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古村建筑布局
张谷英大屋依托自然,寄情山水,借地形、地貌、地势之优长,精心营造,既体现了中国传统民居的诸多特征,又具有自身独有的审美风格。
扩展不断的建筑群
缔造的历史
张谷英村古建筑群始建于明万历年间(1573〜1620年),形成于清嘉庆时期(1796〜1821年)。现在的大屋(当地的人习惯称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老房子为大屋)还保留了三个部分,即当大门、王家和上新屋。整个建筑群呈半月形分布在龙形山山脚下,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灰色屋顶。
按照人们的推断,大屋的奠基人应该是那位跋山涉水从江西迁徙而来的张谷英。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始迁祖谷英公陵志铭》载:“考公生于元顺帝至元元年乙亥岁(1335年),德配漆、朱、黄三夫人,生三子,文质、文显、仲先。殁于明永乐五年丁亥岁(1407年),葬于土冲金牛下海。”据考证,这位“由吴入楚,历览巴陵,遂隐居渭洞笔架山下”的始祖,最初落脚在笔架山脚下一个叫做石桥冲的地方。当时村中人口不多,住过六七代,约200余人。他们的住房相当简陋,通过农民掘地掘出的瓦片、水罐等碎片估计,可能是茅屋和简单的瓦房。
张谷英村是一座明清时期的古庄园,因明洪武年间迁始祖张谷英而得名,繁衍至今已26代,上下600余年,聚族而居。大屋总面积5万多平方米,依龙形山走势而建,共有大小房屋1732间,屋宇绵亘,檐廊衔接,气势非同一般,有“民间故宫”之称。
雕刻精美的古花窗
现在的大屋发轫之地西头岸,是七世祖南岩公于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修建的,此时距离始祖张谷英去世已经整整138个年头。当时的西头岸房屋为全木质结构,经过后人的整修,墙壁变成了现代砖石结构。但屋顶、天井和住房面积仍保持原貌,可能是受没有规划的局限,西头岸相形后来所建的当大门、王家和上新屋等显得略为低矮狭小,布局也未成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明万历年间,这是一个王朝开始衰败的转折年代,政治的风风雨雨在北京骤起骤停,诡异莫测。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对于偏安湘北一隅的张氏家族来说,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在这一年,张谷英的八代孙张伏层(字思南),开始了宏伟家族建筑基业的第一步——“当大门”的修建。虽然现在的人没有亲眼目睹它被一砖一瓦地垒起来的过程,但是整幢房屋有两道用花岗岩凿制的大门、24个大小堂屋和24个天井,住房420间,这样宏伟的设计在当地一定是绝无仅有的。
思南公奠定了张谷英村大屋修筑的基石,十世祖拱凡公和良甫公在此基础上,继续扩大了屋宅规模。拱凡公于清顺治六年(1649年)修建了“东头岸”,良甫公分别于清顺治七年(1650年)、十二年(1655年)修建了“畔溪走廊”和“青云楼”。“畔溪走廊”原来是连接平江、岳阳的必经之路,虽不如往日商贾云集,但是至今仍然是村中交通要道。“青云楼”是族中张姓子弟的读书之处,凡清代张谷英村所中举人、秀才等都在此读过私塾。
砖木结构的建筑处处显示出修建者的良苦用心。
随着张族子弟人口不断增多,族中事务也逐渐增加。更有人中豪杰金榜题名之后,增加了许多官场的应酬。于是,在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一个能彰显势力和身份的“接官厅”在十二世祖子临公手上完成。还有这样一个说法,张谷英来此地之时就被御赐可以“前修状元府,后修接官厅”,但他自己并未付诸实践。当然,是否真有其事并不重要,张姓族人关心的只是平静的渭洞山区开始有了马嘶人喧,开始有了一顶顶蓝呢大轿的进进出出。
