!”甚至用起了人身威胁,不过这威胁怎么听怎么搞笑。
“好好好,我马上来,等着我。”挂掉电话,我转身对身旁的男生说,“麻烦你了。”
他点点头,撑起伞打在我们头顶上。起初我故意隔出一些间距把我们分开,但我们并肩走在一起,寒风冷雨斜吹,很快我们俩的衣服蒙上了一层雨水。我的右肩膀淋湿了,脑海里突然闪出许飞的‘左半边翅膀’,上梯子时一个没留神没踩稳,身体向前倾去,眼看脸就要和湿滑的大地来个友好交往,右边突然一只手捞住了我,真的是捞,我的身体紧贴着他,声音从我头顶响起,像今天冰冷的雨一样没有温度,“小心点。”
我的耳根因为这句话红了,心里懊恼给别人添了麻烦,这样的语气让我原本心里的膈应没有了,只剩下小心翼翼。
“谢谢。”我低声说了一句,细弱蚊吟。
男生嗯了一声,右手还是护着我的肩膀,斜飘的雨水淋在他的手上,很快,我发现他原本白皙的手冻红了,我原本想挣脱,他的手紧紧搂住我的肩膀,从山上到山下,一路平安。
到山下时,李花朝我跑过来,他的手终于放下。李花见到我,先是看了我一圈,像在打量什么似的。最后她注意到旁边的男生,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小易……?,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头,无意间看到他的耳朵红得跟刚才的手一样,估计被冻得不轻。
“他跟我一起上课,顺道把我带下来。”我解释,“谢谢你啊”我转身对男生说。
男生点点头,我钻到李花的伞下,男生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花嘀嘀咕咕说到,“他跟你上课?”“我们学校的草怎么来你们学校上课了?”“我们部长喊他聚餐都不去,原来是跑来上课了啊。”
“有你说的那么高冷吗?我看人挺闷的也挺好的。”我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
李花突然话锋一转,皱着眉看我,“你就穿这样出来了?好好的聚会穿什么灰色。”
“嗯?我……有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李花说着拖着我走了。
我跟舒白的每一见面,晴空万里,而我和小易的每次遇见,阴风冷雨,以前我不信上天有什么预兆,后来我才从冥冥之间悟出些什么,不过都是很后来的事情了,当时的我只是个看风不是风,观山不是山的青春少女,有许多事是在我一开始就定下的,但有时候却毫无定数又变化多端,我看不见摸不透,因为我本就处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