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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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李金发与初期象征诗派

20世纪20年代中期以李金发为代表的象征诗派“异军”突起,为中国新诗探索出了一条新的路径。

李金发(1900—1976),广东梅县人,出版了《微雨》(1925)、《为幸福而歌》(1926)和《食客与凶年》(1927)等诗集。1919年赴法国留学,专攻雕塑艺术,1920年开始新诗创作。当时,法国盛行象征主义诗歌,他接受了象征派诗人波特莱尔、魏尔伦等人的影响。由于在法国看到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血腥和罪恶,再加上身在异国他乡,没有爱情,孤寂、苦闷,李金发诗歌的色彩较为灰暗。他常使用“死尸”、“枯骨”、“残阳”、“残血”、“落叶”、“坟墓”、“荒冢”、“污泥”等凄冷意象,以呈现矛盾、无望的内心世界,表现对社会、生命的独特认知。

李金发的诗拓展了新诗的审美空间。首先,善于以象征、暗示等修辞呈现主体内在的情思。如其代表作《弃妇》,通过弃妇披散在两眼之前的长发和“衰老的裙裾”,以及内心的隐忧与哀戚,展示被人世所抛弃的妇女无助的心灵。其次,以奇特的想象和新异的隐喻写诗。《弃妇》以被遗弃的妇女为抒写中心,通过弃妇表达作者对男性与女性、自我与社会等多重关系的理解。诗人以奇异的想象将一些看起来没有多少关联的意象连接起来,以近乎意识流的方式将具有隐喻功能的单个意象组接起来,形成具有现代特征的画面,暗示弃妇无助、绝望的现实处境,让人意识到弃妇更深层的悲剧来自于失去了话语倾诉的能力。通常的比喻以事物间相似的属性为基础,而李金发诗中的比喻却具有强烈的主观随意性,与其直觉、幻觉联系在一起,大大地拓展了比喻的功能。如:“我们的生命太枯萎,如牲口践踏之稻田”(《时之表现》),用“牲口践踏之稻田”比喻生命的枯萎、绝望;“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笑”(《有感》),以“死神唇边的笑”隐喻生命的脆弱、存在的荒诞。再次,巧用通感手法,增强诗歌的表现力。诸如“粉红之记忆,如道旁朽兽,发出奇臭”(《夜之歌》), “山茶,野菊和罂粟,有意芬香我们之静寂”(《燕剪断春愁》), “窗外之夜色,染蓝了孤客之心”(《寒夜的幻觉》)等等,引领读者进入奇异的艺术世界,观赏难以言说的画面,感受、体认生命本身的丰富性。

初期象征派的另一位诗人穆木天,热衷于探索象征主义诗学理论,他在《谭诗》中提出了“纯粹诗歌”的概念:“我们要求的是纯粹诗歌(The pure poetry),我们要住的是诗的世界,我们要求诗与散文的清楚的分界。我们要求纯粹的诗的Inspiration。”穆木天:《谭诗》, 《创造月刊》1926年第1卷第1期。在他看来,纯粹的诗歌写作就是要捕捉诗的感觉、印象,反对无含蓄的说明,强化诗的象征性,运用诗的思维术进行有韵律的创造,以暗示出内在生命的奥秘。

穆木天也自觉地实践自己的诗歌主张,他的代表诗集《旅心》追求诗的含蓄性与暗示功能,通过外在的韵律传递对生命的体认。一方面,表现人生的漂泊无助感,“我不知/哪里是家/哪里是国/哪里是爱人/应向哪里归/啊残灯败颓”(《鸡鸣声》);另一方面,细腻地状写故乡风物,表现爱国情思。《烟雨中》、《薄光》、《苍白的钟声》、《弦上》、《沉默》等是其代表作,它们以繁复的意象暗示诗人的“旅心”。

以李金发为代表的初期象征诗派,借鉴西方象征主义诗艺,书写对于世界与内在生命的独特感受,以象征主义技巧表现中国经验,创作了一种青涩的象征主义作品,为中国新诗探索开辟了另一路径,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