西头岸,现在的大屋发轫之地。由七世祖南岩公于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修建。当时房屋为全木质结构,现经过整修,成为砖石结构,但屋顶、天井和住房面积仍保持原貌,所以相形后来所建的宅屋显得略为低矮。
人丁的兴盛自然带来住宅的兴旺,这里高堂深巷,纵横交织,绵延不断的建筑群重重相接,曲曲回回,宛若迷宫。
家族人口扩大的另一影响,就是随着族内事务的增多,家族管理体制也日臻完善,朝着更为系统更加严格的方向发展。清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十五世祖浩世公建“议事厅”,这里是族内各房长老集中的议事之处,各种各样的族规族约在这里制订,又在这里得到坚决而彻底的落实。
接下来,在清嘉庆年间,是张谷英村大宅迅速扩建的时期。在短短的四五十年里,十六世祖孙张云浦一人就在王家建宅3幢,房屋400多间,结果仍然是人丁浩繁,不堪栖息。张云浦的长兄张力心又在上新屋开创新的基业,修建房屋172间,面积7000平方米以上。至此,张氏族群和民宅建筑都进入了全面繁盛阶段。百余年来,张氏接班人又马不停蹄地建了“石大门”、“长沙”、“枫树屋”、“下新屋”、“潘家冲”等十几个门头。
张谷英村的大屋经过一代代族人的不断扩充,逐渐形成绵延1公里的庞大规模和恢宏气势。更难得的是,经过数百年的修缮和扩建,工匠换了一代又一代,而整个建筑群却依然檐廓衔接,楼宇相通,宛如一气呵成,突出显示了古人的智慧和机巧。
素淡生趣的用材
这些大屋的火砖墙体全部由单砖砌成,结实平整,灰缝坚硬,连铁钉都很难钉进去,真可谓“秦砖汉瓦明墙”,名不虚传。大宅上用的砖每块厚、宽、长分别为三、六、九寸,砌时先将砖的六面磨平,再用糯米熬成的汤汁与石灰拌在一起粘贴上去。这样砌成的墙“磨砖对缝”,灰路不超过两毫米,经600余年的风雨侵蚀至今仍完好如初。
大屋木料的装饰也很讲究。278对承梁立柱一般采用圆木金柱,对称排列,多用结实的木材,最大的有一丈多围。木料做的门窗梁柱,很少有断裂、变形的。立柱上方的杉木梁檩铺列整齐,错落有致,它们多为木质本色,与青蓝色墙体、深灰色的屋顶相互配合,呈现给人朴素宁静的感觉。
大宅的火砖墙体全部是由单砖砌成,用糯米熬成的汤汁与石灰拌在一起,结实异常,灰缝连铁钉都难钉进去。经历600余年的风雨侵蚀,墙体的颜色从明快的青蓝黯淡成黑灰,成了孩子们即兴涂鸦的大“黑板”。
百步三桥下的石柱础,虽然已经废弃,但是简洁的雕刻纹路依然没有被蚀掉。
古旧的朴素和现代的鲜丽并排置在一起,经过几百年的沧桑变幻,大屋和这里的人一样,变得更加宽容。
张谷英村建筑布局图
八骏图旁的立体木雕——梅花鹿,古人常因鹿是“禄”的谐音,而视鹿为吉祥物。鹿的嘴里含着灵芝,表示长寿之意。整个造型精巧生动,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花岗岩石料也是大宅的重要饰物。除大门框、烟火塘、门槛、天井全部用条石砌筑外,部分立柱、墙角、挑梁、住房门框也用条石。大宅有石门框39副,抱围立柱5对,所有石条、石柱皆人工凿制而成,平整光滑。特别是石门框、石马柱、石柱础,光滑如镜,并刻成各种图案,虽不豪华,却处处显出生机和情趣。
资金来源之谜
装饰这些大宅用的材料大都因地制宜,采用本地常见的普通砖瓦,颜色也多为“不施粉黛”的本色。即便如此,大宅的造价也十分昂贵。据记载,光修一个天井就要花100担谷的工钱,而大屋有大小天井206个;为了能传业百代,后人永居,当时一个熟练的工匠,砌墙一天只能砌60块砖;光上新屋的12个大窗户就用去了500个雕工,而整座张谷英大宅共有雕刻3600多处,雕镂面积达600平方米!还有人算过这样的账,“石大门”、“潘家冲”、“上新屋”3幢房屋的360间住房,估计共耗用了7500立方米的木材,69万块青砖,16万块铺地的方砖,600立方米的条石,总投资约500万银圆。
在偏僻的乡间居然也有如此显赫的大户人家。
王家建筑群的窗雕。因为位置较为偏僻,许多当地人都没有注意到。随便一个窗花都如此精美,造价可想而知。
张氏宗族怎么能有这么多钱来修建大宅(特别是“当大门”的横空出世),一直到现在还是个谜。有的人说是因为张谷英掘地时掘出了宝藏,这种类似于民间传说的解释,可靠性当然不大。现在村中出纳张尧正认为,在八代以前这么长的时间里,村中都没有修宅,一直到思南公才首修了“当大门”,这时候前人的积蓄应该相当可观了,况且“当大门”作为建筑群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过数次增扩而成。如果细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当大门”第二进和第五进的墙体缝隙宽度并不一致,很明显不是一个时期修建的。
