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话语/语篇指示

话语指示或语篇指示语指在说话或行文过程中传递某一信息或某类信息的词语或结构。话语指示多强调会话、访谈等口头交际中出现的表示信息的指示语，而语篇指示多强调书面语篇中出现的表示信息的指示语。由于交际涉及一定的时间和地点，所以话语指示或语篇指示与时间指示、地点指示有着密切关系，有时话语指示本身就是表示时间信息或地点信息的词语或结构。英、汉语中都存在一定的话语指示语或语篇指示语，如earlier和later, the preceding..．和the following..., the next...和 the last..., the former和 the latter, above和 below, this和 that等，以及汉语中的“前者”与“后者”、“前面那个”与“后面那个”、“上次”与“下次”、“前文/上文”与“下文”、“上面一段”与“下面一段”、“原来那句话”、“下一章节”等等。这些指示词语可分别传达前述话语的信息或后述话语的信息；它们可单独使用，也可成对使用，在连续性话语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或信息指向的作用。

在韩礼德与哈桑（Halliday & Hasan,1976）看来，语篇与非语篇的根本区别在于是否具有语篇性（texturality），而语篇性主要是由衔接关系体现的，因而照应、替代、省略、连接词和词汇衔接等语篇衔接手段被视为语篇分析的主要内容之一。在特定语境中，部分体现语篇衔接关系的词语或结构也可视为一种语篇指示语或话语指示语，如the preceding...（前者/前文）, the following...（后者/下文）等。无论是语篇指示语，还是会话等言语交际中出现的话语指示语，所指示的信息都来自于语境。例如：

（71）She discovered“baby bulbs”and“kiddie bulbs”and“mummy and daddy bulbs”—the latter snuggling cozily together.

她发现了“球茎花宝宝”、“球茎花娃娃”和“球茎花爸爸妈妈”——后者总是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此例中，“后者”就是一个话语指示语，指“球茎花爸爸妈妈”。类似指示信息的识别依赖特定的语境条件，甚至离不开百科知识等非语言语境信息。

话语指示可指向前述信息或后述信息，常见的指示语有next和last, the preceding和the following等，以及汉语中的“前者”与“后者”、“上文”与“下文”、“另文”等。例如：

（72）年龄可以是这样（标题，选自《广州日报》,2005年6月3日）

（73）……充满怨气地说：“我不会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我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还是那句话，如果想赶我走就直接告诉我，用不着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我也不会赖在那里。既然大家在一起过得不开心了，OK，我走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吗？”（选自《大佬要和中邦对抗到底，走穴旅游加告状走着瞧》, http://sports.sina.com.cn,2005年6月1日）

例（72）中，“这样”所指向的信息就是下面文章所要讲的内容；例（73）中，“还是那句话”所指向的就是随后的话语信息与观点。再如：

（74）前面所涉及的内容不包括指示语的人际功能，我们将另文再叙。

（75）有的事情很难一次就说得很清楚，下次会谈再讨论。

上例中的画线部分都属于话语指示语，表示前指信息（例（74）中“前面所涉及的内容”）或后指信息（例（74）中“另文”和例（75）中“下次会谈”）。我们认为，无论前指还是后指都是说话人或作者所发出的一种信息指向，在话语理解中对听话人或读者的理解具有一定的信息导向作用。

交际中我们还可发现很多类似“这个/这些……”（this.../these...）、“那个/那些……”（that.../those...）等形式，甚至单独使用“这”、“那”或this和that进行信息指示的现象。例如：

（76）我这次给大家介绍的就这些。

（77）刚才大家所提的那些问题，我们一定答复。

（78）I bet you haven't heard this story...

我敢说你没听过这个故事……

（79）That was the funniest story I've ever heard.

那是我听到的最滑稽的事情。

从以上例释不难发现，话语指示语所指示的信息并不等于某一语言结构表达的语义信息。此外，我们还应注意话语指示不同于话语的前后照应或指代关系。话语的前后照应或指代是互指关系，如例（80）中的“那些问题”与“它们”、“大家”与“你们”，它们往往具有结构上的等同关系，是互指关系；而话语指示或语篇指示却不是语言结构上的指代关系，因而不是结构上的等同关系，所指示的信息往往需要依赖更多的语境才能确定，如例（81）中的“这个问题”指的就是甲所反映的整个问题，而不是其中的某个词语。

（80）刚才大家所提的那些问题，我们一定答复，因为它们是你们最关心的。

（81）甲：最近小区里外来人员很多，感觉很不安全，希望物业公司管一管。

乙：我们已经把这个问题跟公司领导讲了。

无论是汉语还是英语中，当某一指示语指向前指信息时所涉及的时间信息往往是过去，而当它们指向后指信息时所涉及的时间信息往往是将来或现在。另外，英语中的指示代词that和this作为话语指示语所具有的指前、指后功能并不是绝对的，其中this往往兼有指后和指前的两种功能。当this用于指前，时态往往受到一定的限制，而当that用于指前时，常使用一般时态。例如，刚听完课的学生说：

（82）This has been an interesting course.

这是门很有趣的课程。

（83）That was a brilliant lecture.

那是个非常不错的讲座。

在很多情况下，英语中的指示代词that, this和it的用法不完全等同于汉语中的“那个”、“这个”和“它”，也即它们不是纯粹的话语指示用法。例如：

（84）A:I've never seen him.

我从来没见过他。

B:That's a lie.

你在撒谎。

（85）A:It is fine, isn't it？

天气不错吧？

B:Yeah, not bad.

对呀，很好。

例（84）中，that并不指代A的话语“I've never seen him”，而是指A使用该话语时表达的言语行为。难怪，莱昂斯（Lyons,1977）把that这类用法称为非纯粹的语篇指示（impure textual deixis）。例（85）中，前一个it表示天气，并非话语指示，后一个it属于语法结构要求。同样，英语中this也有多种用法，如指示用法、前指用法、后指用法和元指用法（meta-phoric use）。因此，不能仅根据语言形式断定某一词语或结构是否属于指示语，需要参照一定的语境条件。再如，下例中it也只能通过话语语境进行类比，才能了解其指示意义：

（86）The man who gave his paycheck to his wife was wiser than the man who gave it to his mistress.

把存折交给自己妻子的男人比把存折交给情人的男人要明智。

（87）Slice the onion finely, brown it1in the butter and then place it2in a small dish.

把洋葱切成片，用黄油上色，然后放进小盘子。

例（86）中it与前面的his paycheck并不构成互指关系，即不属于前指现象，因为前后的the man是不同的人物主体。例（87）中的两个it也隐含了不同的话语指示信息：itl指sliced onion，不应与前面未切片的 the onion互指，而it2不但不能与the onion互指，而且与it1也不是同一回事，因为 itl只是 sliced onion（切片后的洋葱），而 it2已经是 sliced and browned onion in the butter（切片并用黄油上色的洋葱）。类似现象说明，只有根据语境才能揭示交际中某一词语或结构的话语指示信息，也即指示语及其指示信息的确定具有语境依赖性。