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佛窟道观的感动
南石窟寺,佛国惊艳
南石窟寺为北魏永平三年(公元510年)泾州刺史奚康生所开。现存一号窟呈四方形,七尊大佛并立在洞窟的三面,佛两侧有协伺菩萨,靠近窟门的两边各有一尊交脚弥勒。洞窟风化严重,在洞窟四壁靠近窟顶的部位还存有一些亭台楼阁与人物形象,描绘着佛本生故事。
南石窟寺的清晨静谧安详,管理员带我们走到了紧锁的一号窟门口,不慌不忙地掏出钥匙打开了两道锁门。门吱呀地开了,伴着这破旧的声音,一股阴湿的石窟味道扑面而来。我们一边抬头一边迈进门槛,也许那一步还没有落下——早上的光线从窟门透入,精美的七佛庄严并立,我们被环绕在中央——那一步连同我们的惊呼都凝固在了那天早上的空气中。佛的嘴角带着一丝祥和而生动的微笑,身体略向前倾,温和的眼神正注视着我们进入他们的世界;那一刻,我们仿佛置身在庄严神秘的佛国世界。
那忘我的一瞬,巧合之中让我们经历到,美好的感觉至今仍难以忘怀。因为不曾预期而被大佛本身的美好击中?还是那个早晨宁静的氛围为我们预备了两颗安静而全然接受的心?所以那一瞬,佛光普照,直入心扉?当年的石窟工匠们,经年累月一刀刀一笔笔地精雕细琢,肯定也曾沐浴过这温暖的佛光。
我们在石窟内久久徘徊,仔细地看着每一尊佛微妙的表情,揣测着它们的心思。虽然佛像风化严重,但不变的是那自在神秘的微笑,像一个个美丽的花苞,直叫人想要知道花开之后硕果累累的模样。
天子不返,王母留踪
《山海经》和《穆天子传》的神话故事中描述的西王母是一个西域母系氏族的部落首领。当周穆王乘坐八骏的马车西游时来到了西王母之邦。两人把酒言欢,西王母问周穆王“尚能复来”,周穆王回答道“比及三年,将复而野”。周穆王终究没有能履行他的“三年之约”,后人都为此感到遗憾。唐代李商隐也感慨道:“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在丝绸之路上留有西王母传说和遗迹的地方不少,泾川的王母宫窟是离中原最近的一处;青海的天峻县也有一个西王母石室;而最远的恐怕是帕米尔高原上被称作“西王母瑶池”的卡拉库勒湖。
离开南石窟寺继续西行来到泾川县。这里有一处关于西王母的遗迹——王母宫。美丽传说虽然留下了千古的遗憾,但是周穆王“乃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却成为有文字记载的关于丝绸之路上中西交流的第一个故事。
王母宫曾经香火颇盛,清同治年间却不幸毁于大火,只留下了金代的古钟、明清的碑刻。现在山上的王母宫为1992年重修。
就我们看来,《山海经》中说西王母所居“曰玉山”、“名曰昆仑之丘”,这里在距离上过于偏向中原,因此西王母之邦在这里或许只是传说。但是依山开凿的王母宫窟却真正建于北魏。这座洞窟设计宏大,为中心塔柱结构,造像严谨。其中一尊佛像的造型与装束甚至让我想到了云冈石窟的大佛。
在泾川到平凉的车上再一次看到了王母宫窟清末重修的三层凌云飞阁,我不禁笑道:“周穆王一生没有重返,而我五年后却再到了。”
柳湖公园,左公遗迹
平凉靠近六盘山,四周山川险阻,而在这里恰有一大块平地。古时的商旅们往返六盘山都会在这里休整,这里逐渐成为泾河谷地间最大的城市。平凉除了有路前往兰州之外,还可以北通银川、南到天水。《读史方舆纪要》中说平凉“外阻河朔、内当陇口、襟带秦凉、拥卫畿辅、关中安定系于此也”。西魏宇文泰的霸业就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清代的左宗棠西征收复新疆,也是从这里西进。
传说清同治十二年,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驻兵平凉,对柳湖进行修复,建设“柳湖书院”,并亲题“柳湖”匾额。暖泉是柳湖源头,泉旁石碑上“暖泉”二字也为左宗棠题写。
我们在幽静的柳湖公园内寻找传说中的左公柳。湖面虽然不大,但是曲折宛转,粗壮的柳树在柳湖边顾影自怜。平凉八景之一的“柳湖晴雪”描述的便是阳春三月日光和煦、柳絮纷飞的景致。