这种解释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中国人自古讲究家宅基业,积攒的财富多用于置办地产,举累世之功换得家宅伟业也不乏先例。但是这些人大多不是祖上做了官,就是具有精明的商业头脑,很少有在乡土挥汗辛勤劳作的。一个普通的农户就算天天在庄稼地里下工夫,不吃不喝,不交纳繁重的税银,恐怕也难得挥出像“当大门”这样气象森森的大手笔。另外,同样是农户,为什么渭洞盆地里的其他外姓家族建筑,就没有一家修得能够与之相媲美的?所以财富积累之说虽然有一定的道理,同时也存在不少疑点。
布局:家族伦理的凸现
初来张谷英村的人,最大的感受是大宅布局的扑朔迷离。无论人们站在哪一个天井边,向左或向右,眼前的景致总是出奇地相似:一样的井台,一样的堂屋,一样的巷道通向一样的空间。面对惊人的相似,经常有迷了路的游客,最后还是依靠村人指点迷津才走出重围。据说,抗战时期,曾经有一个国民党的团长,带着疲惫不堪的军队深夜来到这里。第二天早上,团长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部队了,一个团的人进了村子,如同泥牛入海,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张谷英大屋布局形状还是有章可循的,即“丰”字型:一条南北纵向主轴线垂直附属若干东西支轴线,也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一竖多横”。里面的民居住宅都是由堂屋、天井、两侧的正房、厢房构成,由四通八达的巷道连结各处。
古屋的光影效果异常丰富,堂屋、厢房、走廊等深深重重。只要你朝开口的地方走,似乎永远也走不完,明暗调子有节奏地向前延伸,一眼望过去,极富透视感。
主轴线上的住宅一般是“四进三井”(即四个堂屋三个天井),多的有“五进五井”。那时建房的规格依官位而定,只有皇帝可以做“九重”(一进为一重),最有钱的人家也不能超过三重,而五重的布局代表张氏族人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横轴线的布局同于主轴,正面也是“四进三井”,只是主轴的堂屋叫“正堂”,分支线上的堂屋叫“横堂”。这里每个横堂的面积都相等,12间房子,168平方米。
因此,纵横相连的街巷,使全村十几幢宅屋呈多个“干枝型”的平面,轴对轴,枝连枝,向四面铺开,有条不紊。这样的布局成功地把整个家族的建筑群聚在一起,各家之间房舍紧紧相靠,联成一体,形成村庄内部一种无形的凝聚力。
建筑中轴线的历史,早在商代的建筑文化中就出现了,历代建筑中,这种中轴线的布局也随处可见。而张谷英村的这种“双重轴线”布局,不仅巧妙地利用了横向地形,更突出了儒家思想的“中庸”、“中和”,表达出强烈的家族伦理观念。
最上面的堂屋是祭祀先祖用的,神龛显得比较大气,始迁祖张谷英的画像端坐其上,接受子孙的香火膜拜。
大宅内纵轴线上的房屋归长辈使用,横轴线上的房屋归晚辈使用。一般每个分支即为家族的一支使用,而一组堂屋中的每一间堂屋及两边的房子,则为一个家庭拥有。一般居住情况是,越往上面走,辈分越高,最后一进房屋为“上堂”,上堂中设神龛,供奉祖先牌位。两边住的是长辈,子孙住在下面。同辈之中,堂屋的东边为大,住兄长。这种长幼秩序的区分,是维护族人相互关系的纽带,同时也体现了族人的尊祖观念和“亲和”意识。
堂屋是建筑的主体,宽敞明亮,庄严宏伟,既是连结两侧生活用房的中心,又是联系各家支房屋的枢纽,还是家族起居活动的场所。每个堂屋都有明显的功能,或祭祖,或婚嫁或集会议事,或生产做工,或休闲娱乐。无论纵轴横轴,离大门越远的堂屋就越高,是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意思。
张谷英村大宅这种阵容庞大、纵横交织的建筑布局,体现出了儒家的“合中”思想和世俗人伦。据同济大学古建筑学者王绍周教授考察介绍,这种理念不仅在国内几乎绝无仅有,在世界上也极具考察研究价值。
