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衣换课本,课本换戏票
匹诺曹的肚子刚刚填饱,马上又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他开始哇哇大哭,吵着要一双新的脚。
可杰佩托为了他昨天的恶作剧,想要稍稍惩罚一下他。于是就由他去哇哇大哭,让他绝望了整整半天,最后才说:
“我凭什么要再给你做一双脚呢?为了眼巴巴地看着你再从家里溜出去吗?”
“我向您发誓,”木偶哭着说,“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做个好孩子的……”
“所有的孩子在想讨要点儿什么东西的时候,”杰佩托回答道,“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哦,我向您保证,我会去上学读书,叫人对我刮目相看……”
“所有的孩子在想讨要点儿什么东西的时候,也常来这一套。”
“可我跟别的孩子不同!我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好,我一直说真话,爸爸,我向您发誓,我要学会一门手艺,等您老了,由我来安慰您,我来养您。”
杰佩托虽然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当他看着可怜的匹诺曹这么受罪的时候,眼里还是不自觉地噙出了眼泪。毕竟,他的心里是充满了爱的。他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拿起工具和两块干木头,一声不吭地干了起来。
一个小时不到,木偶的两只脚已经修好了。这两只小脚轻巧、干燥、灵活,简直像天才的雕刻家做出来的一样。
然后,杰佩托对木偶说: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木偶闭上眼假装睡觉。在木偶装睡的时候,杰佩托用鸡蛋壳装了些熔化了的胶水,将两只脚给匹诺曹粘上。他粘得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一点也看不出有粘过的样子。
木偶一看见自己有了脚,立刻就从直挺挺的桌子上翻了下来,欢蹦乱跳地蹦了上千次,翻上千个跟头,简直就跟乐疯了一样。
“为了报答您给我做的一切,”匹诺曹对他爸爸说,“我现在就要去上学。”
“好样儿的,这才是我的孩子!”
“可是……去上学得有点儿东西穿吧。”
杰佩托非常贫穷,口袋里连一个子儿都没有,于是用花纸给匹诺曹做了一套衣服,用树皮给他做了一双鞋,又用面包心给他做了一顶帽子。
匹诺曹马上用一盆水去照自己的模样,他对自己的新衣服满意极了,神气活现地说:
“太棒了,我真像一位体面的先生!”
“是啊,”杰佩托回答说,“可是你要记住,孩子,使人成为体面先生的不是靠昂贵的衣服,而主要是靠干净的衣服。”
“可是,”木偶又说了,“我上学还少一样东西,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
“我还少一本识字课本。”
“嗯,你说得对,可怎样才能弄到呢。”
“那还不方便,到书店里去买一本不就成了。”
“可哪儿来的钱呢?”
“我……没钱。”
“我也没有啊。”杰佩托说着,心里很难过。
匹诺曹尽管是个快活开朗的孩子,可现在也难过起来了。因为一件真正伤心的事而感到难过,那是人人都会懂得的,就连小孩子也不会例外。
“没法子,看来只好这么办了!”杰佩托说了一声,忽然站起来,穿上了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旧上衣,跑出门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给他孩子买的识字课本,可与此同时,他那件上衣没有了。这个可怜老头只穿着一件衬衫。要知道,外面可正在下着雪呢!
“爸爸,您的上衣呢?”
“我给卖了。”
“您为什么把它卖了?”
“呃……因为我太热了。”
听了杰佩托的话,匹诺曹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那颗善良而纯洁的心不由得一阵冲动,他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杰佩托的脖子,在他的整个脸上使劲亲吻着。
雪刚一停,匹诺曹就夹着他那本崭新的识字课本去上学,在路上,他的小脑袋瓜里浮现出成千个愿望,这些愿望就像成千座空中楼阁一样,让他越想越美。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到学校去,今天就要学会阅读,明天就要学会写字,后天就要学会算术,以后我要凭着我学到的这些本领,挣好多好多钱。等我拿到了第一笔钱,马上就去给爸爸买一件最漂亮的布上衣……我干吗要去买布的呢?我要买件金丝银线做的衣服,就连纽扣都是用宝石做的!那位可怜的人当然值得穿这样的衣服,因为他为了给我买书,为了让我有读书的机会,竟然把自己的上衣也给卖了,只剩下一件衬衫……这天气是多么的冷啊!只有做爸爸的才肯会作出这种牺牲!”
正在匹诺曹激动地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他听见远处有音乐声。又是吹笛子的声音,又是敲鼓的声音:嘀嘀嘀,咚咚咚。好不热闹。
他停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原来是从岔道那边的尽头传过来的,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岔道,一直通到海边一个小村子里。
“这音乐声是怎么回事?可惜我今天得去上学,要不然的话……”
就这样,匹诺曹站在那里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可无论如何,他都得作出决定:要么去上学,要么去听吹笛子。
“今天就先去听吹笛子吧,明天再去上学!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明天再去也不迟。”这个淘气的木偶最后耸了耸肩膀说。
事不宜迟,他拐到那条岔道上,撒腿就跑。他越是往前跑,前面吹笛子和敲鼓的声音就越清楚: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咚咚咚咚。
一转眼的工夫,他就来到了一个村中广场的中央,那里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围着一个大棚。这座大棚是用木头和五颜六色的布搭建起来的。
“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匹诺曹转身问村里一个孩子。
“你自己读一下海报不就清楚了?上面写得很明白嘛。”
“我很想自己读,可我今天还不会读呢。”
“哈哈,好一头蠢牛!好吧,那我来读给你听,海报上那几个红红的大字你看见没有,这几个字写的是:木偶大戏院……”
“木偶戏?开场已经很久了吗?”