闻声溯源,我们在一处浓荫下终于找到了柳湖的源头——暖泉。旁边的石碑上寻到了左公篆书的“暖泉”二字,下面行书写道“平凉高寒,水泉甚洌,此独以暖称,验之隆冬不冰也。权郡守喻君光容甃为池,以惠斯民。为书此永之。太子太保陕甘总督一等恪靖伯湘阴左宗棠书”。想着左宗棠临危受命,经营陕甘、收复新疆的功绩,拂拭残碑间又多了些许天下兴亡的感慨。
崆峒问道,暖暖人间
崆峒山为六盘山支脉,传说轩辕黄帝在此向广成子问道。《史记·五帝本纪》中就有黄帝西至崆峒山的记载,这里自古为道教名山。
沿着盘山公路来到中台,踏着三十三天梯向上攀登。三十三天梯坡度陡峭,据说依次从45度到60度再到75度,台阶总数为669级。游人大多死死抓住台阶两旁的铁索,一级一步不敢马虎。“黄帝问道处”的石碑就立在天梯最陡峭的地方,可见自古问道的艰难。
战战兢兢地走完三十三天梯,登上崆峒山最主要的宫观群——皇城。“峻极于天”的木坊当前,威武凶猛的王灵官把门,玉皇居于正殿。再一鼓作气爬上最高处的香山寺,正赶上夕阳无限。
俯瞰崆峒全景,崆峒山由中台、东南西北四台、皇城,以及最高处的香山组成。置身其中,便体会到崆峒的仙风道骨。整个崆峒山犹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唳鹤,以中台为躯、西台和南台为双翼、北台与东台为双足、皇城为心脏、香山为高昂的鹤首。那一座座屹立崖壁的道观庙宇,细细地连成一线,如鹤羽般根根分明,真让人惊叹这栋栋精美的殿宇是如何在这陡峭的山崖上建成的。
傍晚的太阳渐渐落入远处的云层中,接着出现了美丽的霞光与七彩虹。远望西方,隐约见到六盘山的轮廓,在更高的天边兀自驻守,那是我们明天的方向。
香山寺虽名曰“寺”,现在却居住着道士。征得道长同意后,我们在廊间搭起帐篷,等着迎来第二天的日出。
我们正扎着帐篷,不知不觉好多人围了上来,还有人要出手相助,安静的道观一下子热闹起来。帐篷立好之后,一位在这里帮工的大婶提来热水瓶,又给我们搬来了凳子。长胡子道长端着一个大茶壶大步走来给我们倒茶,我们受宠若惊。茶香无比,问他这是什么茶,他只回答了三个字:“好东西!”我们想和道长合影,谁知道长一句“要那个东西有啥用”,我们倒真俗了。夜里帐外风起,钟鸣铃响。大婶又隔着帐篷要给我们送点心和被子……这一夜,虽然没有自来水,没有热菜热饭,没有软软的床铺,却满是幸福的味道,在风铃声中我们陶然入睡。
第二天,在灿烂的阳光下我们告别了香山寺的道长和大叔大婶。一路走过天台峰、皇城,钻过叠在山崖上的明代主体建筑群,不由再次赞叹崖壁之上的巧夺天工。
露宿崆峒山,比夕照日出更温暖的是人情。美丽的风景永远在路上,美丽的人儿却容易错过。
巍巍六盘,千古战场
南北走向的六盘山自古便是东西交通的要塞,“六盘”便是形容道路的曲折。古人需要沿着山路一盘复一盘的回环六趟才可以翻过。
静宁附近的好水川是北宋与西夏交兵的古战场。北宋军队冒进遭到西夏伏击而被全歼。《读史方舆纪要》中描述这里“陇坂环峙、河渭萦流”、“泾渭有警、此必争之地”。
静宁有一座三忠祠纪念南宋时期当地的抗金将领吴玠、吴璘、刘锜。左宗棠西征时在静宁停留了一个月,曾拜谒三忠祠并题刻“功固西陲”。祠殿门楹悬挂着“三将忠魂昭青史,千载功业祀春秋”的楹联。
午后从平凉乘长途车一路翻越六盘山。在黄土高原的怀抱里,六盘山绵延起伏,称不上陡峭,但是巍峨。随着盘山公路盘旋而上,俯瞰层层叠叠的梯田,麦苗的绿色与土垄的黄色斑斓相间。
山巅的林场郁郁苍苍,我们不禁吟起古人的诗篇:“横塞接青冥,天教作障屏。阴崖冰雪,绝壑走风霆。秦栈雄今古,行人恐晦暝。驱车最高顶,长啸起山灵。”可惜我们到不了六盘山的最高顶了。汽车在六盘山隧道中行驶了接近四分钟,直接将我们带到山的背面。
经过德隆县继续向西行驶,翻过几座黄土垄后到达一处低洼的盆地,那里是当日的投宿地——静宁县。看着这里的山川形势,北边的黄土垄打开了一个缺口,当年北宋军队就在这一带遭遇伏击。
我们望着县城边上不远的黄土垄上有一组寺庙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恨不能登上寺庙看着黄土高原的日落晚霞而凭栏吊古。
静宁文庙位于现在的静宁中学内。文庙边还是不废的读书声,只是那“ABCD”代替了“之乎者也”,学子们估计是想早日跳过新的龙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