深深的庭院,麻将之风依然能盛行。很多无所事事的小媳妇们就这样打发着时光。
天井:实用审美两相宜
天井是大宅的天窗,具有采光、通风、排水的功用。大宅共有大小天井206个,大的有22平方米,小的仅2平方米。除纵横轴线各进堂屋布置多个天井之外,厨房等处亦有天井。
天井四周以磨平的长条花岗石和青砖砌成,不少刻有古朴典雅的回文格和梅花等图案。纵横轴线上的天井一般有井台,侧面设有排水暗道。正是这些相连的天井,形成了鳞次栉比蜂房般的屋脊。由于南方纬度较低,接受太阳直射时间较多,故天井多设在厅堂南面的中轴线上。同时天窗被修得略低于厅堂,方便阳光多角度照射,使得厅堂空旷,厢房卧室明亮。这种天然的采光效果,也吸引了不少摄影、美术爱好者来此拍摄和写生。
论起艺术来,在这写诗也应该不错,春天的煦日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俯仰之间,诗兴就能扑面而来。天空中白云苍狗,鸿雁翩影,圆月清辉,都在这方寸之地徘徊、留连着,而年岁便随着那四季的冷暖阴晴,周而复始。所谓“天地一体,造化阴阳”,大概正是如此。
正方形的天井里洒下阳光,飘入雨雪。“天光云影共徘徊”,诗样的意境藏在这里。读懂天井,就能读懂张氏族人对生活的理解。
天井的美需要用心来发现,而天井的神奇则需要用智慧的眼睛来发现。这些天井的排水系统历经数百年,多次滂沱大雨,洪水倾泻,但从未出现过渍水堵塞的现象。日本东京都立大学社会人类学教授渡边欣雄曾经于1995年专程来张谷英大宅考察了几个月。他采用灌注带有颜色的水的办法,试图解开流水排往何处的谜团,但最终一无所获。从地理位置估测,这些流水有可能流向了绕村的渭溪。但这么多年来,张氏族人无一人看到明显的排泄现象,包括暴雨骤至,渭溪挟泥沙而下,也无浊清交汇的现象表明积水从此灌入。据族人介绍,天井的排水管道是本着风水学上的“山管人丁水管财”、“财宜藏不宜泄”的原理安排的。所有的排水管都由上而下,到进门的第一个天井后,左右转弯,然后经门前的烟火塘或溪中流出。当然,这种说法至今也没有权威的证据。
虽然关于这些排水系统还存在种种疑问,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当初设计这样隐形的排水系统的人,绝对智慧超群。他或许是一个根本不懂经史子集,甚至连字也不认识几个的普通工匠,所以无论是族谱还是口头传说都没有相关记载,但是有谁会料到,来自民间的大智大慧也能让世人如此瞩目!
古建筑群里共有大小天井206个,除了排水之外,天井的妙用还在于通风聚气,新鲜空气从四面门厅注入,从天井上排出,改善了通风条件,促进空气流通,所谓“天地一体,造化阴阳”之美。
原来这些大大小小的天井里养了不少乌龟,那些六七十年代出生的族人们还曾经见到过。据村民张永祥说,他们小时候就常常淘气地捉弄那些乌龟,把它们摆个四脚朝天,然后再看它们如何翻过身来。龟在中国自古就被视为“四灵”之一,广受崇拜。天井是“阳气”与“阴气”交融之处,因为它上连青天,下接大宅地基,适合那些神灵之物吸光纳气。所以信奉阴阳之道的村里人就将乌龟这样的“灵物”引进到自家的宅院里了。老人们说,这些乌龟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它们在下水道中爬来爬去,带走泥沙,可以起到疏通的作用。
大宅人过去有求医问药的,就在龟甲上刻上祷文放生,众人见到也不会捕捉,更不会为着滋补养生而宰杀烹煮。然而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之下,有不少外地人专门来张谷英村捕捉或者收购这些乌龟,转卖外地。以至于在短短的时间内,大宅内所有的“灵物”都荡然无存。人与动物原本和谐共处,然而在经济效益面前,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遗憾地成了对立面。
巷道:曲径通幽走四方
大宅的巷道纵横交错,把大宅分割成一个个各自为政的个体空间,同时又四通八达,贯穿连结着具有同一血缘人们的住房,维系张族支系繁茂的血缘关系。
对游人而言,变幻莫测的巷道将大宅构成神秘的“迷宫”,大有“入径易,出径难”的迷惑,又有“行至幽厢疑抵壁,推门又见一重庭”的妙趣。