“这会儿才开场。”
“门票要花多少钱?”
“四个子儿。”
匹诺曹想看得不得了,他什么也不顾,一点儿也不害臊地就对那个孩子说:
“你借我四个子儿行吗?明天我准还你!”
“我真的很想借给你,”那孩子开玩笑地对他说,“可偏偏今天不行。”
“这样吧,我把我这件外套卖给你,四个子儿怎么样?”木偶对他说。
“我要花纸做的外套干什么?要是雨水落到上面,我可连脱都脱不下来呢。”
“那你想要我的鞋子吗?”
“树皮做的鞋子?我看那只能用来生火。”
“那这顶帽子怎么样?这总能值几个钱吧。”
“一顶面包心做的帽子是挺不错的!可要是耗子窜到我头上来吃帽子那可就麻烦了!”
匹诺曹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能拿出来,可他又不敢那么做。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苦恼了好一阵。最后,他还是说了:
“我这本崭新的识字课本卖四个子儿,你买吗?”
“我是个孩子,不会向别的孩子买东西的。”对方回答道。很明显,这个小家伙比匹诺曹精明多了。
“这本识字课本四个子儿?好吧,我买下了!”一个卖旧衣服的人叫起来。他们讲话的时候,他正好就站在旁边。
匹诺曹的识字课本就这样当场卖掉了。大家想想那位可怜的杰佩托吧,他如今正在家里,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冻得瑟瑟发抖,为的就是给儿子买识字课本!
再看匹诺曹,他一进木偶戏院,就闹出了件大事,这件事几乎捅出了大娄子。
很快,木偶戏院的戏幕升了起来,精彩滑稽的戏已经开场了。
台上出现了一个穿着花衣的小丑和一个驼背小丑,他们正吵得不可开交,紧接着就是那老一套,他们不断地你挑衅我,我挑衅你,都说要请对方吃耳光和挨棍子。
台下的观众们聚精会神,他们听着这两个木偶吵得不亦乐乎,哈哈大笑。两个木偶则做着手势,互相叫骂,简直就像两个有理性的动物,像咱们这世界的两个人一样活灵活现。
忽然间,穿花衣的小丑停止了表演,他们朝观众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观众席后排的方向,用演戏的腔调大声叫道:
“我的天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下边的那个人不是匹诺曹吗?”
“正是匹诺曹!”驼背小丑叫道。
“一点儿也没错,就是他!”罗萨乌拉太太从台后伸出脑袋来大声喊道。
“是匹诺曹!是匹诺曹!”所有的木偶同声大叫,跳到外面的台上来,“匹诺曹!是我们的兄弟匹诺曹!匹诺曹万岁!”
“匹诺曹,过来吧,到我这儿来,”穿花衣的小丑喊道,“过来,奔向你的木头弟兄们的怀抱里来吧!”
听到他们这么热情地邀请,匹诺曹想都没想,一下子就从观众席后座跳到了前座上,再一跳就从前座跳到了乐队指挥的脑袋上,又从乐队指挥的脑袋上蹦上了戏台。
匹诺曹受到了木偶戏班男女演员的热烈欢迎,他们拥抱他、搂他的脖子,友好地戏弄他,跟他就像亲兄弟那样头碰头,这个场面无论是我们还是匹诺曹都无法想象的。
当然,尽管这个场面十分动人,但是观众们看见戏老不演下去,就不耐烦了。他们开始大声叫嚷起来:
“我们是来看戏的!我们要看戏!”
但是,他们这是白费力气。因为木偶们并没有就此把戏演下去,反而加大了他们叫喊的力度。他们把匹诺曹放在肩膀上,狂欢似的将他抬到脚灯前面。
正在这时,木偶戏班班主出来了。他个子大,样子也很凶,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他有着一把黑色大胡子,就像一大片墨水的笔迹一样,又黑又长,从下巴一直拖到地上。就这么跟你们说吧,他走起路来的时候,脚都会踩着这把大胡子!他那张嘴大得像炉口,一双眼睛长得就跟两盏点着火的红色灯泡似的。在他的手里,噼噼啪啪地抽打着一根大鞭子,那是用蛇皮和狼尾巴毛编起来的。
没想到班主忽然出来了,大伙儿一下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戏院里这时一片安静,连苍蝇飞过的声音都听得见。再看这些可怜的木偶,他们无论是男是女,个个吓得就跟树叶子一样哆哆嗦嗦。
“你竟敢跑到我的戏院里来捣乱?”班主问匹诺曹说,那嗓门可怕得听起来就像是阎王爷得了重感冒后的声音。
“请您相信我,先生,这不关我的事……”
“行了行了!等到了晚上我再跟你算账。”
就这样,在戏演完之后,木偶戏班班主来到厨房。厨房里这时正在烤一只肥羊做晚饭。肥羊被叉子叉着,在火炉上慢慢地转动着。班主为了把羊烤熟烤焦,需要更多的木柴。于是,他就把穿花衣的小丑和驼背小丑叫进来,对他们说:
“你们两个,去把在钉子上挂着的那个木偶给我带来!我看那木偶的木头干得很,把他扔到火里,准能把火烧得旺旺的,烤熟这只羊!”
穿花衣的小丑和驼背小丑刚开始还犹豫着不肯走,无奈班主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吓得也只好服从。转眼的工夫,他们就回到了厨房,架来了可怜的木偶匹诺曹,匹诺曹扭来扭去,就像一条刚刚被捞出水的鳗鱼。他拼命大叫道:
“哦,爸爸,快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