大宅的巷道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对族人而言,它纵横交错,把大宅分割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个体空间,同时又四通八达,贯穿连结着那些具有同一血缘张家支系的住房,维系着张姓族人支系繁茂的血缘关系。
大宅的巷道共有60条,总长1459米。最长的巷道153米,沟通“当大门”和“畔溪走廊”,直通十几个高堂。封闭式的巷道作为交通脉络,有效地隔绝了阳光和雨水,按照当地人的说法是,“晴不曝日,雨不湿鞋”。同时,巷道还是很好的防火带。由于巷道两面高墙直抵屋顶,加之整个群体建筑没有用一枚铁钉,发生火灾时,只须将屋顶上的瓦和木块掀开,使火苗上蹿而不左右蔓延殃及邻里,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掀瓦对于张氏族人来说,并不困难,双手一撑,两脚左右蹬紧,“噌噌”几步就上了三四米。即使没有梯子,人人也都可以成为传奇中飞檐走壁的侠客。所以,几百年来,张谷英大宅无大的火灾,除了门口设置的烟火塘和穿村而过的渭溪河外,与这精心设计的“御火长城”不无关系。
在巷道里漫无目的地行走是非常惬意的事情,几步一户人家,恍若穿越一个个不同的时空。推开雕花的木格门,滴水的龙头、打盹的黄猫,静静躺着晒太阳的豆腐渣饼,显得恬静而安宁。不时有背着书包相互追逐的小孩子从身边跑过去,无忌的叫喊声清脆而响亮。手指触到了粗糙的墙面,一路划过来,指头上沾的,不知道又是哪家顽童粉笔画的杰作。
道不尽的劫难
几百年来,尽管木制建筑被雨雪不动声色地侵蚀着,地砖被脚步年复一年地磨耗了,张谷英村的古建筑群却能够历经磨难,一直完好地保存到现在。
上个世纪30年代初,张谷英村地处国共力量对峙的边缘,双方持续升级的军事冲突终于导致了村中古建筑群的厄运。“石大门”(现在的民俗文物展览馆处)就是被这样烧毁的。抗日战争期间,岳阳沦陷,日军到处烧杀抢掠,即使地处隐秘世界的张谷英村也未能幸免。敌机空投了两颗炸弹,使部分建筑墙体遭到损伤。另外,张氏大宗祠也被日军放火焚烧了。
“文革”是张谷英大宅的另一大劫难。大宅中不少家具、陶瓷、玉器、铜器等,都以“牛鬼蛇神”的罪名被打砸,许多承载着古风遗训的书籍和家谱,也被认为是封建余孽,烧的烧,挖的挖。窗棂上,那些原本生动传神的人物面孔更是成为“文革小将”们的眼中钉。于是凿子一挥,什么漂亮的褶皱、动人的面孔全部成了一片混沌,只剩下几只残缺的手脚。“当大门”五进堂后面原来有“八骏图”一景,正面背面都有巧夺天工的雕工,现在剩下的实在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据粗略估计,包括“八骏图”在内,张谷英村约有1/3的木雕在“文革”浩劫中被毁灭。如果是贫下中农的人家,房上的木雕还能保存下一些,而那些地主人家的木雕,基本上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经济的发展,一些手头开始宽裕起来的张氏族人陆续迁出大屋,修建起时兴的砖房。因为那时并不像现在这样注重保护古文物,所以这些新房用的砖也大多出自老宅。和王家更是结构相差不多的“下新屋”(现在的停车场处)就是在这个时期被破坏掉的。
原来大屋堂屋地面上都铺盖了六寸左右的方砖,在一代代人的脚步之下,方砖变得粗粝不平,一沟一壑都是岁月沧桑的见证。
“文革”期间遭到摧残的木雕窗棂。当时古装人物都被看做封建余孽,需要“破旧立新”,无辜的古文物就在狂热的政治冲动下变得伤痕累累。
于是,矛盾来了,在社会的不断演变发展中,新与旧的冲突终于摆在了这个古老村庄的面前。王家里的村民张再发曾经修缮了一下自家的山墙,却一不小心惹了官司。因为按照规定,他家的山墙是国家的重点保护文物,就算主人也没有权利对它实施任何“手术”。里面的波折暂且不提,总之是由于文物保护观念的滞后,张谷英的大宅即使在太平盛世也会遭到不少有意和无意的破坏。
木料是大宅修建的主要材料,然而在长年的日晒雨淋、虫蚁噬咬之下,许多木头渐渐腐朽中空。如何保护和修缮大宅也是古村人和相关职能部门的当务之急。
部分古建筑随着时间自然腐朽掉,只留下空荡荡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